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西南方面军指挥部就危险了……”朱可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紧紧盯着地图上的敌我态势分布,道理是明摆着的:如果瓦图京的主力部队不去救援自己的后卫,一旦后路被截断,该方面军同样有可能陷入被前后包围的境地,届时如果围攻河曲部队的德军腾出手来,那该方面军就会面临着顿河右岸、左岸、河曲部三个方向德军的压力,西南方面军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可如果该方面军主力部队回师去救援,先不说能不能及时赶到,围攻罗斯托夫侧翼并逼迫河曲部德军的计划就先破了产。
“怎么会这样?”他恨恨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现在是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维谷。
少顷,更大的坏消息来了,27军被德军分割,21集团军司令部与总参谋部失去联系,河曲部各师、军均陷入苦战,但德国人的战斗力似乎还源源不断。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参谋们接过后问了一句,便紧张地递给朱可夫:“斯大林同志的电话……”
他深深吸了口气,竭力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并接起了如有千钧重的话筒.
“康斯坦丁同志,现在前线的局面应该怎么办?”斯大林的语气中居然破天荒的没有责备与批评,反而有点后悔与不安的语气,似乎他为自己没有听取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的意见提前消灭霍特集群而懊恼。
“现在的办法……”朱可夫没去想斯大林情绪变化的原因,他苦笑了一下,“西南方面军立即停止进攻,以主力回救后卫,同时命令河曲部21、24集团军所有部队发起决死进攻拖住该区域的德军,至于近卫第二集团军……”
斯大林连忙接上话头:“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向罗斯托夫进攻,迫使曼施坦因回兵救援。”
“千万不能这样!”朱可夫忍不住在话筒里叫了起来,“华西列夫斯基同志告诉我,在将第57、62、64和近卫集团军派出去后,叶廖缅科身边也只剩下一个集团军了。他现在的处境和瓦图京同志太像了,万一克莱斯特集群有异动……”
虽然朱可夫没有直接说明什么,但他描绘的可怕场景还是让斯大林倒吸一口冷气——想到叶廖缅科有可能遭遇类似瓦图京的同样命运,他的手无力地低垂了下来。
“好吧。那您说该怎么办?”
“暂停进攻,保住斯大林格勒方面军指挥部,避免给克莱斯特集群以可乘之机。”朱可夫解释道,“还有就是命令布良斯克方面军不惜一切代价击破当面敌军阻截……”
话筒那头沉默了半天,最后说道:“那就按你的意见办吧……”
放下话筒。朱可夫只感觉自己后背上的冷汗全都涌了出来。
11月14日清晨5点,朱可夫代表红军总参谋部发布指令,一方面命令西南迅速回救后路,阻击德国第四装甲集团军,另一方面指示近卫第二集团军迅速后退,巩固现有阵线,同时还要求顿河河曲部被包围的21、24集团军发起决死进攻,死死拖住当面敌军。
这个命令彻底葬送了河曲部被围部队的最后一线生机:如果这些不进攻、不阻拦德军部队的话,他们还能多支撑一下、多保留一点部队,但决死攻击令下达之后。本来已伤痕累累的部队彻底变成了一个个扑火一般的飞蛾。
当然,因为这道命令的存在,好不容易以4000余人、50多辆坦克为代价取得突破的近卫集团军只能悻悻然退了回去,连带57、62、64三个集团军的兵力也都开始收缩——叶廖缅科知道瓦图京的遭遇后由衷感到后怕,他的情形与瓦图京几乎一模一样,这个时候他更加痛恨起罗科索夫斯基来,如果对方把坦克第4集团军拨给自己,何至于如此功败垂成。
在斯大林格勒方面军里坐镇的华西列夫斯基无言以对,在好言安抚了叶廖缅科和赫鲁晓夫之后,他又匆匆忙忙赶去顿河方面军司令部。希望看看罗科索夫斯基有什么扭转局势办法。结果对方双手一摊,表示对此无能为力。不但表示无能为力,还抨击起总参谋部的乱指挥来,他的情绪很激动:
“华西列夫斯基同志。不是我不尊重你们的作战部署与计划,但你们在莫斯科对着地图拟定的策略完全脱离了实际——顿河在11月中旬会结冰是人所周知的事情,为什么不能等它完全封冻了之后再渡河进攻罗斯托夫?”罗科索夫斯基骂骂咧咧,“为了抢那么几天时间,我21集团军被迫在河曲部搭建浮桥,光这样还不算。一再指责我胆小、保守,催促后投入后续兵力——好,我又损失了半个24集团军。”
华西列夫斯基无言以对,他难道还能告诉对方自己和朱可夫都是请求完全结冰后才进攻的,是斯大林同志等不及了。
“还有……”罗科索夫斯基继续开炮道,“就算是我的21、24两个集团军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他们至少也拖住了10多个德国师,我还有第28集团军、坦克第4集团军可以继续进攻,可为什么下游的部队偏偏把几艘军舰放进来?为了对付他们,我们付出了惨重的损失,某些混蛋要为这件事负责。”
混蛋当然是明摆着骂叶廖缅科的,这事情斯大林格勒方面军没有什么话可以辩解,但华西列夫斯基自己和朱可夫也没料到德军的这一手。
“最后,哪怕我们犯了前面2个错误,他们仍然不是最致命的……”罗科索夫斯基拍打着地图,“为什么瓦图京的后路会遭到霍特集群的突击?布良斯克方面军是怎么牵制敌人的?他们还有没有一点大局意识和责任感?”
