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此时华山上的松涛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而华山派掌门和掌门夫人院子的北侧正房内,岳不群正负手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华山那壁立千仞的朦胧山影和满天星光的夜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良久不语。
而宁中则已经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并正在除掉头发上的发钗和玉簪。
“师兄……”
“夜深了,外头露水有些重,快回来歇着吧!”
接着,劝了一句后,她也不管岳不群的反应,而是想了想后才又继续往下说道:
“珊儿的合璧剑法,那玉女十九剑跟华山剑法合璧的事情,我今天琢磨了许久,也尝试演练过几次,可是……”
“我怎么始终都没法像珊儿那样施展出来,珊儿她怎么就能一心二用,还那么自然如意呢?”
“我不明白……”
“那种一个人同时施展两种风格完全不同剑法的事情,她是怎么办到的?”
宁中则并不知道安妮给岳灵珊‘灌顶’的事情,所以,百思不得其解的她不禁幽幽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将手里的发钗和玉簪给放到那一个个梳妆台的小盒子里收好。
而听到这里,岳不群才终于转过身来来,然后走到了房间里。
接着,任由烛光在他那清癯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并沉吟了片刻后,他才叹道:
“我也试过!”
“但……”
但怎样,岳不群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其结果显然是不言而喻的。
“或许……”
“那就是珊儿与生俱来的天赋吧?”
虽然岳灵珊是自己的女儿,虽然话是那么说,但不可避免的,岳不群的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失落。
因为,他今天和宁中则一样,各自在后山演练了许久,可那异人双剑的合璧之术却始终不得其要领。
明明那合璧的办法很简单,明明那两套剑法他们也都很熟悉,只需要恰到好处地同时使出两种剑法就行,可偏偏他们就是不能像岳灵珊那种轻松自如如指臂使那般地使出来!
而且,就连那天赋不错,悟性很高,向来都被他们认为远在女儿岳灵珊之上的那大徒弟令狐冲也都不行?
宁中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装着玉簪的盒子推回去,然后就那么披散着长发起身走到了丈夫的身旁。
“那……”
“岂不是说,除了珊儿,那套合璧剑法再没人能学会?”
宁中则轻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岳不群的手臂。
那套合璧剑法的威力她们看到了,在内力稀松平常,之前仅仅只是处于江湖二流初期或者三流偏上水准的女儿使出来后竟能直接压着自己的丈夫打了数十个回合,那威力可见一斑!
要知道,那套合璧剑法她那女儿岳灵珊才练了一天啊,仅仅一天就能达到那种水准,那岂不是说,如果有个一年半载,甚至是三五个月,对方就能轻易达到甚至超过她们夫妇俩的地步?
听到这,岳不群眼中先是有些黯然,但很快又精光一闪,然后摇头道:
“其实……”
“也不尽然!”
接着,他转身面对自己的妻子并目光灼灼的提示着:
“夫人,一个人实在学不会的话……”
“那两个人呢?”
“合璧剑法不应该是两人一起施展的吗?”
闻言,宁中则先是一怔,随即眼睛也不由一亮。
“师兄,你是说……”
“我用玉女剑法,你用华山剑法,咱们夫妻两人合璧?”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好几分,然后手也有些无处安放起来,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拿挂在床头的那宝剑去尝试了。
“没错!”
岳不群点了点头,脸上也开始浮现出罕见的兴奋和自得之色。
“合璧剑法本就应是两人一起施展的,珊儿一个人能施展出来那是她的天赋,你我二人强求不得。”
“但却可退而求其次!”
“我练了大半辈子的华山剑法,说是练得炉火纯青都是等闲,而玉女剑法师妹你也是练得神乎其技,没错吧?”
“你我夫妻二人的剑法单独拎出来,比之珊儿那初窥门径的花把势可好太多了,若是能顺利合璧的话……”
说到这里,岳不群咂了咂嘴,然后不禁有些憧憬起来。
因为他们夫妻二人的武功不敢说执正道牛耳,但在正道中前十左右还是一点都不谦逊的,而剑法和内力更是远胜女儿灵珊百十倍,一旦他们成功双剑合璧,那种景象和威力,他简直不敢去想象!
毕竟,合璧的剑法每一招的配合以及时机等等,他们的女儿岳灵珊可都是给他们讲解清楚并示范过好几次了的,他们也都大概看明白了,所欠缺的就是实践跟配合而已。
“那好!”
略微沉吟一会,宁中则也觉得自己的丈夫的办法很靠谱,于是眼中闪过一丝羞赧并难得地调侃道:
“明日,就看看师兄跟师妹我还有几分当年那份默契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
说着,她不由再次多看了已经步入而立之年多年的丈夫两眼,月光下的双眸中隐含着一丝期待。
“呵!”
