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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猜测

  关于此类没有任何依据的猜测,陆锦年是不敢苟同的。

  若说龙殿真要以猎杀龙兽的次数来评判谁能晋升成为龙卫,那不如继续在龙窟中让他们历练,起码那里的龙兽数量更多,而且还有龙妖出没,更能考验他们的真实实力。

  当然,也不排除龙殿想通过固定且单一的龙兽来考验少年们的战术、谋略以及人际关系等综合能力。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的结构从来不是你死我活的莽夫斗殴,势力倾轧、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比比皆是。

  通过争夺龙兽的归属权,的确可以考量出少年们除武力以外的东西。

  但是陆锦年始终认为,龙殿给出的考核任务既然是解决龙患,那任务的重点一定是落在龙兽出现且复活的原因上。

  龙兽为什么会出现在军营?

  龙兽为什么会复活?

  它能复活多少次?

  这些都是他要思考的问题。

  不过在那之前,陆锦年还有另一个疑惑——

  他看着小桌上摆放的丰盛的米面肉食,那种无法捉摸的违和感再次滋生出来。

  接风宴之后的第二天,陆锦年就从餐食中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

  倒不是说饭菜有问题,而是按照这样的饭食标准,不出三五个月,边军一年的粮饷就要吃空了,接下来的大半年该怎么过?

  对于这个问题,陈康的看法是,童虎将军看在龙殿的面子上,以及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所以特意准备了这样的饭食,其实他们自己吃的并不好。

  可很快这个说法就不攻自破了。

  正如童虎所说,他对待士卒非常宽厚,士卒们吃的饭食只比少年们稍微差了一点点,但算上分量,花费上其实比少年们吃的还多。

  从上尾村回来以前,陆锦年肯定会认为边军有特殊的商用渠道来获取物资粮饷,可这一次,药老最后交代出来的一番话却让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盯着饭食愣愣出神,一旁的陈康用手肘顶了他一下:“锦年,你怎么不吃啊?”

  陆锦年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我现在没胃口。”

  “嗨,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陈康一屁股挤到陆锦年身旁,沾着饭粒的筷子往他菜碗里一杵,恬着脸道:“你没胃口我帮你吃了,别浪费粮食。”

  “陈康,你能不能正常点?”苏绣锦看不下去了,插着腰呵斥道:“你把锦年的饭吃了,一会儿他饿了怎么办?这营中可不比家里,是不允许私自开伙的。”

  陈康撇了撇嘴:“是他自己说没胃口的,我这是不想浪费粮食,再说了,锦年都没说我什么,你着哪门子急啊。”

  “你这人!”苏绣锦气急。

  “好了,没事的绣锦,让陈康吃吧,我真的没胃口。”陆锦年岔开了二人,起身说道:“我出去走走,你们吃着。

  说罢,一人掀开帘幕走了出去。

  潘振南几人面面相觑,陈康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不会生我气了吧”,又继续把筷子杵进陆锦年的菜碗里——先吃饱了再说!

  走出营帐,陆锦年看到了正在吃饭的士卒。

  他们手中捧着人头大的海碗,里面盛满了米饭和肉片,还有一只巴掌那么大的酒碗,里面盛了半碗酒。

  酒,这东西不管是在大名、大卫,还是在大武,都是正儿八经的珍贵货物,源头受官府管控,且售价十分高昂。

  倒不是官府想要谋暴利,而是酿酒需要粮食,而且是大量的粮食。

  以大名当前的酿酒工艺来说,十斤粮食只能产三到四斤酒,若是酒酿的多了,大名的粮食就少了。

  粮食少了,粮价就要高。

  粮价高了,这会让本就吃不饱肚子的百姓雪上加霜。

  而让百姓饿死,这是只有昏君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是故,当陆锦年看到边军士卒每人都有半碗酒喝,且天天如此,他心中那个不好的猜测就  越来越清晰,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我要离开军营。”

  当陆锦年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回到营帐中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时,除刀哥外,几乎所有人都产生了反对意见。

  “什么?”

  “刚回来又要走?这次是为了什么?”

  “哥,我们的任务在军营里啊,这几天你们不在,其他院都领先我们好多了,你这再一走,我们就彻底没希望了呀。”

  “锦年,咱们玩归玩,闹归闹,可不敢把龙卫的晋升考核当儿戏啊,我不就是吃了你的饭嘛,大不了明天还你一顿就是了,你别因为这个就生我气闹着要走啊……”

  听着大家的言论,陆锦年其实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来到边境这么久,他和刀哥就像游离在队伍之外,做着一切看似和考核任务无关的事情。

  这种情况在初期大家还没有摸清楚情况的时候自然没人反对,可现在所谓的“任务脉络”已经清晰可见,大家都在抢着猎杀龙兽叠加次数,陆锦年却还要离开,这就显得太随意了。

  而作为利益的共同体,其他人难免生出陆锦年“消极怠工”、“主次不分”、“不知所谓”的想法来。

  其实陆锦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离开到底是对还是错,而且他迫切想要做的那件事情,至少从表面上是与龙殿的考核任务毫不相干的。

  所以,在遭到大家一致反对的情况下,陆锦年产生了动摇。

  “去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刀哥忽然开口了。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锦年,说道:“照你的想法去做,这边交给我。”

  说完,他又转身看向陈康等人:“从现在起,那头复活的龙兽不再属于别人,我说的,可以么。”

  刀哥的话还是很有用的,毕竟从猎龙的能力上来说,整个龙殿只有第一院的王建和陆锦年能与他分庭抗礼。

  “既然刀哥这么说了,那我肯定没意见,不过锦年,真不是我想说你,你看你之前行事都挺有分寸的,怎么这次到了关键时刻反而任性了呢。”陈康叹了口气表示不解。

  “锦年,咱们有一说一,不是我们不支持你,而是你这次真的太迷了,回来以后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当然,我知道你的性格,越是重要的事情,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是不会随便说出来影响大家的判断的,可既然你都觉得这是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那为什么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去做它呢?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随波逐流?稳一点,一步步来?”