华西列夫斯基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其实我们是想先歼灭霍特集群的。”
“对啊,这么正确的主张为什么不坚持下去?您想一想?”罗科索夫斯基给总参谋长上起了战术课,“如果我们率先消灭了霍特集群,那时间顿河肯定也冰封了,西南方面军、我们、斯大林格勒方面军从三个方向一起进攻,完全可以将罗斯托夫方面的德军碾碎——这么好的成功机会就被你们这么放过了。”
华西列夫斯基无言以对,难道他还能告诉对方这些重大决定都是在斯大林的干预下做出来的?他唯有报以苦笑。
罗科索夫斯基仿佛从总参谋长的苦笑中看出了一些端倪,最后叹了口气:“先暂停进攻吧,无论如何都要把战线稳定下来,至少我们目前的损失还不是特别大,把预备队抽上来完全能补上,后面的行动真要好好筹划了,否则局势真的很不乐观。”
11月15日凌晨,一道又一道的冷风刮过,气温降到零下13度,整条顿河不仅上游、河曲部,连下游地区都笼罩在漫天的雪花之中,红军面向罗斯托夫疯狂进攻的压力终于减轻了,完成了水域火力控制任务的贝尔纳德上校心满意足地率领舰队向下游驶去,在这几天的战斗中,罗马尼亚海军大大露了一次脸,整支编队超量携带的弹药几乎全部打完,很多水兵都干到近乎虚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干掉了多少俄国人,他保守估计至少有5000人以上,对此他深感满意,觉得战斗从来没有这么充实过。
借着雪花的掩护,河曲部基本已达成战役目标的德军开始顺着来路分批撤离,虽然各个防御点里还淤积了不少红军部队,虽然很多红军师只留下了最后的架子,仿佛再努力一下就能彻底歼灭,但这已不是他们的重点任务,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尽快退回去。很多绝望的红军官兵惊愕地发现,从当天下午开始,一直给他们施加压力的德国人仿佛一瞬间从人间蒸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劫后余生的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庆幸自己得救了。
到16日下午4点,顿河河曲部的大规模战斗基本结束了,枪炮声逐渐平静了下来,可怜的奇斯佳科夫在率领集团军司令部转移过程中遇到了警卫旗队师的突击,在铺天盖地的希姆莱管风琴火力覆盖中,这个名噪一时的司令员和警卫人员被击中而死亡——事后打扫战场的红军将士发现了他们可怜的司令员,德国人似乎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战场上打死了何等有价值的目标。
卡尔波夫的运气比奇斯佳科夫要好一点,27军核心部队依旧保留了下来,但满员水平不到战前的40,而陆续配属给他的部队近乎全部打光,最多的时候他手里控制着7个师,但战役结束后他还能收拢的部队不到1万人,只能编成2个师。
11月17日,这场人称大河曲部战役落下帷幕,经过4天3夜的激烈交战,在曼施坦因的运筹帷幄指挥与霍特集群的精妙配合下,德国南方集团军群取得全面胜利,红军第21、12集团军大部被歼灭,第24集团军遭到重创,第6、57、62、64集团军遭到中创,顿河河曲部19万红军最后只剩下6万余人,加上其他方向的伤亡,红军被毙、伤、俘者突破30万,坦克损失超过500辆;南方集团军群损失人员近5万(其中德军3万余),损失坦克150辆(德军80余辆)。
11月19日,顿河中上游全线封冻,德军退守罗斯托夫周围的第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