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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震惊”的领导

  其实乍一见到胡德平的时候,张晨就知道自己看到了坝头乡的名人。

  当然,此时的胡德平,仅仅只是刚刚从一江之隔的黄江调过来做乡里的负责人。

  相比于在十几年后,胡德平这个名字会远比现在要耀眼得多。

  如果不是翻起他的简历,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就是这么个貌不惊人,而且还带着一点乡土气息的中年男子,竟然在百崇县呆了足足有十年的时间。

  人生有几个十年。

  能扎根一地十年之久,胡德平的坚韧可想而知。

  当然,之后跳出百崇,一路青云直上的胡德平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不到二十年的功夫就成了金字塔尖上的那一小撮人。

  上辈子,张晨确实专门去看过胡德平的简历。

  所以知道他不仅仅在百崇有过任职经历,更在坝头乡任职超过3年。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坝头,按理说现在应该调去百崇县城某个乡镇担任一把手去了。

  “不对,他应该是下一年底去的,也就是自家老子的鱼塘捡了便宜,乡里才把那些鱼塘卖出了高价。”

  “如果没记错的话,负责这件事的正是胡德平,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胡德平才调走了。”

  想到这里,张晨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没想到这次被自己截了胡,到头来负责此事的还是胡德平。

  而此时,

  察觉到张晨睁大眼睛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黝黑的眸子更是转个不停。

  胡德平立马就乐了。

  这倒是有意思!一个孩子居然跟看猴戏似地看了自己老半天。

  “胡乡长,这娃是张文林的儿子。”

  见胡德平点了点头,张晨突然从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来。

  “如果自己把这事搅黄了……”

  “不会因为没了这个政绩,胡德平就销声匿迹了吧?我的天!如果是这样,那乐子可就大了!”

  “你是乡里的乡长?”

  看着胡德平一脸平静的样子,张晨突然问道,

  语气神态浑然不像是一个少年人该有的样子,胡德平顿时就来了兴致。

  “对,我是乡里的乡长,小娃子,你爸真带你妈去圣都看病了?”

  胡德平有意想试试眼前的少年,

  虽然心底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干涉这件没头没脑的破事,

  但是胡德平心里却有种很奇怪的想法,

  总觉着张文林家这小袜子不太简单。

  “那还有假,不过胡乡长,不用我爸在家我也知道你来做什么。”

  张晨在认出胡德平的时候立马就改变了原来的打算,趁老子不在家,这件事如果办好了以后在百崇可就有人了。

  不得不说,张晨已经引起了胡德平足够的兴趣。

  “哦?你这娃子胆还真不小啊,你倒是说说我来做什么?”

  张晨一副忐忑的样子就是不说话,眼睛四处瞟着也不懂,看了半天胡德平才明白过来这少年的心思当真不简单。

  “何主任,你带他们去白湖湾看看,顺便核对一下白湖湾鱼塘的数目和面积。”

  白湖湾往少里说也有千亩水,要何刘宝带着乡里几个人,一没工具二没资料去核对面积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是乡里来的那几个干部也不笨,知道胡德平是在支开他们。

  于是也不说话点了点头就推搡着一个劲儿往前挤的何刘宝往河坝那边走了过去。

  石秀红见张晨拉着乡里来的那个“面相挺干净”的干部进了棚子屋,赶忙回屋里拎了一铁壶水烧。

  随张晨进了屋,胡德平稍稍打量了一下棚子屋四周,满屋子都是鱼腥味,但是并不难闻,很通风,屋子不大,一侧摆放着一张床,上面的被褥很干净,地面上用水泥平了地。

  一个大衣柜摆在靠墙的位置,其余的就是一张由木板钉的四方桌,几把小凳子,东西不多,但是很齐整,并不像想象中的杂乱脏,桌子上还有一摞书本,他一眼就看到最上面的那本伟大领袖文选,心里微微有些好奇。

  “胡乡长,我叫张晨,你等会儿,我秀红婶烧开水去了,一会我给你泡碗茶,不要嫌不干净,我绝对给你找个最干净的茶杯。”

  张晨并没有打算装成一个十来岁孩子,他知道根本就不需要这样,他的身体摆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性格成熟那叫老成,现在需要的就是胡德平另眼相待。

  胡德平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看过张晨,这个少年身上处处都表现得非同寻常,看似与平常年少老成的孩子无异,但是事实上却要老道十倍,他很好奇张文林是怎么教出这样一个儿子的。

  “张晨,这些书是你爸看的?”

  似乎是不经意地随意问了一句,张晨想想不想就答道:“是啊,那本文选是我舅舅的,我爸看我也看了两遍,书里讲的话比我爸讲的有道理多了。”

  这娃娃,说的话还真是气派。

  胡德平笑而不语。

  实际上,

  儿子也看文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张文林一开始也很惊讶,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仿佛自己儿子本来就是这样,习惯是最可怕的,时间流逝中,张晨的表现越来越被身边的人接受甚至习以为常。

  但是对于初次接触的胡德平而言,这无疑是一件令他很诧异的事情,十来岁的孩子把这么厚的文选看了两遍,难道这就是张文林教育孩子的方法。

  “你看得懂?”

