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爷晚上回来后,便说已跟于渊子道长讲好了,让姜留放心。姜留应下,又拉着爹爹、哥哥去前院找裘叔商量大事。姜慕燕看着父亲和妹妹兴高采烈,而江凌却无精打采,便皱起了柳叶眉。
待姜留从前院回来后,姜慕燕便将她拉回房中问道,“父亲和于观主定了什么事?”
这事没必要瞒着姐姐,姜留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然后补充道,“这就是以防万一,我觉得走到那一步的可能性不大。”
姜慕燕点头,追问道,“江凌也知道了?”
“嗯,我跟哥说了。”姜留的脑子又回到了父亲出京去肃州这件大事儿,回答了姐姐的问题后,她又跟姐姐商量道,“姐,我想再多给爹准备些三匀香。”
爹爹挑剔得很,熏衣只用三匀香。他这一去还不知何时回来,三匀香只带两年的量是不够的。
“可以。”姜慕燕应了一声,又问道,“是江凌问你,还是你主动说的,你们都说了什么?”
姜留如实讲了一遍,“姐问这些做什么,你觉得这么做不合规矩?”
“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是说给父亲准备香料么?除了三匀香,醒酒丸和其他丸药也再添些吧?”姜慕燕问道。
父亲去肃州定少不了饮酒,调理肠胃的药也得预备好。姜留点头,“好,我都记下来,明日一早就吩咐姜白去办。”
妹妹跑去寻纸笔,姜慕燕则带着书英到任府东院书房,让琥珀去请江凌。
江凌来了后,见房中只有三姐一人,便示意姜财和琥珀在门外等着。最重规矩的三姐居然深夜前来,还单独见他,定有要事。至于这要事是什么……江凌的心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父亲去找于观主的事,我也是刚刚知晓。”待房门关上后,姜慕燕给江凌倒了茶,直接进入正题,“你今日把留儿带到道堂,原本想跟她讲什么?”
江凌垂下眸子,“我想说的与父亲去找于观主说的是同一件事。”
姜慕燕又问道,“父亲选中的人是和至,你选中的人是谁?”
江凌抬眸看坐在对面的三姐,正考量着要不要说实话时,便听她又道,“你昨日没直接找父亲,而是先跟留儿商量,是因为你选中的人是你自己,所以打算先问问留儿的意思吧?”
被三姐一语道出心思,江凌有些狼狈地转开眸子,解释道,“是我考虑不周,和至确实比我更合适。”
果然如此。姜慕燕静静看着坐在对面的江凌,温和问道,“凌弟,你是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的?江凌此时面对只大他一岁的三姐,却比面对父亲还有压力。他头都不敢抬,盯着被烛火照得发亮的桌面吭吭哧哧道,“我现在什么打算也没有,但若我能保护着父亲活着回来,我……我想……如果留儿还没嫁人,我会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嫁给我,然后再征得父亲同意……”
姜慕燕反问,“为何现在不问?”
江凌坦言道,“我怕我无法平安归京。”
姜慕燕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又问道,“若你回来时,留儿已跟和至订亲或成了亲,你可会因此嫌弃她?”
“当然不会!”
姜慕燕压住涌上来的眼泪,又问道,“若你平安归来,留儿也答应嫁给你,你会带她回肃州么?”
江凌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抬头见三姐一脸认真,便如实道,“我自是想让她留在康安的。至于我自己,要在肃州建立根基后才能返回康安,入兵部。”
姜慕燕点头许诺道,“你安心去肃州,只要你能在留儿满十七岁之前归来,便有机会开口。不过留儿答应不答应,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三姐这句话,直接把江凌送上了天,江凌的小棕脸红得要冒烟儿,身体都开始发飘了。他抓紧了桌腿,小心翼翼又无比期待地问,“三姐你说,留儿她心里……有没有我?”
姜慕燕一摇头,飘着的江凌又“啪叽”一声掉了下来。
“留儿一直把你当亲哥,再说她年纪还小,不懂得这些。她此时心里除了家人、赚钱和美食,没有旁的。”
江凌的心随着三姐的话七上八下,他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傻了,便笑道,“我刚到姜府时三姐才九岁,就已经整日叨念嫁妆和嫁人的事了。”
姜慕燕坦然道,“我娘病重之时放心不下我和留儿,千叮万嘱说她去之后,让我照顾好妹妹,守好她留给我们的嫁妆,擦亮眼睛给我自己和妹妹都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夫婿,不要再重蹈她的覆辙。”
江凌不敢评价义父与王氏之间孰是孰非,只诚恳建议道,“三姐,相比之下刘君堂真不错,你别……”
“我的婚事,我自有主张。”姜慕燕不愿与江凌讨论自己的婚事,又将话题带回到他的身上,警告他道,“你今年十四,已到了可谈婚论嫁的年纪。若你在肃州沾惹了不三不四的人回来,休想再打留儿的主意。”
江凌立刻坐直身板,“我绝不会,三姐若不放心,可让姜猴儿和姜宝盯着我。”
姜慕燕点头,“出发在即,还有一点你要记在心上。”
“三姐请讲,江凌必当牢记。”
“我知此行危机重重,也知你定会全力护着父亲。但有时天不遂人愿,若……父亲真出了意外,你也要努力活着……”
“三姐。”江凌郑重道,“若父亲出事,我绝不苟活!”
“我虽没上过沙场,但也知生死就在一念间。”虽然父亲没开口,但姜慕燕已看出他在照着回不来,在安排家中的人和事了。父亲怕她们伤心不说口,姜慕燕便装着不知道,可她心里怎会不疼?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留儿自小便没了娘,若爹爹出事你再跟着去了,你让她怎么活下去?”
“你乃任家独苗,你若命丧沙场,你祖上列祖列宗便会成为无后人祭拜供奉的孤魂。任家满门忠烈,你若害他们落得如此下场,便是不孝!”姜慕燕哭得实在狼狈,这样可不是长姐该有的样子,她站起身便往外走,将手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时,又停住道,“凌弟答应三姐,能活下来就绝不去寻死,可好?”
“……好。”江凌看着三姐瘦高的背影,一字一顿保证道,“便是肃州化作炼狱,江凌也会背着父亲活着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