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无言 高青树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到陈羲脸上那般坚定不可动摇的表情,他都觉得自己任何话说出来都是多余的。他忽然发现自己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早已经能自己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既然你这样选择,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了。”
最终高青树只是长叹一声,走到土炕旁边掀开枕头,从下面取出一本看起来已经极为老旧的书册递给陈羲:“这是当年你父亲传授给我的功法,当时还没有成型,所以连个名字都没有。这些都是我自己根据记忆记下来的,可能会有些偏差,所以一直没有拿出来给你。”
陈羲双手将书册接过来,没有说谢谢。因为情义如此,已经无法言谢。他将书册郑重收好,后退一步,然后深深一揖。高青树没有阻止,受了他这一拜。
“我本想尽我最大的能力,让你能够在大满天宗得到最好的教导,修为达到一定地步之后再去想报仇的事,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陈羲回答:“父母受难,不敢再等。阳照大师压我十年不许出七阳谷,这十年已经是煎熬。身为人子,就算一死也要尽最后一丝孝道。我知道先生都是为了我好,想让我有足够的实力再去救他们。可是我不知道父母还能坚持多久,我去过九幽地牢了,那个地方苦熬十年我无法想象他们怎么坚持下来的。”
高青树道:“我知道你这样的性子既然决定就不会改变了,那么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先说九幽地牢,传闻九幽地牢可以通向一个叫做无尽深渊的地方。谁也不能解释那个地方为什么存在,那里面那么多的强大存在又是怎么被镇压在那的。你应该见过那两个红袍老者了吧……他们已经在那守门四百年。”
陈羲一惊,实在没有想到那两个老者已经活了那么久。
高青树继续说道:“当年厉兰封建造改运塔的同时,建造了九幽地牢。所以也有人说无尽深渊里的那些东西,都是当年被厉兰封镇压在那的。那些东西都太强大,强大到厉兰封可以将其击败却无法将其杀死,于是把它们都投入了无尽深渊。九幽地牢就是一个法阵,让那些东西永远都游离在人间之外。”
陈羲问:“那两个老者是厉兰封什么人?”
高青树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厉兰封的传人。厉兰封只有一个单传弟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之后的小满天宗宗主都只收一个弟子,所以最初关于改运塔和九幽地牢的秘密,都是只有每一代宗主才知道。到了你父亲那一代,因为突发变故所以连弟子都还没有选出来就被关进九幽地牢。所以现在知道这秘密的,只有你父亲,我猜测连你母亲都不知道。”
陈羲静静的听着,他需要知道的更多更多。当年阳照大师不许他过早的离开七阳谷禅宗,带他进七阳谷的那天就告诉他,十年之内你不许离开。如今十年已经过去,陈羲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探寻真相。
高青树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当初执暗法司的人没有杀死你的父母,就是因为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你父亲都没有说出那个秘密。所以执暗法司的人把他送进九幽地牢,就想看看你父亲会不会无意中暴露出什么。”
他看了陈羲一眼,能体会到陈羲心里的痛:“你可以这样理解,无尽深渊和咱们所处的世界不一样,那是一个单独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世界。当年厉兰封一定是发现了清量山的什么秘密,所以才会冒着巨大的危险去昆仑山找来九色石镇塔。而神腾随后而来在这塔中停留……我怀疑,都是因为这无尽深渊。”
陈羲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既然当初是神护之一,难道也不知道神腾是什么?”
高青树摇头:“不知道,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有些是骗你的。大满天宗的十二神护根本就没人见过神腾,因为我们从来没有上过九层塔。大满天宗的宗主只让我们在八层做事,绝不许踏上九层塔一步。”
“那你们做什么?”
“准备食物……还有衣服。到现在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琐碎的小事。我们每次去,都要准备数量不少的精美糕点,准备各色的时鲜水果。非但如此,还要准备不少漂亮的女子衣物,每一周时间就要采买一些这样的衣衫送去。”
陈羲惊讶道:“难道神腾是个女子?”
