夜深人静,蟠龙岛。
一阵幽风悄无声息潜入岛内。
遥望远处雷火交加的蟠龙金殿,佟宇翔暗自窃喜:“这道‘大乾坤匿形通幽符’果然没白买。即便是那个老头,也没察觉我的踪迹。”
蟠龙岛,伏龙剑仙伏丹维所治。
那可是一尊威名远扬的仙道金丹高手。尤其是在魔宫,他的名头更是能让群魔退避三舍。
若非前些年,蟠龙岛遭逢水族围攻,三位蛟龙王将伏龙剑仙打伤,蟠龙岛伏家子弟损失惨重,佟宇翔是万万不敢在这里放肆。
但——
寿元将近,他不得不尝试放手一搏了。
站在阴暗处平复情绪,他认真观察蟠龙岛地形,按照早前搞到的地图,向琅嬛馆逼近。
因早年频繁用“损元催命”的强大道术,他如今不过五百岁,寿命便消耗差不多。他不得不想方设法,尝试突破金丹境,重新获取寿命。
奈何“金丹之密”是各宗门、家族不传之秘。即便佟宇翔年轻时屡有奇遇,也弄不到一份完整的“金丹秘要”。不得已,他只能尝试——偷!
而在某些有心人推波助澜下,他将目光放在蟠龙岛伏家。
“听说,蟠龙岛这边的‘传功长老’居然是一个毛头小子——可笑——伏家也真是没人了。”
一个筑基出头的毛头小子看管藏书阁这种重地?
甚至传闻,伏家还让这个小子当演法师,帮同族推演功法?
蠢都蠢死了!
一个筑基小子,能帮其他人推演功法了?
带着对伏家人的嘲讽,他踏入琅嬛馆。
琅嬛馆,蟠龙岛的藏书地。诸多修行典籍、秘法机要,皆封存在此。
可佟宇翔在书柜间穿梭许久,也没见自己想要的金丹秘要。
“果然,还是要抓人来问。”
思考间,他冲向琅嬛馆楼上,打算捉那个叫伏衡华的小子逼问。
一路通行无阻,没有一点仙家阵法、禁制阻隔。
这一幕,更让他对自己持有的“大乾坤匿形通幽符”充满信心。
那些水灵玉花得值啊!
寝室大门被狂风推开。
少年从梦中惊醒,怀中少女惊呼出声,瑟缩往他怀里钻。
“你是何人?”
少年平静打量佟宇翔。
打量这位传说中的“演法师”。佟宇翔摇头失笑,虽然这位矜贵小公子皮相不错,甚至心志不错,在自己这位即将结丹的五百岁大前辈跟前,还能保持冷静。但——他透露的气息还不如传闻。
筑基?
他如今似乎才仅仅是练气修为!
这样的修为也配给他人推演功法?
他懂什么叫修行吗!
伏家也是疯了!
让这样的小子看守藏书阁。
甚至在传闻动手脚,把一个练气小儿宣扬成筑基期。
“小子,金丹秘要在哪?交出你家的结丹秘术,我饶你不死。”
青纱少女为伏衡华穿衣。
少年起身,盯着门前的佟宇翔沉思。
他忽然问。
“阁下可知,我们伏家最擅长,在外面最有名声的,是什么?”
什么?
伏丹维的剑术吗?
还是那不知所谓的侠义之道?
在修真世界讲究仁义,可笑至极!
“是推演——”少年自顾自道,“我家的河洛之法,应该很有名吧?”
他疑惑望着佟宇翔。
“阁下到底修行多少年了?难道这辈子没见过几位推演高手吗?为什么,行为处事依旧如凡人一般,仅从利益与伦常角度出发?”
下地。
系上玉带。
伏衡华抬手向佟宇翔抓去。
还想反击?
这种修为——是打算示警,让你祖父来杀我吗?
