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晨半个月没跟薛莹说一句话,薛莹还觉得莫名其妙,认为我这不是帮你么?
终于有一天薛莹受不了裴砚晨对待她这种冷漠态度,在她出门要去打工的时候,拦住裴砚晨带着不满质问道:“小晨,你这些天什么意思?话都不跟我说一句?你如果对我有意见就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接着又苦口婆心的补充道:“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承担,对别人有什么想法也从来不说,你要学会沟通……….“
裴砚晨其实也没有生薛莹的气,只是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交朋友,她冷淡的说道:“沟通?你去找程晓羽的时候和我沟通过么?”
薛莹那天听到程晓羽的回答就知道自己也许做错了什么,后面也一直没敢问裴砚晨和程晓羽到底怎么一回事,此刻见裴砚晨提起,有些讪讪,“我不是怕你拦着我么?我不止一次听见你在梦里念程晓羽”
裴砚晨打断薛莹的话,说道:“我的人生不需要别人的干涉,我叫他的名字只是因为我很讨厌他。”裴砚晨说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然后就有些急切的想要闪过薛莹出门去。
薛莹也不管裴砚晨那不堪一击的理由,继续拦住她说道:“小晨,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可不会放你去打工的!我也是看不惯那个禽……….程晓羽伤害你才去的……你看现在结局不挺好的吗?真相大白,大家对你的误会都解开了!”
裴砚晨脸色有些苍白,心想:“没什么误会的,原来就是我倒贴程晓羽,被拒绝的也是我……他为了我撒谎而已,我欠他的越来越多,多到我都不知道如何去还…可是这种事情叫我怎么承认,承认我接受了他的怜悯?承认了在他面前,我不过是个卑劣的骗子?”
在裴砚晨心里她还有一丝卑微的骄傲,这骄傲让她痛不欲生,她冷冷的说道:“薛莹,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谢谢你替我着想,但是我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我们只是室友而已,你别对我这样上心………”裴砚晨想起蒋沐涵曾经也是那么的维护自己,最后又是那样的伤害自己,只能用刻薄的语言将自己同友谊这样的字眼割裂开来。
对于她来说他避开无事时过分热络的友谊,这能使她少些负担和承诺。她不和旁人多说无谓的闲言,这能使她避开纷扰情绪清畅。她也尽可能不去回忆往事,因为无论甜蜜还是苦涩来时的路不能回头。
薛莹听到裴砚晨的说辞却愣住了,她已经弄不清楚程晓羽和裴砚晨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了,但她看着裴砚晨的表情知道自己一定做错了,并且错的很离谱,只能喃喃的说道:“我也是……“
裴砚晨摇头说道:“学姐,记得当初你搬进来,我跟你怎么说的么?我没有别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互相尊重,亲疏随缘。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应该有距离,靠的太近将对方认得太清,就容易产生问题。对于这件事情,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彼此保持适当距离吧!”
说完之后,裴砚晨越过面色有些复杂的薛莹,推门而去。她知道薛莹的本意是好的,可有些时候好心更容易做错事,走出了公寓楼。
裴砚晨的心情有些沉重,曾几何时,她也像所有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一样宛若透明水晶,净无瑕秽,天真无邪,眼神如天空般明亮、澄澈,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向往。
那时的阳光总是明亮耀眼,使身影无处躲藏,哪怕是最悲伤的日子,湛蓝如洗的天空也不带一丝云彩。
然而,磨难很爱她,一度将她连根拔起。残酷的生活,令她遗失了年幼时无忧无惧的时光。
这个蓝色的星球,万物艰难生长,严寒酷暑四季流转,疾风骤雨昼夜不息。最动听的告白可能是谎言,最浪漫的恋慕可能是陷阱,她永远不知道别人擅自写好的剧本里,藏匿着恶意,还是亲密。
于是,她学会了冷漠以对,学会对任何事保持警惕、对任何人心存提防,一旦做了决断,就不犹豫不后悔。学会了用不流露喜恶来保护自己。
即使面对种种尖酸嘲讽或恶毒咒骂,她也不再表露声色。即便不被热情以待,她也不再失望。
她没有太多时间沉溺在这三月的伤感里,她戴上耳机,朝地铁站快步走去,今天晚上她有三场演出要赶。
要切合主题,要展现上戏风采,还要不弱国威,思想深刻,这是程晓羽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冥思苦想了一个星期,才对“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六十七周年”的晚会节目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
程晓羽打了电话跟廖东能沟通了一下,廖院长自然说学校全力支持,一切费用和人员都好说。
程晓羽这一次需要的人数有点多,大概一百多人,包括上戏交响乐团、上戏合唱团都要归他调配,除此之外还需要现代电子乐队,以及电影学院协助他拍摄一组长达二十多分钟的视频。
廖东能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他就怕程晓羽敷衍,随意想个节目了事,程晓羽阵仗越大,他越是放心,再说了这种晚会要的就是气势宏大,人数不多,阵仗不大,何以彰显我上戏底蕴?
