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病着,赵铎和平皇贵妃一刻不离身的照顾着。
皇后那边,连一声询问都没有,皇上才对皇后又重新热起的心,不由凉了一凉。
人在病的时候,最是脆弱。
更何况,他晕倒,又是因为那样的关系。
平皇贵妃坐在皇上床榻一侧,一勺一勺喂他吃药,皇上看着平皇贵妃满脸的柔情和她眼角的褶子,心头长长叹息。
可惜了。
如果她不是齐焕的女儿,兴许,他当真能用心去对她。
可终究……
不愿去想那些即将就要发生的生离死别,皇上撑着身子坐起来,“躺久了,背都疼了,给朕捏一捏。”
平皇贵妃头上珠翠一颤,看了皇上一眼,嘴角含笑,坐到皇上背后。
正捏着,二皇子赵铎小心翼翼捧着一个托盘进来,“父皇,这是儿臣亲自做的面,父皇尝尝。”
“你还会做面?”皇上面上笑容浓盛了几分,不知是病着的缘故还是如何,此时的他,瞧上去不像一个君王,倒更像是寻常人家的慈父。
赵铎恭敬回禀,“上次父皇病着,太医嘱咐说只能吃清淡的东西,可御膳房那边送来的,不是清粥便是清粥,虽是清淡了,可……儿臣偷偷尝过一次,太难吃了。”
皇上被他的话逗笑,跟着点头,“是啊,的确难吃,所以啊,朕不敢病,每次朕病了,朕不怕吃药,就怕吃饭!”
“儿臣就是从那时候起,回家学做面的,儿臣专门从山西请了一个一个厨子,教了儿臣好多做面的法子,儿臣方才特意拉着御医一起去御膳房,御医瞧了,说父皇可以吃。父皇尝尝,一路端过来,已经不那么烫了。”
皇上欣赏赵铎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含笑接过面,在赵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注视下,挑了筷子吃了一口,“果然好吃!比御膳房的好吃多了!”
只是,宫里一贯的规矩,病了的人,吃饭只吃六分饱,唯恐再积了食。
一碗面吃了一半,赵铎接过面碗,服侍皇上用茶漱口。
转头搁下茶盏的时候,赵铎觑了一眼皇上的面色,说道:“父皇,方才儿臣过来,听人说,皇兄进宫了。儿臣关心皇兄,虽然总给人不怀好意的感觉,可儿臣是真的担心他那条胳膊,听说进宫的时候,胳膊还流着血呢。”
皇上对赵彻,一直是悉心培养,格外用了心思。
上次他被劫持那件事,皇上查出他和巡防营的长官私下串通,虽压下了火气,没有追究,可心里,到底有了膈应。
现在他病着,赵彻急急忙忙进宫,来的却不是他这里。
皇上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涩。
“皇后那里,又出什么事了?”皇上面上笑容散去,带着不可捉摸的晦暗。
赵铎看了平皇贵妃一眼,对皇上道:“今儿一早,母后就传了瑜儿进宫,后来,裴大人和裴夫人并璃珞也来了,他们才来一会,瑜儿就红着眼眶从母后那里离开,刚刚,皇兄也来了。”
赵铎如此清楚皇后那边的事,皇上并不意外。
他也历经过皇子夺嫡,甚至,更加凶残的夺嫡。
若说赵铎和平皇贵妃不在皇后身边安插眼线,那才奇怪。
“裴家的人呢?走了?”
赵铎摇头,“没有,也在呢,就只瑜儿走了。”
皇上没有质问他为何对皇后那边的事情了如指掌,让赵铎松下一口气。
平皇贵妃一面给皇上捏着肩膀,一面道:“陛下,昨儿宴席上,璃珞让御医当众诊出怀孕,闹出这样的事,裴家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去解决,陛下也知道,眼下裴家最大的依仗,就是娘娘,自然是要来同娘娘商量的。”
“商量什么,能让彻儿胳膊流着血还进宫!”皇上口中,怒意遮掩不住。
皇后那边是什么情形,赵铎和平皇贵妃早就知道,皇上语落平皇贵妃还是佯做震惊之色,“陛下是说,璃珞肚子里的孩子,是彻儿的?不不,绝不可能,虽然彻儿和铎儿平日并不亲近,因着一些关系,臣妾对彻儿也……可臣妾了解彻儿那孩子,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他若喜欢璃珞,大可娶了就是,何必要偷偷摸摸。”
赵铎也跟着点头,“是啊,父皇,璃珞腹中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是皇兄的,裴家这是怕璃珞腹中的孩子无人负责,又怕丢了面子,想要让皇兄来接盘,可……皇兄乃堂堂皇室嫡长子,他怎么能被人这样……”
赵铎气的说不下去。
母子二人,口口声声,都是为赵彻辩白。
皇上阴鸷的目光凝着赵铎,“你当真相信,不是彻儿?”
赵铎果决摇头,“绝对不是!”
当然不是,就算是也不能是,他就要让父皇认定,裴家人,卑劣恶毒,如此,将来他们实施大计,才能以此让皇上厌恶皇后,毕竟,皇后也是裴家的人,骨子里流着的,就是裴家卑鄙阴险的血。
赵铎态度坚定,眼底没有一丝闪烁犹疑,皇上心头的狐疑散去。
这些年,皇后对裴家的爱护,他一直知道,就连前几日,璃珞对赵瑜的百般侮辱,皇后纵容不管,他也知道。
旁人兴许不理解,为何皇后对亲生女儿这样刻毒,对侄女反倒纵容,他心里却是明镜一样。
亲生女儿?呵!
母女连心那是天性,可这天性的前提,得是那母女当真是母女!
思绪及此,皇上又想起那个故人,不由得心头狠狠一抽,疼的欲要窒息。
平皇贵妃眼见皇上如此,以为他是被皇后一家人气的,忙替皇上捋胸脯,“陛下,这件事您就不要想了,养病要紧,左就,不论他们什么决定,最后大皇子成亲,还不是得您同意,您这里不同意,他们闹出天也没用。”
皇上只觉身上有气无力,满脑子盘旋的,都是赵瑜昨日夜里那句话,“他说,有人给他托梦,让他杀了皇兄。”
这么多年了,她托梦给十四,都一次不肯入他的梦?她是当真恨透了他吗?
平皇贵妃语落,皇上顺势躺下,侧身朝里,眼窝一道清泪落到明黄的枕头上,“你们下去吧,朕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