可笑——
佟宇翔蔑笑后,保持不至于让修士毙命的力度,想要把少年重伤。
可伏衡华速度更快。
那魅影般的一抓,在佟宇翔催力反抗之前,直接抓住他的脑袋。
佟宇翔想要反抗,却连那招式的路数都看不到,也做不出任何反抗。
咔嚓——
洁白如玉的手按住头颅,恐怖、狂暴的魔道真元灌顶入体。
颅骨在那一刹那化为齑粉。
少年的喃喃低语随之响起。
“为什么……总有人瞧不起推演之术,把我家的河洛推演视作无物?精通推演的祖父以及大长老,他们既然敢让我一个小辈看守琅嬛馆,难道算不出后果?想不到有人会来偷书吗?”
正因清楚,伏衡华镇守琅嬛馆,可保琅嬛馆无忧,他们才许伏衡华所为。
虽然不知道,伏衡华底气何在。但卜算结果告诉这些占卜大家,伏衡华在琅嬛馆,对伏家有益。
咔嚓——咔嚓——
佟宇翔努力挣扎,但掌力已经散去,甚至体内真元也被那恐怖至极的魔功镇压。
筑基?
不,这是金丹!
“你——你是金丹修士!”
还是一位魔道金丹?
莫名的,佟宇翔突然想到一些和伏家有关的传闻。
传说,伏龙剑仙教子无方,有一个儿子和魔宫之人交情深厚。亦有人说,魔宫少主将魔宫至高魔策留在伏家,交给伏家的友人……
难道说……
“你,你和玄明魔宫——啊——”
惨叫尚未结束,话语便彻底断绝。
咔嚓——
周身灵骨在那副恐怖法力下,彻底磨灭。
唯有一滩肉泥、经络、脏器瘫在地上。
他的灵神依附肉泥,勉强没有回归星天。
而佟宇翔周身灵骨,在衡华手中捏成一枚“白骨元珠”。
“魔宫?你指的是玄明一脉的玄明魔策吗?嗯……略知一二。”
少年矜持一笑:“在我所会的十万玄功秘法中,那也是排在前列的存在。不过——不是哦——对付你,犯不着那门功法。”
俯瞰地上的烂泥。
一位筑基大圆满,即将结丹的修士?
衡华摇头。
“这只是我自悟的魔道金丹法门,白骨静观法。”
世间如幽罗,众生皆白骨。
仅一念悟道,魔道金丹水到渠成。
不过,这种魔道金丹品级不高,连上品金丹都算不得。
说到底,伏衡华一个修行不过几十年的后生领悟金丹。他的根基底蕴足够将道基升华为金丹吗?
那虚浮不定,急需“魔炼众生”来成长壮大的魔性金丹。
伏衡华反手就散去了。
可惜吗?惋惜吗?
金丹这玩意,只是一个境界的凭证而已。
不是有金丹,才迈入那个境界。而是到了那个境界,才外化出金丹。
真为了所谓的“求金丹”而去“修金丹”。
那不是入了魔道。
比魔修更加可笑吗?
即便涉世未深,少年也从百家之书以及那几十位金丹老师身上彻悟,早早破去“金丹执”。
天下修行,唯道是真。
金丹也好,仙基也罢,大梦之道,咒灵之法……
唯修持大道,才是根本。
“少爷——”
这时,外面有蓝裙侍女走来。
一进屋,她娥眉长蹙。
“好重的魔气!”
“当然了,因为今夜的入侵者是个魔修。”少年面色不改,指着地上的肉泥,义正词严道,“这魔头潜入琅嬛馆,被我提前发觉。然后借助父亲留下的阵法,将他镇压了。”
放屁!
老子是仙道修士,正经的仙道筑基大圆满。
淬真火,缔玄胎,即将升华金丹的仙道修士!
跟你这样的魔崽子不同!
还有,你爹留下的阵法?
我这一路,根本没看到一个阵法!
甚至——一个防御示警的禁制都没看到!
啸鱼望着地上肉泥,手中出现一片水光。
“那我清理后,明日交给兰姑姑处置?”
