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住的行人怔了一怔,反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叫住他的女孩子看着还不到十五岁吧!她叫自己小哥,是他看起来很年轻么?
真假尚且不论,不过行人倒是当真停了下来,很认真的回答了问题。随{梦}小◢说шщЩ.suimEnG.1a
“前头啊,我们刚从前头过来。”行人说道,“检查的挺严的,不过你们要离开的话怕是不好走了,前头排队等候核查路引的人不少呢!”
“而且不但如此,每人都需以水净面方才能离开。每日之内能离开的不过区区百人而已。”
“听说是在寻什么重犯,那重犯很是狡猾,不得已而为之。”
看来是不能侥幸了啊,原本还想替马车里的三人易容离开的,眼下却是不行了。..
“有点难啊!”卫瑶卿感慨了一声。
裴宗之回头看她:“你居然也会喊难?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那怎么可能,我还是怕的,怕很多东西。”女孩子叹道,眨了眨眼睛,“我怕你改主意了。”
“我瞧不出来。”他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女孩子的喊话。
女孩子无所谓的笑了笑,即便谎话被戳破也不惧怕,她确实不惧。她不害怕裴宗之突然变卦和发难,即便他已经察觉出了什么,再如何我行我素,看着古怪,却还有着自己的底限和原则。这一点从他平日行事作风就能看的出来,若是没有原则,天光大师也不会如此放心的把他放出来。
至少在此时,在离开西南府前,他不会变卦。不会丢下他们,任他们被钟黎射杀在西南府。
沉默了半晌,裴宗之出声道:“你的那块令牌呢?”
“什么令牌?”女孩子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模样。
“不要装傻。”他说着摸出腰间的一块令牌在她眼前晃了晃,“就是你与攀比的那块令牌。”
“左相裴行庭给我的,出入城池可直接放行。”
“陛下给我的,此令牌可调动五城守兵。”
当日就是这么攀比互相挤兑的。
两块令牌并排躺在手心之上,女孩子略了略额头的碎发,口中嘀咕道:“我准备上了山西路再用的,如此早的暴露怕是不好。”
“你若是现在不用,连西南府都出不去,更遑论山西路?”裴宗之摇头,正色道,“还是用了吧!”
“早用早好,总比当真落到钟黎手上,来不及用就殒命来的好,至少用过了,也不亏了。”
卫瑶卿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实话。”
裴宗之挑眉,却也从善如流的回道:“实话就是,我与你们到山西路就分别了,剩下来的路就与我无关了,你留到山西路用,我又占不到好处,还不如早点用。”
“真巧啊!”女孩子脸上仍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撇了撇嘴,“我也是想着到了山西路就不能用你了,占不到你便宜了,所以在到山西路之前能用尽量多用用,如此看来,你我倒是不谋而合。”
“看来,占不到便宜了啊!”女孩子一脸的惋惜之色。
“我不管是给人算命卜问前程还是给人做保镖,必然都是第一流的,价值千金,如今白白送了你那么多天,你应当知足。”他神色虔诚而慈悲,“知足才能常乐。”
“这表情,跟天光大师一模一样。”女孩子撇了撇嘴,“别说教了,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信。”
裴宗之不愿意出卖武力来帮忙了,卫瑶卿跳下了马车,却也知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她口里嘀咕着向前走去:“学到了天光大师的说教,也学学天光大师的慈悲啊!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帮个忙嘛,这么小气?”
裴宗之坐在马车上没有动。
在前头走着的女孩子脚下一顿,回头看他:“我先行一步,你在这里等着,他们就交给你了。”
裴宗之抬头,即使隔着满脸的假褶子,也能看出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你倒是信我?”
女孩子笑了,转身离去,身姿纤瘦窈窕,如春日的柳条,即便粗布长裙却依然很是好看。她的声音带着内力传音而来。
“我当然信你,他们在你身边定然很安全!”
他目光微闪,传音于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回以他的是女孩子的一声轻笑,很快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车帘拉开了一些,马车里空间狭窄,便拉了些车帘透透风。他带着斗笠站在一旁,透过车帘看向马车之内。
她千辛万苦,从南疆带回了三个人。
一个太后,一个太子和一个公主。
一个目前暂且看不出正邪的公主,一个时日无多仁善慈孝的太子和一个同样时日无多,平静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深切仇恨神志有些癫狂的太后。对于这三个人,很多人并不以为然,也不知晓这一次将他们带回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算过一卦,并不是什么好卦象。带他们回来,必将掀起风浪,甚至影响到国祚的走向。
主修国祚,站的高,看得远,所以有时候免不了出手干涉,就连天光大师出家为僧,却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手下没有死过人,牺牲一人,保全更多的人,在国祚之术上看来是值得的,而且必须这么做。所以他而后出家,居于实际寺闭门不出,悉心教导弟子。
天光大师人本慈悲,却手上沾血,纵然有国祚之术牺牲一人,救千万人的理由,但他终究手上是沾过血的。所以自责却又无法后悔。
天地为熔炉,众生皆苦。哪怕看似世外的高人,亦不免俗。
马车里的一个太后,一个太子一个公主本也无辜。所以他才会犹豫,犹豫要不要动手。甚至不需要他动手,只需要离开,没有他在左右,这三个人定然寸步难行。那个女孩子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动有杀心,知道他在犹豫,却还是离开了。当真留下了他与马车里的三个人,看着似乎是极大的善意,任他选择,豪不干涉。但事实上何尝不是另一种笃定自信?她自信他不会动手。
真是狡猾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