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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伶人笑无常

  小二的这声大喊,除了吓人一跳,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掌柜的”

  小二又来了一声。

  一阵跑上跑下,小二放弃了:“掌柜的不在。”

  “无妨,直接带我去房间即可。”

  二楼拐角,女子停了停道:“你回去,我自己过去。”

  待得女子入房,小二偷偷摸摸跟了过去。

  一根针,几乎贴着小二的鼻子飞过,钉在走廊上。

  小二好歹会点功夫,这意味着什么也略知一二。

  “掌柜的去哪了?”

  一楼,小二靠在账房旁边,吃着什么东西。

  “我感觉有大事发生。”

  “你咋不感觉一下我什么时间点你?”

  “切。十几人在一间房,不商量事情,难不成还有别的事情?”

  “我喜欢你的想法……”小二说了个半句话,蹑手蹑脚上了楼。

  少顷,一阵乱响,紧接着“咚”的一声,小二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道:“客官,需要凳子不?”

  “不需要,下不为例!”一个声音冷冷道。

  “好呢。”

  小二边走边回头,到了前厅还瞅了几眼。

  “听到什么了?”账房不温不火道。

  “点死你!”小二伸了伸手,“……妈呀,老厉害了。掌柜呢?”

  “不知道。”

  二楼女子房间,掌柜在此。

  “你还是来了。”

  掌柜,名曰无常,红衣白边,同样收拾得很干练。

  “付了房费,至少要住一次不是。”

  “我一直给你留着,除了我,没人来过。”

  “那倒是辛苦了,我只住一次,然后退房。”

  “我可能习惯了。”

  “那是你的事。”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

  “你不想知道。”

  “这副打扮,你惹了谁?”

  “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我也有。”

  “这客栈挺好。”

  “要不送给你。”

  “这倒不必,你一定要把它保留下来!”

  “为何?”

  “让世人知道,欢喜姐妹并不是人人可欺!”

  无常满眼惊喜,慢慢靠了过去道:“小妹一定做到!”

  “欢喜无常到第几重了?”

  “九重。”

  “倒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白衣女子,摸了摸无常的脑袋,背上轻拍了几下道:“我还有点事,去去就回。”

  无常轻轻的点了点头。

  蓦然,她发觉无法点头,根本动不了,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

  “笑无常!你要干什么!”无常心里大喊,奈何出不了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有些事,我必须去做。”笑无常搬了个凳子,坐在对面。

  “我就是个异类。”笑无常喝了一口茶,“哪曾想把你也带坏了。”

  “最好的年华遇到了你,浪费了你的一生。”

  “你知道吗?我跑过很多次,最终都回来了。”

  “我骗自己说是责任,要把你养大,让你走过快乐的一世。”

  “你竟然告诉我,快乐的一世,一世快乐已经交给了我……”

  “那年,我遇到了一个人,终于给你换来几十年的安宁。”

  “你让我很恼火,几十年,你还这样!”

  “我去去就回,客栈很不错。”

  笑无常慢慢的换上伶人服饰。

  糙汉子的划拳,年轻人的追逐,以及嗡嗡乱飞的蚊子,这些就是尔苏城夜晚的全部。

  广场上,镖车把路挡得扭来扭曲,有且仅有一条直道。镖车从此处进入广场,一番闹腾,七弯八拐的路又细了几分。

  中央的圆台旁,几个年轻人蹦上蹦下,比试着什么。

  一位伶人出现在广场边缘,年轻人停了下来。

  伶人,正是笑无常。

  她拎着一块牌子,上书几个大字,歌十曲,戌时。

  热热闹闹的广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圆台旁边的空地不多,笑无常皱了皱眉头。

  道路又细了好几分,圆台旁的空地多了几分。

  时辰还早,笑无常随便拨弄了几下弦,清脆的声音,传出老远。

  弦已调好,时辰未到,笑无常坐在一旁,犹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白玉雕塑。

  安安静静的广场忽然骚动了起来,广场边缘,来了数十架马车。

  少倾,破破烂烂的镖车被各种颜色,样式各异的布盖了起来。

  马车上下来的华服青年,围在了圆台的最里层。

  笑无常一动不动。

  “喂,先唱一曲,唱得好有赏。”

  一少年,手摇折扇,身着锦衣,仓紫色腰带上的挂坠随着抖动的腿摇摇晃晃,明明在最里层,却斜坐着,侧面对着圆台。

  笑无常还是一动不动。

  “切!不就是个伶人,摆什么谱,不就是钱嘛?要银子还是布币?”