“且慢!”少年拦住啸鱼,对床上轻唤。
“青奴——”
榻上,面容娇美的青纱女子若隐若现。
轻轻叹息间,她变作一件竹制编器。
一条条锐利竹条,射向地上的烂肉。
竹条搅动,伴随佟宇翔的惨叫……竹条把血肉经络吞噬、融合,正在重构为一件新的竹器。
啸鱼神色凝重,这是一种她看不懂的“邪术”。
少爷这几年,邪道修为进步太快了!
再看附近尚未消散的魔气。
贼人带进来的?
她怎么觉得,可能反过来呢?
更像是一个降妖除魔的仙道修士过来降魔,结果被惊世大魔头反手镇压了吧?
最终,地上多出一只竹编蚂蚱。
啸鱼将蚂蚱捧起,示意伏衡华如何处置。
“我去密室鼓捣下,你把恒寿叫来,我有吩咐。”
“是。”
啸鱼离去。
伏衡华捏着“白骨元珠”,在蚂蚱的口器边上滚动。
一点点,将白骨元珠的精气渡回去。
并用一种方才草创的“蚂蚱修行法”,帮助蚂蚱引气修行,将这部分精华重新转化为佟宇翔的法力。
“乖——知道你听得到……走吧……死前,再帮我一个忙。”
拎着它往地下密室走,少年口中不住抱怨。
“很不理解你们这些人。傻乎乎往别人家的藏书重地跑。尤其是我家这群精通占卜的修士——你们觉得我一个小辈看守这里不合理,就没想过这不合理背后另有深意吗?
“你们这样简单的思考模式,真怀疑你们怎么活了这几百年的——整天打坐练气吗?”
来到地下密室,伏衡华将“竹编蚂蚱”放在工作台上。
台面还散落一些刚完工不久的符箓。
等等——
桌上的这些符箓……
大乾坤匿形通幽符?
佟宇翔惊叫出声,却只发出嗡嗡声。
“嗯?”少年扭头看向“蚂蚱”。
“哦,这些啊——这些是我写的。不然,怎么可能上岛之后没有激发一点禁制、阵法?你们这些蠢物都不想想吗?伏家蟠龙岛那么好进?”
轻轻戳弄蚂蚱的小脑袋,少年笑道:“你们所谓的大乾坤符,是我制作的子符,全称‘阴阳子母离合神符’,是昔年太玄宗传下来的小玩意。母符在手,我便可以洞察你们的行踪。”
佟宇翔灵魂冒出一阵寒意。
不对,十万分不对劲。
这个少年——
他行事根本不似正道!
不,他就不是人!
这就是一个天生的魔头!
他眼睁睁看着少年取出一个工具箱,然后对自己的竹编身体鼓捣。
啊——
好疼啊!
不要啊——
肢体被一点点拆解,然后重组,往里面添加东西……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多出一些变化。
“很疼么?抱歉,我特意没用‘止痛咒’。你想想,一百二十年前,你对某座不动礁上的五个孩童,是如何对待的?他们被你投入火炉,用‘五阳浊阴术’炼成一把‘五阳锤剑’。大火中……他们是怎么求饶的?比起他们,你这点疼痛不算什么,对吗?”
你怎么知——
佟宇翔想要质问。
可对上少年冰冷的瞳孔。
以及瞳孔之后的八卦金纹,忽然沉默了。
那个少年挂在嘴边的疑惑,已经为他解答。
河洛秘术。
伏家传承自仙人的推演妙法。
在他家的推演秘术下,自己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根本瞒不过去!
难道……他家祖上有仙人的传说,也是真的吗?
我怎么就猪油蒙心,跑来寻伏家麻烦呢?
韦家、阴家、鲍家不行吗?
这片水域的修行家族,还有好几个呢!
一番炮制后,佟宇翔彻底放弃反抗,任由少年对自己鼓捣。
最终的结果……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异种力量污染,自灵魂深处不断传出杀戮渴望。
“恒寿——”
外面,走进来一个青年。
看到这个青年,佟宇翔又差点没忍住。
在杀戮情绪后,又冒出难以言喻的愤怒。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就是他卖给自己符箓的!
