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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七章 浑身反骨之人

  程时一怔,微微眯眼:

  “您同他很熟?”

  程钦不答,指了指他嘴边的伤:

  “有多少人看见了?”

  程时找了张椅子坐下,耸耸肩道:

  “这不是让年总管拉回来了么,没什么人看见。”

  “老夫说的是你俩比试之事。”

  程时一愣,随即轻咳了声。

  “……校场也就几百人罢。”

  程钦差点没给气笑了。

  “怎么?你是想让别人说和初的兄长不如夫婿呢,还是说她的夫婿不如兄长?”

  谁知程时忽然沉下脸,满身的不高兴又冒了出来。

  “……那小子光招架,没还手。”

  他连着两日找上东所衙门,容潜今日下午终于现身。

  程时憋了几个月的火气哪里会给容潜开口的机会,直接就杀去校场让他下场比划。

  两人真刀真枪比了骑射、马战与长兵,到最后干脆丢掉兵刃拳脚相搏。

  程时很清楚容潜并没有还手,他嘴上那一下也是容潜收不住势头才留下的。

  “他既知理亏,我便正好替小九出口气。”程时一龇牙,见程钦脸色不好,忙又道,“啧……收着力道呢,没往他脸上招呼。”

  至于身上挨了几下就不好说了。

  程钦听后毫不意外。

  容潜早上才从自己处得了准音,好不容易定下了鸳盟之心,下午面对程时的寻衅岂会还手?

  “你且适可而止,圣旨已下,他如今是你的妹婿。”程钦警告道。

  程时听着“妹婿”两字便觉刺耳——这小子可没想娶小九!

  若不是昭和帝一道圣旨赐了婚,程曦何必受这份委屈?

  程时满肚子的火气又蹭蹭冒上来,冷笑道:

  “咱们家的女儿找不着婆家还是怎么的?放着天下诸多大事不理,要他皇帝来多管闲事操这份闲心!”

  程时愤愤说完,却半天也没见程钦有何反应,不由一愣。

  他平日口无遮拦时让程原恩呵斥惯了,暗忖程钦莫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没听见自己大逆不道的话?

  然而程钦好像当真没听见一般,只淡淡道:

  “你若没能耐抗旨,就老老实实认了妹婿。日后晏行与你便是兄弟手足,需得阋于墙而外御侮。”

  程时让老爷子这番话堵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圣旨圣旨!

  若是能抗旨,就冲容潜先前那般伤小九的心,这辈子他也别妄想娶到小九!更何况那小子还同北地不清不楚……

  程时忽然一怔。

  他想起那夜程曦拦住自己说的话,不由呆了片刻。

  “祖父,”程时忽然道,“……这婚不能成。”

  程钦微微挑眉。

  此话程曦与容潜都说过,程时是第三个说这话的人。

  “哦?”

  程时却坐在那儿怔怔出神。

  程曦那晚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暗示他北地迟早会起兵南下,要自己看清形势关键时刻保住程原定与程晖。

  可是一个关在高墙园囿的闺阁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联系容潜忽然之间没有理由的与程家划清界限之举,以及程曦分明伤透了心却还处处维护容潜的模样,程时哪还有猜不到的道理。

  容潜起了反心。

  程时嚯地站起身几步走到桌案前,盯着程钦双目炯炯,神色肃然:

  “这婚不能成。”他一顿,皱眉道,“您看,能不能以小九年岁尚小为由,将成婚的日子拖上几年?”

  程钦皱眉。

  “成婚之期自有钦天监择吉。”

  程时闻言不由烦躁地来回踱步。

  在他看来,程钦与程原恩都让容潜蒙在了鼓里,以为容潜当真与苏皇后绑在一处要助梁王争储。

  可是自己若空口白话说容潜起了反心,是北地的人,凭谁都不会信罢?

  更何况谁就敢在此时说北地有朝一日会铁骑南下?

  程时又大步来回几圈,终于下定决心站住脚,看着程时的眼睛无比认真道:

  “有一事,我曾答应小九绝不告知他人,如今却要食言了。”

  程钦眉毛微抬,静候下文。

  程时将大漠中营救程曦时遇上容潜和那支黑衣人铁骑队之事详尽道与程钦。

  “……那些黑商是他带人杀的,他与北地,必然有关系。”

  程时定定看着程钦。

  然而程钦的反应却并未如他所料那般。

  相反,程钦神色平静,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程时不由一愣,但随即一震。

  “……您早就知道。”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程钦依旧不动如山坐在那儿,便是默认了。

  程时呆呆看着程钦。

  祖父明知容潜与北地纠葛颇深,还一力主张小九与他成婚并道此婚“大喜”,难道祖父……

  程时脑中那个无数次被压下的念头就像火星着油一般,瞬间将他浑身的血都点燃沸腾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双手撑住桌案看着程钦,一双眼睛亮得可怕:

  “您也要造反!”

  程钦拿起手边玉镇纸便打了过去。

  “混小子!”

  哪有人像他这般直接说出来的!

  程时闪都不闪随手接过玉镇纸,一双眼依旧盯着程钦……难怪容潜忽然就转变态度上门来商议婚事,也难怪他面对自己百般忍让,合着祖父与这小子已然私下达成了默契!

  程时晶亮眼眸里瞬间野性毕露,如同一头雪夜白狼。

  若说程家祖孙几代中谁最可能与老爷子做一样的决定,除了程时再不作他想。

  程原恩深受礼教道义束缚顾虑重重,程原定顾忌留在京中的父亲与兄长家人不敢妄为,而程昭、程晖、程昕等皆是以长辈之意为先者。

  唯独程时,是个心如野马胆大包天、全身长满反骨之人——他绝不会眼看死路而束手就缚。

  这也是为何独独将程时找来的原因。

  程钦稳了稳,看着眼前这个最得意、也最像自己的孙子,缓缓道:

  “老夫年岁大了,没精力掺和这些,也活不了那么久。”

  程时微愣。

  程钦看他一眼,继续道:

  “但,你们却还有很长的路。”

  程时听懂了——程钦与程曦想法相同,程家没必要给大越陪葬。

  他问道:

  “父亲将我们尽数调离京中,也是作了这番打算?”

  谁知程钦没有回答,而是道:

  “你去大同后,记得将老夫之意告知世安。”

  该如何做,程钦相信程原定自有分寸。

  程时便知程钦这个决定并未与程原恩通气。

  可他丝毫没有因隐瞒程原恩感到一丝不安,反而看着程钦扯开嘴角,笑得极野:

  “成,三叔那儿我来搞定,父亲这儿就由您搞定。”

  说的好似出门狩猎一般轻松又随意。

  程钦不由瞪他。

  谁知程时忽然又皱眉,疑惑道:

  “既如此,小九方才何以哭成那副鬼德行?”

  程钦睨了他一眼,淡淡道:

  “她那是高兴。”

  程时想起李落当初得知李寐要回京时也是这般哭得伤心,不由嘴角一抽,觉得女人的脑子怕不都是有些问题?

  但这都不重要。

  程时今夜一扫两年来的憋屈与无力,只觉通体畅泰浑身往外冒劲头,恨不能立时拉着容潜再去校场打一架。

  “成罢,”他笑得恣意,“明日我也回来,给那未来妹婿捧个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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