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公和亲家母回来了,并且住自己家,老姜和姜妈很高兴,忙得不亦乐乎。
本来打算等女婿下班回来一起吃晚饭的,可每到年底都是亲家最忙的时候,要赶回去跟甲方要钱,不然哪来钱跟大小包工头结算,哪来钱给民工发工资。
刚吃完饭,二人正准备送韩总和葛素兰下楼,洋港社区突然打来电话,说富安来了个姓韩的退休教师,怀疑挖出来的可能也是他家的先人。
连祖宗都抢着认,这算什么事!
韩总不太高兴,但想想还是和葛素兰一起去了,反正洋港社区也不远,就在小区斜对面的安达步行街八楼,走几步就到了。
老姜没跟着去,同老伴一起收拾碗筷。
姜妈越想越奇怪,洗着碗问:“我是后来嫁过来的,你家是土生土长的陵海村人,你又是跟韩总从小玩到大的,他家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他家到底在富安有没有个远房本家?”
“没听说过,一百多年前的事,谁说的清楚。”
“富安虽然离我们陵海不远,可跟我们不一个市,那个韩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
姜妈意识到问了也是白问,干脆换了个话题:“都快九点了,昕昕怎么还没回来。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小悦,有没有接到昕昕。”
作为一个在派出所干了几十年的老辅警,老姜同志很清楚民警有多忙,擦着桌子说:“打什么打,昕昕可能要加班。”
“都快过年了,哪来那么多班加的。”
“你知道什么呀,民警忙着呢,别说昕昕了,就我们所里的几个办案民警都忙得整天不着家。”
“我看治安挺好的,哪有那么多犯罪分子!”
“都让你看到,治安就不好了。我们所里前天抓了几个小偷,现在疫情又有反复,看守所不收押,办案中心关不下,放又不能放,只能让民警辅警先看着。我要是不烧饭,我也要帮着看人。”
就在老俩口闲聊时,正在回家路上的韩昕接到了老爸的电话,让赶紧去洋港社区。
韩昕不解地问:“这么晚了,去社区做什么?”
“富安来了个本家,他侄子就在社区上班,他侄子好像认识你和小悦,这是正宗的亲戚,你们赶紧过来,跟人家打个招呼,不然不礼貌。”
“爸,我家在富安有亲戚?”
“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不就有了嘛。”
“怎么知道的?”
“人家找过来的,人家是退休教师,还做过校长,人家是知识分子,肯定不会搞错!”
刚挖出了祖宗,紧接着就有人来认亲。
韩昕觉得有点搞笑,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姜悦就禁不住笑问道:“爸,你刚才说人家的侄子在洋港社区上班,还认识我和韩昕,那你知不知道他的侄子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既然跟我们是本家,肯定姓韩,好像叫韩晓武,一表人才,而且很礼貌。”
“韩秘书长!”
“对对对,刚才有人给他打电话,是这么叫他的。”
“我晕,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了?”
姜悦噗嗤笑道:“爸,我刚才还担心人家大晚上跑过来攀亲戚,会不会是想沾您这个大老板的光。现在不用担心了,这个亲戚可以认,我们可以反过来沾他的光,攀他的高枝儿。”
韩总探头看了看正在小会议里跟江海研究会的几位老爷子一起研究韩家历史的富安韩家人,低声问:“小悦,他家有钱有本事?”
“不是他家有钱,而是他有钱有本事。”
“他在社区上班……”
“人家这个班是上着玩的,人家是东海交大的高材生,还去香港大学深造过,以前是投行的保代,就是保荐大公司上市的,有的是钱,光东海的房子就有三套。”
姜悦回头看了看正偷着笑的陵海村小霸王,又眉飞色舞地说:“人家的爱人也在投行工作,是个高管,专门帮大公司大企业和政府融资平台发行债券的,还在琳琳那儿报名学跳舞,零基础高级班,一年学费好几万,说起来咱家已经赚到他家钱了!”