程晓羽给了廖东能一个名单,要求廖院长把他写的这些人都加进排练,这些全是他熟悉的朋友和同学。参与如此重大的演出,这对程晓羽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是对他们来说既是经历也是资历,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和许多领导人合影,这更是大多普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程晓羽并不算什么大公无私的人,既然学校给了他权利,在不影响节目质量的情况下,他当然会任人唯亲。
没有出乎廖东能预料,程晓羽点名裴砚晨做首席小提琴,端木林莎钢琴伴奏,至于常岳、吴凡、黄曼妮等等只要程晓羽认识的,都被他加了进来,而苏虞兮将成为他表演的压轴,本来夏纱沫也许比苏虞兮更合适一点,但是很可惜夏纱沫并不是上戏的。
不过这也不能称之为遗憾,毕竟程晓羽相信凭借苏虞兮的唱功一样能表现的很完美。
节目定了下来之后,做了粗略的人员筹备,雷厉风行的廖东能,第三天就将程晓羽需要的人召集起来在音乐电教室开会,诺大的电教室人坐了黑压压的一片,此刻他们都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都在小声的互相询问着。
程晓羽坐在第一排,时不时望着门口,他还有些担心裴砚晨不会来,当裴砚晨穿着灰黑色的高领毛衣,米色的休闲裤出现在电教室的时候,电教室短暂的寂静了一下。
平常大家很少看见裴砚晨刻意的打扮自己,显然今天的裴砚晨和平时有些不同,不仅化了淡淡的妆容,那紧贴着身体的毛衣和休闲裤,勾勒出如青山峻岭惹人遐思的线条和一双笔直修长的双腿,此刻的她较平时少了不少冷漠,多了不少妩媚,她的动人,远不止“性感”两个字可以形容,倒是将这两个字反过来形容众人的感官在一时间得到的冲击更为贴切。
这时候大家才在惊叹中记起,在苏虞兮没有读上戏之前,她曾经是大多数上戏学子在寝室,在教室,在食堂,在剧院所谈论的“上戏高岭之花”。
廖东能先是说了召集大家的目的,然后一再向所有人强调了这次节目排练的重要性,地下的所有参与者也是心情激动,能够有机会参与这样重大的晚会,这是学校对他们的肯定,也是极其重要的资历,只是听廖东能将形势说的万分严峻,众人都有些担心节目被淘汰。
而当廖东能宣布这次节目的负责人是程晓羽的时候,电教室先是一片哗然,接着就是震天的掌声,哗然是因为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交给了一个学生来负责,鼓掌是因为,想了想程晓羽的身份,觉得没有人能够比这位更合适的人选了,也不在担心节目会不会过,有程晓羽这样的大拿站台,众人都有了信心。
廖东能叫程晓羽上台说几句话,程晓羽也没有客气,谦虚了几句,要求了几句,期盼了几句,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叙说排练计划。
程晓羽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将目光扫向裴砚晨,只是裴砚晨全程看着窗户外面的四月芳菲,不仅完全没有想要听程晓羽在说什么的意思,更没有看他一眼。
这让程晓羽莫名的有些失落,有些美好的事物即使明知道不能够拥有,却舍不得放手,也是心中的贪念作祟。他知道自己不能看着富士山的雅致壮美,还奢望同时欣赏金字塔的神奇宏伟。他不能享受着城市的便捷繁华霓虹璀璨,还祈求拥有海岛的寂静悠闲涛声入星夜。
散了会,程晓羽匆匆的离去,甚至有些落荒而逃,他为自己这一刻的贪婪而惭愧。这叫准备找他合影的人有些失望,于是大家都转头望着与平时的随意截然不同的裴砚晨,只可惜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叫很多人望而却步。
但也有女生鼓起勇气,走到裴砚晨身边,有些忐忑的跟她说道:“裴砚晨,我能够和你合影吗?”
裴砚晨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拒绝,她这时的心情还算不错,在短短的十多分钟程晓羽的讲话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多达次,每次都有不短的停留,这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白打扮。
裴砚晨难得在合影里露出了笑脸,女生兴高采烈的合影之后离去,跟男友说道:“裴砚晨完全不像想象中那样难打交道啊,而且她真的很漂亮,完全不输苏虞兮多少。”
男友宠溺的说道:“是啊!是挺漂亮的,但是在我心里还是你最漂亮。”
女生打了男生一下说道:“你说话也得靠谱一点啊!叫别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啊!”
男友洋洋得意的说道:“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算苏虞兮和裴砚晨站在我面前,我都这样说………“
“切!你怕是早就被别人迷的魂都没了!”
男友大惊小怪的说道:“怎么可能,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那我们去吃大餐么?庆祝我们两个都入选节目组!”
“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裴砚晨走在后面,看着打打闹闹离开的情侣,开始想象恋爱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不如眼前这般甜蜜,只是每天每天,波澜不惊地活着,睡觉、起床、吃饭。情绪有好的时候,也有不好的时候,和他一起看电视,学习,合奏,去上学或者上班,他会在睡前亲吻她的额头,她会在他离开时亲吻他的脸颊。不要波澜壮阔,也不要凄美浪漫,平淡一点,平凡一点就好,这样当自己不经意回眸那些日复一日的平凡日子时,会发现它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些什么。
也许恋爱就像那些海边的沙滩一样,纯净而温暖。
只是很可惜,这么久了,裴砚晨从来没时间去看看大海是什么样子的,因此她也更不知道沙滩是什么样子的,她只是喜欢程晓羽在“细语”上发的一张照片,上面是蔚蓝的大海与无垠的天空融成一片,白色的云朵点缀在上面,映衬着泛黄的沙滩如细腻的砂糖,那蜿蜒的足迹还没有被海浪吞噬,像是地图上漫长的边界线。
裴砚晨心想:在自己和他相遇的瞬间,我的人生就改变了。所见所闻所感,目之所及全都开始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似乎全世界,都开始发光发亮,不在像曾经那样全是灰色的。
想到接下来排练的日子,可以经常见到程晓羽,裴砚晨觉得四月的微风也温暖起来,樱花又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