  陈康和苏绣锦不是不理解陆锦年,他们只是气恼陆锦年在大家最需要他的时候突然宣布离开。

  段鸿知道陆锦年肯定从上尾村里得到了一些线索,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连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以根本没办法替陆锦年说话。

  不过,最终大家还是达成一致,再放任陆锦年一次。

  刀哥都罕见的给了承诺,大家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这样第八院可就要内部分裂了。

  陆锦年向刀哥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对陈康几人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而且我保证,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来。”

  “信你了,早去早回。”陈康说。

  “锦年,你……哎!算了,不说了,回来再跟你算账。”苏绣锦抱着胸,气的一上一下。

  “多谢大家了。”陆锦年抱拳道。

  辞别众人,陆锦年前去童虎的营帐。

  军营归童虎管辖,不管进出,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童虎对陆锦年始终抱有怀疑,他一直耿耿于怀舞女还有黑衣贼人跟陆锦年二人的关系。

  如今陆锦年回来才两日功夫又要离开,这不禁让童虎的猜疑加重了许多。

  不过,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大大方方的给了批文,放陆锦年离开军营。

  待陆锦年离开营帐,童虎的一位心腹上前询问道:“将军,你不是怀疑此人吗,为何还要放他离开?”

  童虎瞥了他一眼,淡笑道:“蠢货,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我把他关在营中有何用处?非但要时刻监视他,还要防着他暗地里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

  可我现在放他出去,他若与贼人勾连,必定会与贼人联系,我只需派人暗中跟随,等他露出马脚,便能将他与贼人一网打尽。”

  说到最后,童虎还做了一个单手掌心朝上,缓慢握拳的动作。

  心腹眼睛一亮,迅速果断的呈上一记马屁:“将军英明,属下对将军的仰慕如滔滔之江水连绵不绝,又似黄河之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滚!马屁精!”童虎断喝一声,踹飞了心腹。

  心腹“哎哟”一声,翻滚着出了营帐。

  童虎哈哈大笑,神情满足且愉悦。

  “果然派人跟来了么……”

  行走在官道上的陆锦年察觉到背后偶尔投射来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意义的笑容。

  童虎怀疑他,这一点他用肚脐眼都能看出来,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派人暗中跟踪……

  要知道,边境战事频繁,每一个兵卒都是战场上的力量,童虎居然舍得派一支人马来跟踪他,为的只是抓住他和“黑衣贼人”勾结的把柄……

  说实话,“黑衣贼人”只是从军营中劫走了一个舞女而已,对童虎和军中将士并无恶意,也没有做出任何有损边军的事情来,童虎却紧抓不放,属实太小家子气。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谨慎。

  毕竟,“黑衣贼人”能轻松出入军营,就能对所有的士卒产生威胁,此人若起歹心,于军士们熟睡中杀人,后果不堪设想。

  只不过,这种事情可以通过加强戒备来防范,实在没必要因为猜疑就派出人手来跟踪他,这纯粹是在浪费人力和物力。

  当然,陆锦年是不在意有人跟踪他的,反正“黑衣贼人”在军营里好好地,舞女也回到了上尾村,现在可能迁徙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去,三人不可能见面。

  再者,这次他要去的地方是庄合县附近的村落,见的是普通百姓,没什么可隐藏的。

  任由他们跟踪,能洗去童虎对他的猜疑也不一定。

  夕阳西斜,时间来到傍晚。

  陆锦年升起篝火烧了一壶热水,就着干硬的面饼解决了晚饭。

  此时他距离最近的村庄不过三公里,天色亮堂的时候都能一眼看到,咬咬牙或许能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赶到。

  可陆锦年不打算晚上进村。

  一方面晚上进村容易被当做坏人,若是遇到村子里设下的陷阱或是乡勇,保不齐还要平白无故打上一场;

  其次就是他的身份,猎龙人这个身份不管走到哪里都会人区别对待,尤其是普通百姓,简直避之如蛇蝎。

  陆锦年遇到太多次被村民驱赶的情况,所以很清楚他一个猎龙人贸然前往村庄,一定会被人拒之门外。

  与其被人挡在村外露宿,不如等天明了再去,还能想个好的说辞。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他要做给那支暗中跟踪他的人看。

  晚上光线不好,他与谁接触、交谈,在对方先入为主的想法下会被主观解读,说不定当时就会跳出来把他和村民一起绑会军营……

  而如果是在大白天,这种疑虑就会小很多。

  起码那些人可以看清楚他和谁接触了,事后可以向那个人征询他们交谈的内容。

  “我这也算为此行的顺利煞费苦心了,只希望这次出来能找到问题的答案吧……”

  陆锦年在口中含了一片草叶,倚靠着大树轻轻睡去。

  上尾村。

  “江圆姐,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药老和巫大人都说了,那家伙回到军营肯定会把这里的事情上报过去,到时候童老狗派人来,你指定跑不了。”一个上唇耷拉着大鼻涕的少年看着江圆说道。

  江圆冷哼一声:“一起走目标太大,我留下来正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你们争取时间,再说……那个卑鄙无耻的臭小子把我绑成粽子的仇我还没跟他算呢,不杀了他,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吧,还有,别老想着报仇,他躲在军营里不出来,你杀不了他的。”少年说道。

  江圆把头一昂:“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你们赶紧撤吧,天亮了就不好走了。”

  少年“嗯”了一声,扛起一根长矛转身离去,与即将迁徙离开的村民们等人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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