听准儿媳这么一介绍,韩总觉得这个亲戚可以认,不禁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你们既然认识,那就搞快点,我和你妈在社区等你们。”
韩昕彻底服了,拍着方向盘笑道:“什么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姜悦知道他不喜欢帅哥,更不喜欢既有本事又有钱的帅哥,忍俊不禁地说:“人家能大晚上跑过来认亲肯定是有把握的,咱们不能霸占当过大官的先人。”
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韩昕觉得别提有多荒唐。
小两口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洋港社区楼下。
这里车不好停,只能停到人民医院立体车库,等停好车乘电梯来到位于八楼的社区,只见办公区和小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昨天见过的宣传部老部长,正跟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同志谈笑风生。老爸、小妈正捧着手机跟有钱的“老白脸”低声交流,看样子应该是刚加过微信。
“吉部长好,张局好。”
“原来是小韩,来来来,坐坐坐。”
“韩秘书长,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休息?”韩昕憋着笑打起招呼。
“韩警官、姜警官,好久不见。”
“老白脸”一如既往的礼貌,微笑着起身相迎。
韩总很羡慕人家能有这么帅、这么有本事的侄子,连忙介绍道:“韩校长,这是我儿子韩昕,我儿媳妇姜悦。昕昕,小悦,韩校长是韩秘书长的大伯,也是我的叔叔,赶紧叫爷爷。”
这辈分是怎么排的,叫“老白脸”的大伯爷爷,岂不是要叫“老白脸”叔叔!
可看这架势,辈分已经确定了。
韩昕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爷爷好。”
富安韩氏的“话事人”看了看韩昕和姜悦,随即看向韩总:“好好好,韩总,你有福气啊,儿子是警察,儿媳妇也是警察,一家两个公务员!”
儿子儿媳有出息,韩总很有面子,但还是很谦虚地说:“比起晓武差远了,再说你儿子儿媳不一样吃公家饭么。”
葛素兰不失时机地介绍道:“昕昕,韩爷爷的儿子儿媳都在台东中学当老师,连孙子都做上副镇长了!”
照这么说,人家才是书香门第,才是官宦之后,干部家庭……
韩昕突然有些妒忌,正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老部长拿起韩爷爷面前的一本纸质泛黄的册子,笑道:“小韩,韩校长不是无缘无故来认亲的,我们刚才经过考证,基本可以确定你们是本家。”
真是能怎么样,假的又能怎么样?
韩昕实在无法理解这些退休的老同志,好奇地问:“这是家谱?”
不等吉老部长开口,韩校长就微笑着解释道:“小韩,这不是家谱,这是我祖父去世时,按照陵海富安的丧葬习俗,对于前去吊唁的亲朋好友,送了多少钱或者送了什么东西,记录的一本流水账。
这就是人情往来,我家办事,人家来了,还上了礼。以后人家办什么事,只要通知到了,就要礼尚往来。有一本流水账为凭,就不容易忘。”
陵海跟富安紧挨着,方言一样,婚丧习俗都一样。
以至于富安人对台东没什么归属感,平时买什么东西全来陵海,只要有条件的连房子都买的陵海来,让小孩在陵海学习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像吉老部长手里的这种办丧事时记录的流水账,韩家一样有,不过是爷爷奶奶去世时记的,再往上就没了。
这时候,吉老部长翻找到一页,举到他面前:“小韩,看见没有,陵海韩学彰,金箔一扎,黄纸四刀,储银券二十元。”
金箔是用来叠元宝的,黄纸是直接烧的,现在谁家死人了,依然要送这些。
储银券是什么,没听说过。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陵海韩学彰这个名字。
韩昕正若有所思,韩总抬头笑道:“韩学彰就是我的太爷爷,你应该怎么叫……我……我还真不懂。”
韩校长接过话茬,如数家珍地说:“我们常说的祖宗十八代,其实是指从自己开始上下九代的宗族成员。从小到大分别为耳、云、仍、晜、来、玄、曾、孙、子、父、祖、曾、高、天、烈、太、远、鼻。
生己者为父母,父之父为祖,祖父之父为曾祖,曾祖之父为高祖,高祖之父为天祖,天祖之父为烈祖,烈祖之父为太祖,太祖之父为远祖,远祖之父为鼻祖。”
听着都头晕,他这么大年纪居然全记得。
韩昕赫然发现人家才应该是韩仕举乃至韩秀峰的后人,至少在读书方面符合书香门第的特征。
他想了想,低声问:“韩爷爷,这么说我应该称呼我爸的太爷爷为高祖?”
