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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8.交易

  敲开门后,摆在祁镜面前的是张典型的米国白种人面孔。过分减重让他的脸上没剩下多少肉,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这人的基本脸型还在,要是能多增点肌肉的话,轮廓方面应该会显得更为饱满。

  见到门口站着的祁镜,林德有些诧异:“佩罗?你怎么来了?”

  祁镜往房间里张望了两眼:“没想到你住在这儿......”

  “早上你不是刚和卡洛斯一起来过么。”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让林德的精神很差,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找我有事儿么?”

  “哦,确实有点事儿。”祁镜无奈地说道,“一回宿舍我就发现自己手机的电接触不太好,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林德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没有拒绝:“行,进来吧。”

  从岁数来看,林德似乎还要比祁镜年轻些。不过对于电子设备的使用和修理,他却要比祁镜在行得多,一入房间就能看到周围堆满了平时维修用的工具和各种零部件:“手机给我看看,我这里有点乱,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祁镜递去了手机:“你可真厉害,我就不行了,对这些电子产品是一窍不通。”

  “以前跟师父学的,其实也没多少难度。”林德来到桌边,稍作了些整理,清出了一片空地,“你要是想学的话可以来找我,我教你。”

  “算了算了,我动手能力太差,学不会的。”祁镜带着他绕了一圈,总算说回了自己来这儿的真正目的,“其实我以前也认识个叫林德的小伙子,原本是个在华盛顿活跃的自由撰稿人,后来忽然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话来得太过突然,林德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不仅人愣在了原地,刚抬起的手也不自觉地微微一颤,差点漏接了对方的手机。好不容易稳住了心态,这才忍不住笑道:“白天实在太累,手上都使不上劲了。”

  明显的顾左右而言他,祁镜可不吃这套:“是啊,这儿工作虽然很有意义,可休息时间也太短了些。而且周围连家像样的教堂都没有,听说做礼拜还得去城北。”

  林德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表情分离现象,嘴角还残留着笑容,可眉头却紧锁着。同时他回话的方式也更无脑,倾向于为自己的思考拖延时间:“城北?去城北干嘛?”

  “去教堂做礼拜啊。”

  “城西不也有教堂么,比城北那家近多了。”

  “可我听人说城北的更好。”祁镜说道,“城北人少,够清静,有时候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来钱快的工作。”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扫清了林德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你听谁说的?”

  “哦,就街边那位卖taco的大叔。”

  “老弗朗哥......”

  林德没回话,只是嘴里喃喃着大叔的名字。祁镜没给他太多时间,连忙追问道:“你没去过么?”

  “我不信教。”

  林德知道祁镜来者不善,进门就是为了问话,修理手机只是借口,所以他想要找个借口推掉这件差事。

  祁镜给他的是一部很普通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打开后屏幕上的图片有明显的歪斜,颜色也不是原来的色调,显得很不协调:“不是接触不良,应该是手机排线出了点小问题。我这儿缺了点东西,要不你明天......”

  忽然,林德嘴里没了声音,原本的话被他硬生生掐掉了尾巴。

  因为林德惊奇地发现,手机里那张歪掉的图片就是自己刚毕业时入职一家报社的工作证。虽然颜色很奇怪,经过那么多年,他上镜的变化也很大,不仅仅是表情,还有气质和容貌,但还是能依稀从一些表情特点上看出他的影子。

  比如嘴角、鼻子、眉骨、眼睛、牙齿等等,只要稍稍留意就能看到相似处。

  林德很清楚,对方能查到这个程度,身后显然有高人帮忙,要不然也不至于才一天就摸清自己的底细。既然没有点破,看来就是想要自己一个态度。

  只不过林德一直都是单干,不想和别人有什么瓜葛。现在不清楚祁镜的真实身份和来意,他的自保意识抬头,一只手虽然还查看着祁镜的手机,另一手却已经轻轻地放在了书桌旁的抽屉拉手上。

  拉雷多势力复杂,自己身份又极其敏感,想在这儿安稳地混下去自然需要一些反制的手段。

  抽屉里空荡荡的,只躺着一把手枪,枪里塞满了子弹,还上了膛。只要面前这位华国人有任何轻举妄动的想法,他会毫不犹豫地拉开抽屉,拿出手枪作出警告。如果警告没用,他就会第一时间清空弹夹。

  林德枪法很烂,也没有手枪持枪证,一旦被发现后果很严重。但在得州边境线上,没有枪比被查出非法持枪更危险。

  “佩罗先生......”林德迟疑了片刻,问道,“你真的叫佩罗么?”

  “这个名字应该会用上很长一段时间。”祁镜看着他消失了的右手,笑了笑,“就叫佩罗吧,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佩罗先生,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林德实在不明白自己哪儿没做好,让对方看出了马脚,“做了那么多年的调查记者,很少有人会怀疑我的身份。就算有,真正查出底细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等他们查完,我人早就走了。”

  “可怀疑的地方很多,最重要的一点,我觉得不会有白人特地来拉雷多做志愿者。”祁镜指了指自己,“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不论是说话的态度,还是保持的距离和动作,祁镜都尽量表现出自己善意的一面。

  林德放下伪装后,在祁镜的引导下也变得坦然了许多。渐渐的,他的右手又回到了桌面上:“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咱们应该算得上是半个同行吧。”

  祁镜毫不避讳,直接拿出了自己裤兜里的一张纸,纸面上写着一个很简单的关系图:拉雷多未成年偷渡客收容所城北教堂圣安东尼奥健康中心药物实验室。

  里面囊括了林德这几个月以来的所有工作成果,差的就是些详细的信息罢了。

  震惊之余,他不得不再次询问祁镜的身份:“你到底是谁?调查记者的圈子里可没你这一号人物啊。”

  “我就是个跑腿的而已,是谁并不重要。”祁镜没有挑明身份,“反正我是来做交易的,有时候靠自己去卖力地深挖,还不如和别人一起共享信息来得实在。”

  “你是想做信息交换?”

