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滋滋滋。
煤炭燃烧铁架的声响在空气里悄然涌动,若有似无的烤肉香气在鼻翼底下萦绕,靠近火炉的双手能够感受到火焰的滚烫和炙热,但挺立起来的胸膛和脸孔却承受着穿堂风的凛冽与刺骨,此时才意识到,首尔依旧是寒冬。
“请问,现在为你们上烤肉吗?”
烤肉店老板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正准备上菜的脚步不由稍稍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了一句。
“是,是是。”
“请上菜。”
李容夏和安惠真两个人连忙开口说道,等待老板上菜完毕之后,又双双道谢,向惊魂未定的老板颌首致谢,然后视线看向彼此,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哪怕没有说话,两个人也双双开怀大笑起来。
李容夏熟练地将烤肉全部摆放到烤盘上,安惠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烤肉的节奏绝对不能中断下来”。
一直到烤盘再次满满当当,两个人才稍稍停了下来,空气里残留的那一点点悲伤和苦涩也就被烤肉香气冲散了些许,安惠真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感受着飘散其中的肉香和碳香,流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嗯嗯,就是这个!最美味的就是这个!”
说完,安惠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偶像,还是需要注意形象,不由捂嘴哧哧地笑了起来。
“反正你已经习惯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李容夏抬眼看了安惠真一下,“你还是担心一下容仙在不在意吧,不过我觉得,你们好像也没有在意形象这回事。”
安惠真笑得格外开心,忍不住前仰后翻起来,“形象,那是什么?能吃的吗?”
一句话就让李容夏也没有忍住,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好不容易,笑容稍稍收拢些许之后,伴随着油脂在铁盘上炙烤的美妙声响,安惠真就摇头晃脑地享受起来,仿佛这就是全世界最动人的交响乐,心情似乎明亮了起来,刚刚的低迷也跟着沉淀了下去。
然后,安惠真再次开口的时候,神情就明显轻松了一些,“最近,我们就要开始准备新专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下周进入录音室,然后我们就面临很多压力,有点上火。”
每次准备全新专辑的时候,安惠真都是如此。
一方面,期待和亢奋是必然的。
另一方面,安惠真对自己要求非常非常严格,总是期待着能够在录音室里全力以赴,奉献出最好的作品,用完美主义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就好像把所有能量全部注入专辑之中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会变得特别紧张也特别敏感,压力之大,旁人都能够感受出来,但最煎熬的肯定还是她自己。
李容夏并不意外,但也没有打断安惠真的话语,因为相同的情况以前经历过不止一次,安惠真也从来没有说过“害怕”,今天肯定还有其他事情。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如果粉丝们不喜欢我们的音乐呢?如果粉丝发现我们不是他们所喜欢上的模样而全部转身离开了呢?如果我们舞台前空无一人的没有观众呢?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
安惠真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但说来说去也不满意自己的话语,始终没有能够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不由懊恼地低垂下脑袋,发出郁闷的声音,哼哼唧唧的呢喃声根本分辨不清楚,似乎在自言自语。
看着眼前如同一只春蚕般蠕动的安惠真,李容夏好奇地吐槽了一句,“这是在撒娇吗?”
安惠真猛地抬起头来,穿过一头黑色长发,完全就是“倩女幽魂”再现,重重地呼喊出声表达强烈抗议,“容夏哥!”
李容夏夸张地打了一个冷颤。
安惠真没有能够绷出,扑哧一下就笑出声来,混乱的思绪在汹涌之中稍稍冷却些许,但还是给了李容夏一个白眼。
其实,李容夏能够明白安惠真的想法。
说一千道一万,歌手是依靠观众支持与爱戴维生的一个职业。
表面看起来,歌手们生活在镁光灯底下,光鲜亮丽的生活让他们看起来站在世界中心;但没有观众的舞台、没有听众的歌手、没有掌声的表演,终究只是自娱自乐,不是一份职业,也无法延续梦想。
出道前,是如此;出道后,也是如此。
从“Produce101”到“MixNine”,练习生们争取的是观众的喜爱,赢得出道机会;而已经出道歌手们也不例外,三大音乐节目也好,其他数不胜数的综艺节目也罢,歌手们争取的同样是观众的支持,为生存机会战斗。
看看RBW娱乐和WM娱乐练习生们的命运在短短数月内就被颠覆被改变,在时代洪流面前没有能够反抗能力,安惠真也是心有戚戚。
Mamamoo通过青龙电影节的机会意外出圈,成功打破僵局在歌谣界赢得一席之地,但人气依旧如同泡沫一般,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随风而逝,也许,下一张专辑,她们就可能又再次被打回原形。
纷纷扰扰的思绪,在胃部翻滚着。
眼前踌躇不定的安惠真,让李容夏想起了低谷时期的自己——当自信被动摇的时候,世界也就跟着一起崩塌。
“我所认识的那个安惠真,坚定而自信,不会为他人的观点所左右,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场就是最迷人的魅力。我想,她应该继续坚持下去,那样的她,站在舞台上,才是最闪闪发光的。”
李容夏开口说到。
虽然如此真挚诚恳的话语,与烤肉店的气氛格格不入,也许应该搭配一杯咖啡和一块蛋糕才更加合适,但李容夏的眼神却非常轻盈也非常坚定,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般,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然后,他还拿起钳子,慢条斯理地开始翻烤肉:他可不希望烤肉焦了。
安惠真注意到李容夏的动作,微不可见地轻轻颌首表示赞同,注意力也被烤肉分散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新看向李容夏,“可是,观众不喜欢的话呢?”
“显然,我们都需要观众的支持和喜爱,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李容夏从容不迫地翻着眼前的烤肉,嘴角的笑容轻轻上扬起来,“可是,华莎呀,如果人人都想要讨观众的喜爱,我们需要面对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竞争者,那么我们应该怎么脱颖而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