韩校长点点头,但又摇摇头:“按辈分排下来确实是,但曾祖高祖这些称呼全是书面语,所以你父亲称呼他的曾祖父为太爷爷。”
韩昕忍不住地问:“那我应该怎么称呼?”
“按照我们这儿的习俗,应该称呼高太爷。只是以前没现在这样的医疗条件,经济条件不好的甚至连饭都吃不饱,衣服都没的穿,所以以前人的寿命很短,能见到太爷爷的不多,见到高太爷的就更少了,于是知道这个称呼的人也很少。”
到底是做过老师当过校长的,就是有文化,说起来头头是道。
韩昕正感慨,韩校长又不缓不慢地说:“我年纪比你们父亲大很多,对于以前的事,知道的也比他多一点。我没见过我太爷爷和太奶奶,甚至都没见过我爷爷,但见过我奶奶。
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奶奶说我家祖上做过官,在陵海、富安和角斜有好多地。而当时陵海也只是个镇,跟富安差不多,我们这一支是因为分家,从陵海搬到富安,继承了祖上在富安的田产,在富安落地生根的。”
吉老部长再次举起“富安韩式”的流水账,笑道:“从这份史料上看,你们这两支在抗战时期,依然保持人情往来。”
“抗战时期?”
“储银券就是抗日战争时期汪伪政府通过所谓的‘中央储备银行’,发行的纸币,也叫中储券。主要流通于华中、华东、华南等汪伪统治地区。
刚开始通货膨胀不是很严重,跟国民党政府发现的法币是一比一兑换的,十元就是最大面额。从时间上分析,当时你家这一支跟韩校长这一支不但有交往,而且关系很好,出手很大方。”
吉老部长话音刚落,韩校长就拿起面前的另一本小册子,跟吟诗似的,抑扬顿挫地说:“永大宗元先文章,山林玉秀仕泽祥;学到思建辉前续,中流登云家国昌!这听着像是一首诗,其实不是。”
韩昕下意识问:“那是什么?”
“是我们祖上的字辈,无意中被开发商挖出来的韩仕举是你太祖,中间的字是仕。而你的高太爷,也就是你的高祖叫韩学彰,中间的字是学,后来就没按字辈给儿孙取名。”
韩校长顿了顿,接着道:“我们这一支延续的时间稍微长一点,我的祖父叫韩学诚,我的父亲叫韩到祥,都是按字辈排下来的,结果到我这儿又乱了。”
虽然听着有点晕,但大致搞清楚了,原来辈分是这么排下来的。
韩昕忍不住看向有钱有本事还有绅士风度的“老白脸”,半开玩笑地说:“韩秘书长,看来我和小悦以后要叫你叔叔。”
韩晓武只是早上顺手发了个陵海有重大考古发现的朋友圈,结果大伯看到朋友圈之后就从台东赶回富安老家翻箱倒柜,找以前办丧事时的流水账研究。
他从来没想过跟“陵海韩氏”抢祖宗,真有那么点尴尬,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韩警官,别开玩笑了,这是多少年的事,以前我们怎么称呼的,以后还是怎么称呼。”
“不行不行,不能乱了辈分。”
韩昕憋着笑,又来了句:“你是我叔,马上就过年了,我和小悦还要去给你拜年,跟你要压岁钱呢。”
ps:高血压,高压178,低压130,吃药都降不下来,头晕的厉害,今天就一章,请各位兄弟姐妹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