该死——他们在钓鱼。
他们引诱旁人攻击蟠龙岛,然后设法诛杀灭口。
该死!
该死的伪君子!
无耻下作的小人!
蚂蚱不断挣扎,然后被少年拎起,递给恒寿。
“扔出去,跟那些望风的人交交手,试探一番。唔……就选韦家吧,让他去攻击韦家那些探子。结局——设计为同归于尽。”
轻轻抚摸蚂蚱后背,那是自己用“金织术”,精心编织的三重连锁自爆阵。
哪怕蚂蚱得以存活,也会被阵法摧毁。
当然——
在他的推演下,这蚂蚱根本活不下去。
更大可能,是被韦家弄死吧。但韦家监视蟠龙岛的探子,也会被这道自爆阵法炸死。
如此一来,足以敲打韦家了。
可笑——以为祖父闭关,由我一个小辈打理蟠龙岛,就任由你们欺凌吗?
祖父和大长老默许我执掌蟠龙岛。
不就是确信,我掌管之下,蟠龙岛无忧无劫吗?
我掌控下,蟠龙岛才是你们最绝望的深渊。
次日。
少年从密室走出。
正好听到琅嬛馆外的争吵。
“我才不去嘞——爹,咱们干嘛要找一个筑基初境的家伙拜师——不是说好了!我回头拜千灵大师吗?那可是一位玄胎圆融,一步结丹的强者。”
从朱窗望去,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被父亲拎着往这边走。一边走,他一边叫唤。
走到一楼正位主座,衡华随后拿起一本书翻看。
很快,风铃响起。
啸鱼引这对父子进来。
中年男子行礼:“少爷,珑彦携子前来求书。”
伏家家大业大,诸多仆从修行有成,被伏家派遣出去经营,成为伏家的附庸修士。而这类附庸修士为表忠心,所修仙法宝诀都需来伏家求取。
“珑彦叔啊——”衡华脸上带笑,放下手中道书。
“你要求书,何必亲自来?我回头派恒寿给你送去便是。”
“哎——求赐仙书,还是要亲自来,才显得诚意。而且——此行更是为犬子求赐修行之法。他的根骨经脉,都需少爷称量一番。”
扫过珑彦手中的男孩。
衡华了然:“真雷悬空诀,黄级功法中,算是顶尖了。修行速度,比玄级不遑多让。”
招呼二人入座,衡华取出一个木偶。
男孩左右乱动,不情不愿让伏衡华捕捉一缕气息注入木偶。
很快,木偶活了过来,迅速向衡华的手掌踢过去,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控制。
衡华往木偶处看了一眼,木偶迅速僵直,一动不动。
简单翻看木偶,一缕缕红色、青色的气流沿着木偶表面刻画的经脉游走。
衡华对男孩修行进度了然于心。
“珑彦叔想要为他挑选进阶功法——可据我看,他目前根基不稳。为求快速破境,不仅大量服用汤剂、丹药,还揠苗助长过?根基不扎实,眼下不应急于求取筑基功法。一切,以巩固根基为上。”
招呼三人走到庭院。
指着墙边一堆白灵木道。
“去劈柴试试。”
“哎?”
男孩满脸困惑,转头看向父亲。
“让你去,你就去。”
珑彦冷着脸,驱使儿子过去后,连连跟衡华赔礼。
“这小子,在家里被母亲娇惯坏了——我寻思着,回头让他来您这好好修行,锻炼锻炼。也好代我侍奉您左右。”
“那就不必了。我身边有啸鱼、恒寿足矣。”衡华没在意珑彦的暗示,认真看男孩举起斧头劈柴。
啪——
第一下挥斧后,木柴劈成四块。
男孩得意的扭头,看向伏衡华。
虽然只是第一次劈柴,但我水平还不错嘛!
白灵木,算是一种有品级的灵木。而我一斧头能劈成四块,可见小爷我的修为!