  “对。”

  “不行。”林德摇摇头,又改了态度,“先不论你给的这条线索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单从新闻人的职业操守来说,这些线索也不应该用来交易。”

  “你怎么那么死板,我没其他意思,也不写新闻稿,没人和你争头条。”

  “这是职业操守,和争不争没什么关系。”

  “少来这套,什么操守,不过是嫌我给的消息不够劲爆罢了。”祁镜指着他手里那张纸条,“你不会以为我给你的那张纸条就是交易内容吧?那只是表明了我的态度和来意,如果交易能成立,我这儿可以提供你这辈子都查不到的线索。”

  林德眉毛微抬,嘴上还说着不要,可眼神里却满是好奇:“什么线索?”

  “现在又不坚持了?”

  “我可以给钱。”

  “哈哈哈哈”

  听到这儿,祁镜哈哈笑了起来:“我要是为了钱,还来找你干什么?找那些家伙要封口费多实在,一开口就是六位数,你难道还能比他们出得更多?”

  林德无奈地摇摇头,要说钱,他也只能给个千八百的线索提供费,里面还要欠下一部分需要报社事后报销。平时他就靠着这些钱收拢线索,所以查事儿很慢,最后往往还得不到正确答案,需要自己做一些可行性的推导。

  说实话,他这段时间确实遇到了瓶颈,整条关系网到了教堂就断了。如果祁镜真的能提供一些关键性线索......

  很快林德的脑海里的一些想法就出现了松动:“你能提供什么线索?”

  祁镜递去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收容所CBP警长的名字:“他应该就是是中间人。”

  “这我知道。”林德不以为然,“没有管事儿的点头,根本成不了事儿。”

  “我知道那家药物实验室的招募标准。”

  “标准?”林德笑了笑,从一旁的零件堆里翻出了一份文件,“你所说的实验室标准应该就是这个吧,上星期我就拿到了。里面写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要求,和其他药物实验没什么区别。”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

  祁镜看了看文件,确实就是下午警长给自己的那份:“这只是明面上的要求,到手不难,而我说的是内部的要求,不外传的那种。”

  “内部的?”

  “嗯,连警长都不知道。”

  林德来这儿就是查儿童非法药物实验的事儿,里面涉及了托管所替代监护人做实验决定的行为。查了那么多天,他掌握的证据非常少,不知道药物实验的细节,不知道实验室的来历,也不知道实验的究竟是何种药物。

  手里唯一能拿上台面的就是一些照片而已。

  如果能得到药物实验的具体受试者标准,那就有可能推断出药物的种类。而且更关键的一点,林德面前这位华国人就有医疗背景。如果他说的内部标准是真的,那就已经掌握了药物的种类。

  这可是他那么多天求都求不来的线索,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操守什么坚持,都是假的:“实验室的内部标准是什么?”

  祁镜没回话,反问道:“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标准,但我需要你先回答一些问题。放心,我是来交易的,合作要的就是诚实互信。”

  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纸条,林德见后点点头:“你想问什么机会问吧。”

  祁镜还是老样子,先从普通的问题入手,记下他回答时的反应表情:“你来这儿有一段时间了,收容所里一共去了多少孩子?”

  “有不少重复接受实验的,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林德稍稍想了想,说道,“硬要给个数字的话,前前后后也有四五十个了吧。”

  “有做完实验回来出现特别严重反应的例子么?”

  “这个应该没有。”林德说道,“每个孩子的姓名和照片我都有记录。”

  “生病的呢?”

  “生病肯定有,那种环境下不生病才有问题。”

  祁镜点点头,大概清楚了他的回答反应时间、语气和表情,然后开始进入主题:“你有见过病死的孩子么?”

  “没有。”

  “那有没有病得特别重的?”

  “这个......”

  林德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回答并不完全正确,清了清嗓子后,纠正道:“刚才,刚才那个答案有问题。其实也不能怪我,是你提问的方式不对。这儿没有病死的孩子,现在没有,之前也没有,能进收容所的孩子身体都不错,毕竟是接受了HHS体检的,不可能有大病。”

  意思很明确,有死的,但不是病死。

  “你意思是非正常死亡?”

  “对,这个说法还算准确。”林德肯定了这句话,“非正常死亡。”

  祁镜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确实遗漏掉了一块,生病未必会有器质上的改变,有些会越过这些,直接深刻在精神层面上。人一旦精神失常,行为举止就会脱离正轨,变得不可捉摸。

  而这种不确定性就会带来变数。

  “两周前,有个九岁的孩子死了,死得很突然。”林德脑中又出现了那天的模样,“早上起床的时候,被同宿舍的发现死在了洗手间里。”

  “怎么死的?”

  “拿头撞的墙和玻璃,死因应该是失血过多吧。”林德越说声音越发颤,“我们去帮忙的时候,人已经凉了,地上满是玻璃的碎渣子,和血黏在了一起,那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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