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沙钓到两条太湖白鱼时,明珠总算摇头道:“清蒸的火候我掌握不好。”
老沙也不客气:“小姐已经很厉害啦!”他手脚利落的去鳞除内脏,剖开平铺在盘子中,用调料淹了小刻钟,摆上葱姜,这才送上蒸锅。
明珠闻着香味,道:“白鱼就是要趁新鲜吃,放久了鱼刺变老,就不是那个味道啦!”
老沙惊笑道:“小姐说得是!”
白鱼肉质细嫩,清蒸之法最大限度的保留了它鲜美的原味。莫说明珠,连穆九都多吃了几筷子。
“太湖三白,名不虚传。”明珠打着饱嗝回味无穷。“可惜过了吃鲥鱼的时候啊!”
关长青嘿了声:“鲥鱼那么好吃?那我就和龙归海说道说道,留在江南,等明年吃了鲥鱼再回合浦!”
明珠顿生不平,一眼瞪过去:“少给我显摆!”
穆九摸了摸下巴,不想惹明珠担忧,便转移话题道:“吃饱喝足,能做正事了吧?”
关长青这才拍着肚子起身掌船。
明珠静立船头,细细观察湖中的景致,时而闭上双眸,似在感受湖面清风。在老沙的指引下,船愈行愈远。明珠微微蹙眉,对穆九道:“换个方向。”
“往哪儿?”
明珠闭眸道:“往东行。”
老沙诧异的瞧着明珠道:“小姐,原来的那个方向,是去年掌珠大人预言珍珠最多的一片湖域!”
“您也说了,那是去年的情况。经过一年的采捕,此处的珠蚌还在休养。今年,也该换个地方了。”
就这样,明珠在太湖上游了五六日,虽然未游尽所有湖域,但也大致有了些许印象与了解。其中虽有风浪迷雾,又逢震雷轰天暴雨如注,好在水手们个个强悍,又有老沙坐镇,始终未出什么意外。
他们尽兴而归之日,天色已暗,关长青一下船就溜远了。明珠知道他又去找龙归海,无奈的摇了摇头。
穆九若有所思的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们不必干涉太多。”
明珠咬了咬唇,没有答话。
他们回到驿战时,黎王已经坐立难安:“怎么去了这么久?”
明珠微笑道:“让殿下担忧了。太湖风光太迷人,明珠一不小心就流连忘返。”
黎王略松口气:“回来就好。昨日,西陵玥派人传话。说是比试的题目已经定了下来。”
“哦?他要比什么?”明珠不以为然的问。
黎王叹道:“今年的太湖珍珠的采捕还未开始。西陵玥的意思是,你们两人共同预测哪片湖域内的珍珠最多。范围选得小些,以免来不及采捕。谁采到的河蚌内开出的珍珠最多,谁便获胜。”
明珠愕然:“就这么简单?”
“简单?!”黎王怒极反笑,“这里可不是北海!不是那些有休养年限的珠池!你能比西陵玥更熟悉太湖水域?”
“太湖水域是不比他熟悉,”明珠淡淡一笑。但是珠蚌的分布嘛,那就难说了。“定了比试的时间没?”
“自然要等你回来再定。”
明珠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那便告诉他,本小姐回来了。”
次日一早,明珠才用过早食,正欲与穆九商量比试之事时,忽然有个管事打扮的男子来寻穆九,他跑得急,一脸的汗。张口就道:“少主,出事了!”
穆九讶异的站起身子,沉声问:“于管事?出了何事?”
于管事声音暗哑的吐出五个字:“龙归海死了!”
明珠惊得跌落手中茶杯,茶杯在桌边滚了滚,当的声落在了地上,碎成几片。
“龙归海死了?!”明珠与龙归海只有一面之缘,但此人才识过人,闻香的本事令她印象深刻。更何况,他还是关长青的至交好友!想到关长青前几日还在船上说要和他游遍江南,乍闻此讯,他是何等的伤心?
明珠不敢多想,急问:“怎么死的?关长青呢?”
“关长青被衙役捉去了。说他就是杀害龙郎君的凶手!”
“不可能!”明珠拍案怒道,“人在何处?快带我去!”
于管事瞧着穆九道:“我已经备了车马,路上再细说?”
明珠猛地挥手,拦住穆九与于管事。她抬头望向御木本:“御木本先生,好久不见。”
御木本微微领首:“是你好久不见我。我却常常都能见到你。只是你不知而已。”
明珠根本不理会他的情话,冷声笑问:“这一路辛苦,琴娘可还安好?”
御木本面色猛然一变!双手握紧栏杆:“你说什么?!”
明珠心中恨极,字字如刀:“御木本,莫让我查出龙归海之死与你们有关!”
御木本神色阴沉的道:“我与随从,自进驿站后,从未出过门。”
“是么?”明珠不置可否,拂袖而去。
琴娘自御木本身后缓步而出,一身樱粉色的和服,乌发如云,垂首低问:“她怎猜出我的身份?我从未见过她。”
“此女才智,实在令人惊赞。”御木本微叹。
“龙归海死了?”琴娘嘴角一抹魅笑。“关大哥可要伤心疯了呢。”
御木本心中漫上一股忧虑,看了她一眼:“见机行事!”
“是。大人。”
马车上,于管事将打听到的消息详尽告诉了明珠。
“龙归海就租住在我们铺子附近的宅院内。今日一早,房东来收租时敲门无人应声。又见到门外地上有血痕。大惊之下,报了官。”
“官差破门而入,发现龙归海死在屋内,而关长青昏倒在地——他手中有把染血的匕首,正是凶器!”
明珠抚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故!关长青怎可能谋杀龙归海!”
穆九蹙眉道:“明珠,苏州不是合浦。你再着急,也不能冲动行事。”
明珠闭眼叹道:“我知道。先见到关长青再说吧!”
到了府衙,正巧碰上张捕头。一听说是来见杀人凶犯的,便将头摇成波浪鼓:“月大小姐,这可是幢大案子!我不好擅作主张——”
于管事已塞一锭金子到他的手中。
张捕头立时变了脸:“但总要为他寻个讼师对吧?三位跟我来,时间不多,你们抓紧啊!”
到了牢狱内,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个狱卒迎上道:“张捕头,怎么又回来了?”
“有人要为关长青寻讼师,问他几句话。”
于管事又取了包碎银递给这几个狱卒,狱卒们顿时眉开眼笑:“行!小事一幢!几位跟我来吧!”
明珠急步跟上,停在一间杂草铺地,草席床的狱房前,猛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喊了声:“长青?!”
关长青披头散发,蜷坐在角落,眼神呆滞的望了望她,又垂下眼睑,仿若入定老僧。
穆九见状,轻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