  “吕公子,咱走吧,徒有其表。”

  那位被叫做吕公子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笑无常,闻言笑了笑道:“这才是真正的高人,想必歌曲将会不同凡响。”

  “你懂个屁的歌曲。”

  “你这种人,除了你爹,谁也震撼不了你,此时不宜和你说话。”吕公子依旧盯着笑无常。

  那少年,腿都得更厉害,东张西望,少倾躺回椅子,直盯盯的望着天。

  月光如水,圆台上的那一团白,忽然有了动静,从圆台开始,安静一下扩散到广场边缘,几匹马动了动,随即停了下来。

  一声!

  那躺着的少年倏地坐了起来!

  声音若有若无,少年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清脆的声音渐渐响起,一声一声似断似连。

  叮叮咚咚,或清脆,或低沉,一音三叠,每一次跳动,响彻双耳。

  少年双眼圆瞪,转过了身,正对着圆台。

  笑无常双手连连拨动,倏地缓了下来。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吕公子闭上了眼睛,摇头晃脑,有些纠结似的自言自语道:“此等音乐,让人睁眼才不至于迷离。声音如此,哎,睁眼尽是疮痍。今夜,不够黑。”

  言罢,吕公子真弄了块黑布,蒙上了自己的双眼。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最后一曲罢了,广场鸦雀无声,笑无常径直走了。

  一水河桥。

  虽此河名叫一水河,但这名字不是泛称,而是一座具体的桥。

  在尔苏城,一水河桥只有一座,连接家族聚集地。

  一水河桥两头,所有的家族聚集在此,除此之外,属于镖局和朝廷,以及为数不多的平民。

  笑无常等在这里。

  她并没有隐藏行踪,每个地方均是如此,接下来各种富家子弟将会前来,她的任务,正是和他们接触。

  有些事,不能说给无常,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

  三个月前,完成了任务。

  至于尔苏城,她需要一手资料,确保此地安全。

  “你就是常无笑?”

  一个声音打断了笑无常的思绪。

  常无笑,笑无常在富家子弟面前的自称。

  笑无常没有回答,几十来位,但并不是听曲的那些。

  “老夫成山城成家,阁下把成家有几棵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老夫放心不下,特来请教一二。”

  成山城,笑无常去过,也如那人所言,确实了解得一清二楚。

  “老夫治昌城李家,阁下拉着我那不成器的孙子,把治昌城逛了个遍,是不是需要有个理由?”

  治昌城,那少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夫宜武城孙家,幸得李家知会,才知阁下所作所为……”

  “老夫抚太城陈家……”

  “老夫……”

  最后出来的是一青年,

  “我乃望郑郑家曋元,家主想知道阁下为谁做事。”

  笑无常站在桥头,影子很长。这些事,确实是她所为,没有必要否认。

  当年那人的约定,收集这些家族的详细信息,事成之后,不再追究她姐妹之前的所作所为。

  至于这些信息作何用,她也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

  “信息现在何处?”曋元问道。

  笑无常笑了笑道:“不在我这。”

  “曋少侠,不必和她废话,杀了她再去客栈找。”

  笑无常脸色倏变,一抬手,三十二根针尽数发出!

叮叮叮  闷哼声中,有人挡下,有人挡不下。

  笑无常连连拨弦,弦声高亢,急转直下,听得人双耳嗡嗡作响。

  一道道劲气,混在弦声中,直奔对面几十人而去。

  武功高低立现!

  几人抵挡不住,双耳流血,双手捂住脑袋,扑通栽倒在地。

  有几人根本不受影响,暗器出手!

  笑无常的武器,本就是针,一抬手,又是三十二根针。

  点点火星,桥头一圈。

  笑无常的弦断了!