珑彦趁机道:“您身边只有两个仆从,如何使得?老爷当年光是伴从,便有我们渔樵耕读四人。让这小子留下,为您劈柴烧水也是好的。”
伏衡华再度摇头,继续盯看男孩劈柴。
过了一会儿,一小堆灵木准备就绪。
衡华吩咐啸鱼,取来一副盔甲给男孩披上。
“你干什么?”
男孩挣扎着不肯让啸鱼帮忙。
“穿上这套盔甲,继续劈柴看看。”
“啊——还劈柴啊。咱们修士哪里需要烧柴火——你不会故意折腾我吧!”
珑彦黑着脸,对大不乐意的儿子脑瓜狠狠一拍。
“逆子,还不老实点听话!”
在父亲凶狠目光下,男孩不情不愿套上盔甲。
瞬间,一股股灵力阵法点亮。
衡华走上前,对盔甲左右微调,然后点头。
“可以了。继续。”
男孩穿上盔甲后,明显感觉到左右重力变化。而随着衡华调整,重力又有微妙变化。
似乎……
左右重力不一样?
甚至依附臂膊的角度和贴合感,左右也各不同?
这是为何?
男孩嘀咕着,重新开始劈柴。
“哎——”
甫一上手,男孩就发现:盔甲似乎另有一套运行模式。如果自己顺着盔甲的阵法轨迹运行,顺着相应的力劈砍,比自己刚才所需的灵力更少?也更省气力?
相反,如果自己别着力道,强行按照自己刚才那套劈砍方式。不仅耗费力气,甚至连挥动斧头都做不到。
这是逼着我按照盔甲的挥砍方式?
男孩憋着一股劲。
强行扭曲盔甲的作力运行。
但仅仅五次尝试后,便彻底放弃这个想法。
不仅自己满头大汗,还根本拗不过盔甲的力。
最终,他不得不按照盔甲的砍柴方式。
而在砍柴同时,他体内灵气顺着砍柴挥动的姿势,从双臂向下流动,在全身周旋后,重新回到丹田。
“这好像……好像是我的真雷悬空诀?这是跟我的功法,相匹配的斧法?”
不再是粗暴的挥动斧头,而是刚中带柔,盔甲带给他的,似是一套招式的演绎?
衡华与珑彦看着男孩砍柴。
从一开始的笨拙,到后续的流畅、轻快。
在盔甲的帮助下,动作也从生涩的新手,变得犹如一位三十年劈柴的樵夫。
珑彦脸上多出几分喜色。
为什么特意要求到琅嬛馆?
除却自己要表忠心外,也是为了儿子巩固根基着想。
东域这些演法师,没有任何一位对炼气期的重视程度,在伏衡华之上。
筑高楼,首在地基。
没有一份浑厚地基,那不过是沙上堡垒,转瞬即逝。
“他修炼真雷悬空诀,未来是打算转修玄雷秘要或者苍雷真经吧?以他的根骨测算,采炼玉雷清气很好。但要注意三百五十年后的一场玄火大劫。彼时,天时运度之下,会有天火勾动雷力,造成三日元气暴动。凡采炼‘玉雷气’者,皆受影响。而依其根骨和命辰八字看,应该在第二日时,出现半日的法力散空。届时警醒些,避开劫数就好。”
练气境采炼灵气,吐纳精元,与天地联系并不紧密。可到筑基阶段,灵神感应与天,道体共鸣大地。那时候,外界法则的剧烈变化,足以影响修士的修炼,甚至性命。
珑彦神情凛然,恭谨受教。
一般,除却亲族长辈,师门前辈外,谁会这么仔细告诉你这些?
这次没来错啊。
少爷作为演法师,的确和一般演法师不同。
其他演法师,也不过是帮忙推演一下功法。哪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道具?