  “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但是后来就懂了。”

  “那你知道书里的道理是讲什么吗?”胡德平一副兴趣浓厚的样子问道。

  “知道啊,就是教穷人怎么过日子,过好日子的,我还看过一本更厚的,外国人写的,叫马格斯还是什么的,不过那个不好看,有些看不懂,有些看得懂。”

  “哦?你还看过这个?那你说说是什么看得懂什么看不懂。”

  “忘了,不过书上讲了很多挣钱的事情,这个我晓得。”

  “挣钱的事情?”

  胡德平顿时有些懵,竟然有人把马恩全集叫做挣钱的事情。

  他错以为张晨的确看不懂这本书,所以并不想在这上面深究。

  “张晨,你说说看我是来做什么的。”

  相比于张文林教育孩子的问题,胡德平更关心这次来张湾的结果,尽管这事没头没脑,但是若是能解决了那也是自己的成绩。

  张晨闻言看了一眼胡德平,心里已经在开始计算着该怎么说。

  “不就是想多弄点钱嘛,不光我知道,就是秀红婶都晓得。”

  胡德平闻言心里吁了口气,他以为这只不过是张湾的村民说道的缘故,但是张晨接下来的话却把他给震住了。

  “乡里早就和我爸爸签了合同,老早的那块鱼塘三年两千块钱承包费,后来乡里的刘副乡长又出面签了其他的合同,三年三万六,白纸黑字,但是谁也不晓得白湖湾里有那么多沉泥的老鱼,你们不就是看我家挣了钱,就变着法子要钱么。

  我爸爸说要钱可以,但是不要太过分,打官司我们也不怕,我爸爸走的时候还说过,白湖湾的承包费一年加个万把块钱没问题,如果太多了他宁愿不承包,其他的鱼塘里我家都下了苗,乡里到时候还要赔买鱼苗的钱。”

  张晨一口气说完就盯着胡德平,此时胡德平心里已经犹如打饭了醋瓶子一般不是滋味,自己被当做枪使弄到张湾来,殊不知人家一个半大的小子都知道了乡里在打的什么主意,这事做得—

  刘明那个王八蛋就是个混账。

  过了半天,慢慢平复了一下心里有些发乱的思绪,这才抬头又问了一句。

  “你爸爸还说什么了?”

  张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吊足了胡德平的胃口。

  “我爸爸说钱是不打算还给乡里了,这是我们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但是为了乡里开展工作,那些鱼塘也不要了,年初在乡里搞个拍卖会,把鱼塘拍卖掉,只留我家的那一块。

  卖回来的钱也不留着,捐出来修路,修一条从乡里通张湾队上的路。不过--不过我爸爸说了,这件事乡里要负责,修路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可弄不好。”

  这一年的时候,坝头乡唯一的一条正规公路到乡议院不远就截止了,剩下的都是黄土路,哪像后来村村通实现之后村村都是水泥路的模样。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尤其是中西部落后地区,没路根本就不谈发家致富的问题。

  坝头乡的渔业资源和农业资源都算是极为丰富的地区,但是路况却极差,通到乡里各村的除了黄土路就没别的,不要说生意流动,就是村里人到乡里办点事买点东西都困难。

  修一条路花的钱也多不了,从乡议院到张湾队上拢共就五公里的样子,以前在2008年的时候修建花了不到80万,这还是标价,如果自己出资让各个村里来修,这条五米宽的水泥路恐怕价格要对折,在这一年的时候价钱就更低了。

  白湖湾的鱼塘有二三十来块,张家一块花了三万不到承包三年,如果现在承包权拍出去加上鱼苗的费用,一块水塘绝对值1万5,拢共三十多万近四十万还是往少里说,修条路绝对没话说,再说了,修路乡里和村里肯定是要出一部分资金的,最少人力少不了。

  胡德平哪里不明白这小子说的事情影响有多大,坝头乡多少任领导都没能修起这条路,不但如此,全县十几个乡镇,除了城区以外,也没哪个乡镇修起了这种到大队一级的路。

  如果坝头乡哪个领导把这么一条路修起来了,不说其他的,光是口碑那也绝对是全县首屈一指的,这种政绩还是实打实的,一点都不带假,老百姓也愿意干。

  但是,张家如果真的抛出这么一个诱饵,那估计乡里又有得吵了,不说别的,开会的时候那局面就已经令人头疼了,但是显然,眼前这个半大的小子似乎已经有了主意,胡德平心里突兀的一顿,随即便明白了张晨的想法来,眼里竟露出一丝笑意来。

  “胡乡长,这条路你来修怎么样?”

  果然,张晨的一句话恰恰验证了胡德平跳个不停的心思。

  他有些不清楚这个主意到底是这还半大孩子说着玩的还是张文林早就有所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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