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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雷霆之怒

  此事最终引燃了帝王雷霆之怒。

  所有随行官员被警鼓惊醒,衣冠不齐急急集聚到行宫外,他们望着黎明前漆黑的夜穹惶惶不安。

  三品上官员全汇集在临时阁议的院堂中。

  哐啷!

  官字冰裂龙纹青花薄胎官窑瓶砸在青砖地上,应声而碎。

  堂中众人垂首谨立,均屏气敛神不敢出声亦不敢避让,生生受了飞溅起来的碎瓷。

  昭和帝披着九团龙暗紫常袍,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

  司礼监章印太监冯宝匆匆进来,禀道京畿卫指挥使顾云求见——自出事后,顾云连夜奉命出城前往两处查探情况。

  昭和帝一甩袖袍:

  “传!”

  顾云大步走进来,将探得的情形禀告。

  芽儿庄走水是从堆放米粮的祠堂开始烧起来的,蔓延速度不快,因程时将所有人调动起来巡值,故而第一时间发现后便将迁居百姓疏散到了别处。

  调查了一圈下来,走水原因似乎是值夜的府县卫兵打瞌睡,油灯掉在了粮袋上……烧死的三个人均是看守米粮的府县兵,并没有百姓。

  而南郊跪在官道旁的那百余人,则是世代住在胡台庄的百姓。

  那些人披麻戴孝、抬着十二具尸首,是打算要拦道伸冤、求昭和帝还公道的。

  济南府官员生怕昭和帝入住行宫期间,城中闹出一件哪怕极小的事,故而除了将行宫附近几条街巷的百姓尽数迁去芽儿庄,更是将那帮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之地痞混子、赌坊打手等人迁去了胡台庄。

  因芽儿庄中多是显贵大家,故而当地官员还是抽调了少数府县兵守在当地分派食物,维持秩序;但胡台庄则完全不同,除了派五个官兵守在庄口禁止人出入,便对迁去那里的混混全然放任不管。

  那些人在胡台庄混吃打抢几日,又被关在一处多日不得开荤,终于闹出事来——有一晚他们成群而行,一夜间闯入民宅奸淫良家女子十六人!

  有五名女子被多人凌辱至死,有七名百姓为保家人不受欺辱,或被生生打死,或被斧刀砍死。

  惹出这天怒之案后,那些人便四处逃散而去,区区五名府县兵根本看守不住。

  也不知是谁帮着出了主意,让他们到皇帝祭天必经的路上去候着伸冤请情,这才有了今夜这一幕。

  若非容潜及时发现,待到天亮后,只怕方圆几十里赶来跪送圣驾的数千百姓,就都会知道此事。

  昭和帝打着为江山社稷、百姓苍生的名号祭天,一路南下处处彰显圣心仁德,如今却因出巡祭天、官员奉承而惹出这样一桩滔滔民冤——简直好大一出笑话!

  再加上昨晚连夜发往全国各处省府的邸报,以及给济南房氏的题诗赋词,无一不在狠狠地打着昭和帝的脸。

  他差点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韦青与李保历呢!”

  冯宝忙道:

  “他二人正跪在外头等候发落。”

  昭和帝重重一拍案几,怒道:

  “韦青渎职怠务,即日革去巡抚之职!李保历扰民乱政,为官无作,革职交由大理寺查办!”

  冯宝忙应下,在场众人无人敢开口为这二人求情,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光是处置两个地方官员,并不足以抵消皇帝出巡的原罪。

  程原恩垂下眼,余光瞥见陈考垂在身侧微微发颤的手。

  就见昭和帝又踱步几个来回,忽然停下脚步,点了程原恩道:

  “程正明!”

  程原恩忙上前躬身道:

  “臣在。”

  昭和帝盯着他,缓缓道:

  “你说,今夜之乱是因何而起?”

  程原恩一惊,在场众人亦均一惊——昭和帝这是要找人背罪了。

  张止芳、罗汝坤等人便不由拿余光觑陈考。

  论资历论辈分,陈考都是在场众人中第一位的,然而昭和帝却跳过他去问程原恩……这其中固然有程原恩今晚立功的原因,但只怕更多的原因是,昭和帝想要让陈考背罪。

  程原恩心下叹息——他与陈考,是不得不撕破脸了。

  “……乱起民无所居。”

  昭和帝很满意程原恩的上道。

  “此事若要追求,却是何处失责?”

  “出巡祭天路上一应行建之务,当由工部全权负责。”

  昭和帝便看着陈考,再不发一语。

  陈考身形晃了晃,闭上眼“噗通”一声跪下,匐在地上颤声道:

  “臣……有罪!”

  第二日,济南府城门大开,城外依旧旗鼓宣扬,跪候官道两旁的百姓依旧山呼万岁。

  昭和帝玉辂四周黄帷卷起,露出天颜供百姓观瞻。

  所有事,都在天光乍破前被妥善无声的处置完毕。

  陈考罚俸三年,褫夺大学士号;工部负责此行督建的左侍郎梁其春革去职务,交由大理寺;工部上下官员革职、降职十一人;随行官员一概罚俸半年以示天下,有爵勋者降半级;山东府地方官员革职、降职六十二人。

  程时授明威将军衔,容潜授宣威将军衔,程原恩则代理临时阁议。

  “……那胡台庄之事太过蹊跷,为何偏偏结群而行恶,又是何人出谋划策让百姓拦道告御状?”张止芳坐在马车中,皱眉道,“且芽儿庄也那般巧合,烧死的三人恰巧就是守职府县兵。”

  罗汝坤沉吟道:

  “此事若成,只怕陈考与我等便无翻身之日,唯有万蔚能躲过一劫;若不成,也是大伤元气……但至少正明与陈考如今两相对立,是再难成盟了。”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这般看来,倒是有人占尽了好处。”

  他暗指宁王。

  程原恩点点头,然而这些却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

  “一应人等俱已交由大理寺查办,究竟如何,且看刘敞回京后查出什么结果罢。”

  罗汝坤与张止芳想起刘敞此人似乎是不倚不靠的,便也放下心来。

  是晚仪仗大队入驻泰安山脚离宫,程原恩与容潜、程时二人交代:

  “今夜守职之事交由直隶卫,你等且养好精神……”

  程时漫不经心地卷着马鞭,耐着性子听他交代完,忽然笑道:

  “父亲,方才我见万蔚已然出来了,想来是病忽然愈了。”

  程原恩一怔,随即沉下脸呵斥道:

  “慎言!”

  容潜见状,便寻了个借口朝程原恩先行告辞,转身后却还能听见程时在嘀咕:

  “成了,您不用这般小心,那小子不会对您咋样……”

  伴随而来的又是程原恩的训斥。

  容潜眼中不由露出浅淡笑意。

  副将忽然急急来找他,道:

  “头儿,方才有个女官过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招您去面见!”

容潜脚下一顿,眸色变得幽深如墨。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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