据珑彦所知,衡华这边除却模拟招式的盔甲器具外,还有磨砺心性的幻镜,增进真元精细操控的沙盆……
这些,都是衡华从前世带来的知识。
今世的演法师,已经如前世的科学家一般。开始将功法解析,寻找功法之间的原始规律,从而制定一系列的演算公式。但炼气士的时代过于漫长,演法师的发展史太短。这条与科学家相似的道路,延龙水域才走了几百年。但衡华带着地球知识,可以通过另一种知识体系,快速搭建演法师未来的发展道路。
依靠前世,伏衡华在修士最重要的奠基一步,打在最为扎实的根基。因此,伏家一应练气少年的功法,都需找伏衡华过目,进行微调、巩固。
不仅是行气,就连平日走路、睡觉,伏衡华都有专门的一套修行设计。确保在行动之间,会逐渐适应真元流转。还有饮食,在练气一重到三重,该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有专门的规矩。务必确保以最扎实的根基,完成最初的采纳灵气。
科学家,运动教练,营养师……
前世各种职业的功用,统统被伏衡华加在演法师里。
当然——
演法师所提供的,仅仅是较为完美的外在条件。想要上进的本质,还在于自身。
一个时辰后,男孩湿淋淋的脱下盔甲。
啸鱼将盔甲收好,清洗之后重新调整基础模式。
“盔甲为你引导的行气路线,务必记好了。这是真雷悬空诀对于你,目前最合适,最完美的行气路线。未来——你要自己思考,自己慢慢摸索调整自己的行气——不要照搬真雷悬空诀。须知,那本书的创造者,是一位独臂散仙。他创造那本功法,是企图以雷精拟化手臂。在运功时,右臂会积蓄大量雷劲——你平日,应该就有右手反应迟钝的毛病吧?再傻乎乎照搬修炼,当心右手废掉。”
更确切说,废掉的概率是九成。另外一成中,又有几分概率是强撑到筑基期,改换功法。而最后一点几率,是常年在雷精滋养下,因祸得福成就“雷光臂”。不过那概率,去赌一赌,没意义。
“说来,你们也是厉害。居然能找到玉磊子早年的修行功法。还是原版的。”
“这——是内人寻得的。”珑彦有些尴尬。
衡华见状,也不多言。
珑彦虽然早年和自己父亲关系好。但他的妻子却是出岛之后自己寻找的道侣。
他目前和珑彦的关系,不方便多说什么。
真雷悬空诀,虽然是七百年前的功法。但在五百年前,曾经被几位演法师改良后。
一种路线,是修改为正常修士可以修炼的版本。简单修改双臂运行的行气路线。
而另一种,则保留淬炼“雷光臂”的想法,依旧选择独臂行气法。
可不论哪一种修改,对正常人都可以修炼。唯独最原始版本,那真是“似我者死”了。
对于珑彦之子,衡华并没有收下。
简单提点对方修行,便以“巩固根基”为由,直接打发离开。
恒寿在珑彦父子离开时,从外面回来。
衡华重新翻开道书,漫不经心问:“都解决了?”
“嗯,韦家的人全数死亡。有一人活着逃离,被我半道截杀。”
“但——消息还是传开?其他几家的人吗?珑彦叔得到消息好快。”
“少爷,他近些年和鲍家走得近……他来求书,要不要回绝?”
“我知道。但——毕竟是父亲曾经的侍从。也是父亲当前唯一活着的侍从——总要给个体面。你从丙字柜取来玄雷凌藏经,给他们备着。日后再来求书,那就给他。也算全了父亲与他的一番情谊。”
“玄雷经?契合真雷悬空诀的,不是有一本玉雷玄养诀吗?那两本书,还是一个仙府出来的。”
少年无语摇头。
“让你好好跟我学,你偏不学。跟你说多少遍,演法、演法,不能单单去推演功法。更要推敲、演算功法的来历,起源,以及其立意。
“真雷悬空诀,是玉磊子为自己量身定做。从功法中,可以窥见那位创造者的性格和其行事风格。那可是一个行事霸道、不信命的主,连天雷都打算掌控。更遑论身边人?玉雷玄养诀,是他给身边人准备的功法。你觉得,以他的性格,这功法没问题?