  没有了声音的加持,针的威力小了很多。

  针,速度奇快,在声音的控制下,轨迹难以捉摸。

  当年她就是凭此,一举破了数百人的重围,逼得朝廷不得不派出了易和,也是此人和她达成了契约。

  笑无常的针,被人当成了暗器,随即,暗器跟不要钱似的,铺天盖地而来!

  桥头上,各式各样的暗器,入石三分,笑无常无法落脚。

  古筝,在脚下,笑无常站在桥头,衣衫猎猎。

  “莫非她是欢喜姐妹的老大?”一老者的声音响起,“大家小心,欢喜姐妹从不单行!她不叫常无笑,而叫笑无常!”

  “趁妹妹没来,先收拾姐姐!”又是一个声音响起。

  短暂的停歇,只有几息时间,桥头身形暴起,数人飞身上前。

  跑在前头的几人,跌倒在地,翻滚中,一身插满暗器,不多时,桥头一片死寂。

  笑无常身形不动,好似并未受伤,站在桥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同福客栈,二楼,最西侧那间房。

  无常依然站立,怀抱着空气。

  一声轻响,几不可闻。

  无常知道,这是眼泪掉在地上的声音。

  笑无常封了她三处要穴,她干什么去了?

  那个可恶的,喜欢偷偷摸摸的小二,今天怎么就这么老实!还差一点,就一点,小二跟死了一样,跑去哪了?

  蓦然,第一个穴位冲开!

  无常终于能动了,随即打坐!

  少倾,她一飞冲天。

  嗯,没错,一飞冲天,足足超过客栈十来丈!

  小二在门前,不停地探望,还在叨念:“掌柜的一天不见人,跑哪去了?”

  “她又没把你的碗背走。”账房还在算账。

  蓦然,小二觉得好像地上有个影子一闪而过,抬头只见一轮圆月。

  无常全速赶向河边,笑无常很喜欢带她去桥上玩,就算几步的木桥,她都喜欢站一站。用她的话说,桥下一世界,桥上一世界,而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

  伶人衣服,无常记得很清楚。

  “住手!”

  一声怒喝,一不小心带出了哭腔,笑无常摇摇欲坠!

  一剑,只是一剑!

  但桥头的人没人认为只是一剑,桥上七八人,每个人都觉得单独应对了一剑。

  “一个都不准走!”

  无常的声音并不好听,破了。虽然破了,但威力不小,也没人离开。从刚才那一剑看来,江湖传言,欢喜姐妹武功最高的不是姐姐而是妹妹,一点不假!

  “不要杀他们,让他们走。”笑无常的声音不大。

  “为何?!”

  “也不要为我报仇,那人你惹不起?”

  “姐姐,我这就带你去找时胜……”

  “不,我不想让看到我这样。”

  “姐姐,对不起,我不该来……”

  “没事,我以后再也不见你了。”

  “那你好好的,我们现在就走,以后我们再也不见了。”

  笑无常放松下来,顿时无法站立。

  无常把笑无常扶好,冷冷道:“每人留下一条胳膊,滚!”

  “凭什……”

  一老者,话没说完,栽倒在地,无常扶着笑无常站在一旁。

  十几声闷哼。

  凉风习习。

  “我们……换座桥吧……走过去……”

  “妹妹……我的脸被人砍了……两刀……”

  “不碍事,时胜能医好。”

  “我到处跟人……唱曲……”

  “嗯,你唱得比我好。”

  “你不用……耗费真气……”

  “姐姐,我们马上走,找到时胜就好了。”

  “你剑法……很好了……”

  “你别说话。”

  笑无常面如黑漆,右脸的伤口不深,左脸惨不忍睹,身后的伤,无常的手抖个不停。

  无常的剑,插在地上……

  桥头的打斗,并未对尔苏城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同福客栈改了个名字,叫欢喜姐妹。

  掌柜无常,依旧冷若冰霜。

  二楼西侧,成了欢喜姐妹的禁区,任何人不得涉足,包括那个喜欢偷偷摸摸的小二。

  小二的耳朵多了个缺,从此被账房称为缺点。

  当然,这是题外话。

  缺点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唯独除了账房。

  “客官,本店客满。”

  “我不住宿,我来找人。”

  这感觉很熟悉,小二愣了一下道:“客官找哪位,容我通报一下。”

  “笑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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