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太皇太后的寿宴由德淑贤三妃主办,选择了太液池畔的落云殿。
落云殿是一座带有浓郁江南风格的宫殿,虽然还是红墙绿瓦金碧辉煌,但并不显得厚重沉闷。
凉风习习扑面而来,让赴宴的群臣及家眷们神清气爽。
隐隐还有笙箫清越雅致的声音从太液池另一边传来,几乎让人忘了这里乃是庄严肃穆的皇宫。
寿宴主角的到来让整个落云殿气氛瞬间由清雅变为热闹。
其实太皇太后虽然没有病倒,身体有些虚弱却是真的,所谓的“容光焕发”不过是精心装扮之后的结果。
当然,她自己本身的意志品质才是最为重要的原因。
走进落云殿之前豆豆还能感觉到她有些萎靡,出现在宾客们面前的一瞬间,身边的老太太母仪天下的气质尽显,腰背挺直下颌也抬得恰到好处,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豆豆不由得暗暗感慨,一国之母真不是谁都能当好的。
活在世间的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不得已,地位越高责任越大,委屈自己的时候就越多。
还好大白汤圆不是皇子,还好她这颗扁豆没有困死在这厚重的宫墙内。
否则活得再长又有什么趣味。
宾客们并没有立刻回到座位上,各种祝寿的声音在落云殿中此起彼伏。
太皇太后在主位上一落座,永泰帝携裴皇后及后宫妃嫔和子女们行礼参拜。
接着群臣及其家眷纷纷跪拜行大礼:“参见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带着恰到好处的慈蔼笑容,太皇太后示意大家平身。
宾客们并没有立刻回到座位上,各种祝寿的声音在落云殿中此起彼伏。
“恭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恭祝太皇太后身体康泰,寿福绵长。”
“恭祝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知道豆豆站在自己身侧肯定不自在,偏过头笑着让她去霍骁身边坐。
豆豆有些不放心,怕她的身体扛不住。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趣道:“待会儿收完寿礼你再陪着曾祖母回去,硬扛着来了这么一趟怎么也得捞点儿好处不是?”
说罢又挤了挤眼睛:“到时候曾祖母分你一半。”
见她还能开玩笑豆豆算是彻底服了,翘了翘小嘴低声道:“那待会儿您想回的时候着人唤我一声儿。”
太皇太后皱纹堆叠的脸上笑意满满,朝她点了点头。
豆豆回到了定北王府那一席落座,太皇太后的笑容却渐渐淡去。
还好当初没有用强硬的手段把这孩子留给曾孙们,否则这世上又少了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满座言笑晏晏,满耳皆是祝福声,又有几人是真的在笑,又有几声祝福是发自内心?
罢了,都说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她姑且当一日太后享受一日吧……
裴皇后得到了楚随的准信儿,给太皇太后献上寿礼后就推脱说身体不适回了凤翔宫。
郑嬷嬷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皇后寝殿中没有任何人敢进去打扰。
裴皇后一踏进寝殿一侧的小书房,就见到了立在书案前翻看书籍的楚随。
饶是身着二品诰命服饰,她的面容依旧清清淡淡,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自从林瑟瑟出事那一日起,裴皇后就把楚随恨进了骨子里,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没想到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她居然半点不害怕,依旧是这副死样子!
裴皇后慢悠悠踱进小书房,冷笑一声道:“你居然还敢来见本宫。”
楚随把手里的书轻轻放下,抬起头直视着裴皇后的眼睛。
好半天才用清清淡淡的声音道:“如果不来的话您肯定又要说我居然敢不来见您……这话着实没意思得很,时间紧迫机会难得,娘娘还是不要过分纠缠才是,正事儿要紧。”
楚随向来都是这个脾气,裴皇后也早就习惯了她的做派,往日她并没有觉出不妥,今日却只觉得气得肝疼。
她还有没有一点上下尊卑之分了,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一国之后,她竟然摆出这么大的架子!
要不是看在过去她帮过自己不少忙的份儿上,真是不想忍了!
她捏紧了袖子下的拳头,沉声道:“你是怎么搞的,居然让林瑟瑟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如今恒儿情势危急,你让本宫怎么办?”
楚随耸耸肩不以为然道:“我不知道。”
“什么?”裴皇后怒气冲冲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要不是你本宫能混成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你这是想要过河拆桥么?本宫告诉你,休想!”
楚随嗤笑道:“要早知道你的宝贝儿子是这么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我早就另寻他人了!在你们母子二人身上浪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我吃了这么大的亏又该去找谁算账?”
裴皇后一张脸都扭曲了,往前走了几步就想去揪楚随的衣领。
楚随怎么可能让她得手,一闪身道:“皇后娘娘,你这算是狗急跳墙么?既然知道情势紧急就赶紧想办法解困,总在我这里纠缠没有任何用处。”
裴皇后双手顿了顿,咬着牙道:“解困?你别忘了当年你的主子是怎么吩咐的,让你一切都听我指挥!”
楚随抚了抚衣袖道:“我的确是一直在听你指挥,事情没有做成说明你的指挥本来就有问题,与我何干?”
“楚、随!”裴皇后用嘶哑的声音呵斥道:“你太放肆了!”
楚随见她已经快被自己逼疯了,淡淡一笑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想过是什么原因么?”
裴皇后稍微冷静了一些,道:“我知道你想说有人在背后算计,可究竟是谁你让我怎么查?我只是一个被困死在宫中的女人。”
楚随道:“主子已经接到你送出去的玉佩了,他不日就会抵达京城,届时都听主子安排。”
裴皇后眯了眯眼睛道:“这么快?”
她嘴上说着,心里却非常不是滋味,那人这么快就赶到京城,只能证明他一直以来就住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
这么说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来都在他眼皮子低下,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她必须拿捏好分寸。
她可不想牺牲自己去给别人铺路,就算不能得到全部好处,也不能让人把大头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