岳不群笑了笑,没有接那话茬。
而宁中则也体贴地没有多说更多,而是跟着岳不群一起转身走向了床榻。
烛火摇曳间,已经坐在床上的宁中则望着蚊帐上晃动的光影,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起了另外的事情:
“师兄,现如今,我华山实力飞速上涨,大有和珊儿已可跻身武林一流之列,欠缺的只是内力。”
“他们只要有更多的内力和经验,假以时日,定能成一代宗师!”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幽怨起来。
“现如今……”
“你为何还是决定派她和大有去福州?”
想到下午时自己丈夫的决定,想到明日自己的女儿和陆大有就要出发了,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原本,那应该是女儿跟那个劳德诺一起的,但今日她的丈夫突然改变主意,换成了六弟子陆大有。
“是的,他们必须去!”
岳不群点点头,回答得斩钉截铁,丝毫没顾及旁边妻子的感受。
闻言,宁中则猛地转过身去,长发从肩头滑落。
“为什么?”
“以前就算了,你为华山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可现如今,我华山需要的是时间!”
“只要有更多的时间去蛰伏,去积累,单单大有和珊儿的未来就不可限量。”
“师兄你……”
“师兄你还要去图那林家的辟邪剑法吗?”
“至于吗?”
是的,对于自己丈夫在想什么以及要做什么,身为枕边人的宁中则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由于之前华山派的难处她也很清楚,所以,她才故意装傻,不想也不敢去阻止而已。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她觉得丈夫岳不群完全不用去做那么多,只需要好好待在华山上苦修,一切问题就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迎刃而解,那是毫无疑问的!
“咳——”
看着旁边怒视自己的妻子,岳不群不由苦涩地怅然一叹。
“师妹,你误会我了!”
“误会?”
“那师兄!”
“你说说看,我怎么误会你了?”
“你敢说你不是图谋那林家的剑法?”
“不是……”
“师兄!”
“现如今我华山派不同往日了,在你把安妮带回华山后就一切都变了,她才是我华山最大的机缘和依仗!”
“我不信你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虽说你我现如今还是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但那不重要,她三言两语间的指点就足够我华山未来数十年受用不尽了,哪里还需要那劳什子的‘辟邪剑谱’?”
“我华山的底蕴也不差,只是你我之前没发现而已!”
“好了!”
没等宁中则继续说下去,岳不群突然阻止饿了对方并苦笑着再次起身下床。
接着,任由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的他,先是走到窗边推开窗看了看外边的景色,好一会才再次转过身去看着床上的妻子并沉声道:
“师妹,你真的误会我了。”
“我没有要再去图谋剑谱,只是……”
“只是大有和珊儿两人暂时不适合再留在华山了。”
“你明白吗?”
说完,岳不群再次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夜空。
“什么?”
宁中则一怔,随即恍然过来。
“我明白了。”
“你是说劳德诺?”
说着,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几分警惕。
因为劳德诺是什么人她也清楚,只是她从来不表现出来而已。
“呵!”
岳不群冷笑一声,烛光在他眼中跳动。
“不能让左冷禅知道我华山的变化,可珊儿和大有又不是能藏得住事情的人,而将劳德诺支出去也不太保险,是以,我索性就先让她们先去福州历练和暂避一番。”
“以珊儿和大有两人现在的本事,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之前的布置,相信某些有心人肯定也知道了,但有些事情,我不希望被他们知道!”
“辟邪剑法虽已不再重要了,但既然之前已经谋划好,现在再变卦,只怕会平添波澜……”
“既如此,索性再走一遭吧!”
“将这江湖的水搅浑一些,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完,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柱,话里话外尽是轻松,再不复往日里的那种沉闷和压抑。
听完,宁中则沉默良久,终于轻叹了一声,没有再去反驳。
“也罢!”
虽然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的无奈,但宁中则显然是妥协了。
“我听师兄你的!”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毕竟岳不群是华山派掌门,然后还是她宁中则的丈夫,是孩子的爹,且对方也是为了华山派好,她还能说什么呢?
即便她觉得那种谋划和布置有些舍本逐末,但既然自己的丈夫有着自己的打算,她姑且就先看看好了。
“好了!”
“夫人,歇息吧!”
看看时间不早了,岳不群一挥剑指,用内里熄灭了烛火后便再次关窗朝着床榻那走去。
很快!
房间里慢慢变得安静起来,除了窗外不知道躲山上哪里的某只夜枭偶尔传来那几声悠远的‘咕咕’‘咕咕’啼叫声之外,这里就再也没有了别的更多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