“还有。按照玉磊子生平,那可是一个风流人物,姬妾成群。我推测,他应该还有一部双修法门没有传下来。而玉雷玄养诀——大概率,是他给姬妾们修炼用的。让姬妾们给他当炉鼎——真以为是什么好功法?多傻的人,才会拿到一本功法就傻乎乎修炼。连功法的前因后果,历史考究都不查一查?”
“如何——”珑彦带着儿子驱舟离岛。
“炼气期的修行,找这位打基础,总没错。”
望着越发远去的蟠龙岛,珑彦缓缓舒了口气。
虽然少爷态度冷淡,但至少没有拒绝。
自前些年蟠龙岛被围攻后,各路附庸修士便动了心思。不少人选择离开,避免和伏家一起覆灭。珑彦虽然没有明面上宣布割席,但这些年一直在观望。
直到昨夜蟠龙岛外发生战斗。他不得不赶来表态。
万一伏龙剑仙伤势痊愈……
还是先来表忠心吧。
男孩用法术祛除汗水,抱怨道:“爹——这位再好,也只是一个筑基修士啊?让我来这边,给他当仆人?跌不跌分不说,没前途啊!”
“哼——没前途?少爷的天赋,是你能想象的?他可是一位罕见的演法师,而且如此年轻。”
“那才没前途啊——演法师,如今最丢分,最没前途的吧?”
看似是各大家族的传功长老,但实则前路已绝。
以放弃自身战力精研,甚至修为精进为代价。专心研究家族收集的所有功法典籍,为其他人研究、寻找、改良更合适的功法。
这有什么用?
能指望他当伏家家主吗?
开玩笑!
“还不如跟母亲说的一样,去拜师千灵上人呢。至少,人家是大宗门的外门弟子。不比这个东域家族的演法师强吗——在伏家,那几个演法师里,他地位都是最差的吧?”
珑彦摇头:“道无常形,亦无常势。今朝,你看演法师蓄力不法,远不如炼丹师,炼器师前程——可他朝触底反弹,未尝没有一位演法师能整顿体系,再开新天。”
这是老爷生前的判断。
对于那位传奇阵法师与推演大师。
这话,他信!
但显然,他一个人的决定,无法强压儿子和妻子的意见。
哪怕男孩在衡华这边得到一些好处。可依旧觉得不过如此,这种帮炼气修士巩固修为,调整最合适的行气路线?这有什么用?
拜师一个大修士,人家也能办到吧?
至于珑彦之妻,态度更为坚决。
“在延龙水域有什么前途?前往三大水域才是光明前途。千灵上人已与我约定,我儿日后可为他的亲传。若修行有成,甚至可以前往玉圣阁锦绣。你看——千灵上人还送来一份对徒弟的见面礼——这是与真雷悬空诀配套,同样是玉磊子前辈传下来的功法。“玉雷玄养诀”,还是一部玄级功法。”
看着妻子态度坚决,珑彦叹了口气。
到底不如蟠龙岛出来的妻子懂事。
伏家,扶风六家最精通占卜的一家,哪有表面那么简单?
这时候跳船,你又如何知晓,不是伏家故意施为,为了去芜存菁,清洗自家臃肿的附庸势力呢?
他是真的认为,儿子去伏衡华身边更有前途。
伏家,仙人血脉,传承诸多神异天赋。而老爷和夫人在诞子之前,进行诸多仪式、咒术,甚至还通过天空群星进行了一场好大的祈福阵法。
他们诞下的儿子,有可能具备伏家传说中的那个天赋。
那可是足以成仙的天赋!
“罢了,罢了。你们有主意,那就随你们吧。不过——伏家不可得罪。”
“切——死要面子。”妻子不屑说着,牵着儿子的手回去翻阅新的功法。
男孩捧着全新功法,全然把上午学到的全新真雷诀行气路线抛在脑后。
那等黄级功法,比得上这本玄级功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