高青树还是摇头:“不知道……无法确定神腾是什么。我们也曾经一度以为所谓的神腾不过是个大修行者隐居于此,所以才会需要那些衣服和食物。但是有一天我们去送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尾巴从九层塔垂下来,很大……”
陈羲深深吸了口气,将听来的这些消息迅速的整理着。高青树说的不快,尽力将重要的细节告诉陈羲:“改运塔和九幽地牢是完全相对的,上面的改运塔什么摸样,下面的九幽地牢就是什么摸样。九色石是为了稳固石塔不被无尽深渊的巨大能量摧毁,神腾可能是靠着它的强大实力镇压那些东西。”
他认真的说道:“这是我们这些年的推测,小满天宗的存在,就是因为清量山中藏着一个无尽深渊。但是现在,随着一代人一代人过去,内宗之内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了。”
“大满天宗的宗主呢?”
陈羲忽然问了一句:“他是谁?他不知道吗?”
被陈羲问到了关于大满天宗宗主的事,高青树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之色:“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不知道大满天宗的宗主是谁。他每年最多来两次,有的时候一年也未见得来一次。每次到来,考核一下门下弟子的修行,留下一些功法随即离去。”
陈羲觉得有些诡异:“我依稀还记得,当年我离开之前父亲就提到过大满天宗,但是我还小,不记得多少。难道说连我父亲也不知道他是谁?”
高青树摇了摇头:“不知道……你父亲曾经和我说起过,在他成为宗主之前,大满天宗的宗主就是那个人。甚至在上一任宗主之前,大满天宗的宗主也是那个人。你父亲怀疑这个人的年纪可能和九幽地牢里的守门人差不多……他每次出现,明明就站在你面前,你以为自己看清了他的脸,可是一转头的时候,你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记住。他没有遮挡过面容,可不管是谁都记不住。”
陈羲问:“幻术?”
高青树再次摇头:“不是幻术,但凡幻术就又破解的时间。一个人修为再高也不可能让幻术持续一年的时间,他最多的时候超过一年半没有来过内宗,如果是幻术早就已经散掉了。”
陈羲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事,索性不再去想。反正他和大满天宗的宗主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索性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眼前需要知道的事上:“先生,传闻神腾和国师关系密切,是不是真的。”
高青树点了点头:“国师确实对神腾很在意,我们怀疑大满天宗的宗主就是国师的人。至于外界传闻,说神腾是国师寄养在改运塔里这样的话,自然也是国师有意放出去的。前些年还不曾有这样的传闻,那是因为大楚圣皇春秋鼎盛,被誉为天府大陆第一强者。那个时候不管是谁也不敢打圣皇宝座的主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圣皇垂危,九子夺嫡,国师放出来这样的消息,无非是想让那些人对他多一些惧怕。”
陈羲点了点头,这和他自己的推测相差无几。想到和高青树才相处了没多久就要分别,陈羲心里确实有些不舍。他走过去为高青树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递过去:“先生本不必管我家的事,可是先生却隐忍十年追查真凶,这对我来说便是大恩,我却无以为报。”
高青树将茶接过来喝了一口,眼圈有些发红:“当年你父亲对我如兄弟一般,他现在深陷地府,家造大难,我若是装作不在意的话,自己会把自己骂死。你父亲为人慷慨仗义,一身侠气,他失踪之后其实有不少他在宗门之外的旧交都想查出真相。但是执暗法司却将这件事揽了过去,谁也没有办法越过执暗法司继续追查。你去了执暗法司之后,我就离开小满天宗去寻找那些你父亲的旧交,待你查到真凶之后,我们就来帮你。”
陈羲脸上变色,郑重一礼。
高青树伸手把他扶起来说道:“虽然你已经有了决定,但我还是要告诫你……这些年执暗法司从内宗带走了不少优秀弟子,都是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怎么样了,所以你去了之后要格外小心。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撤出来。”
他从怀里拿出两块定向图鉴递给陈羲:“若你能进执暗法司,他们每个人都会发一个定向图鉴。这是我改过的,看起来和他们发的一摸一样,但细微处有些变化。你在这两个定向图鉴上都滴一滴血,这两个图鉴就会相通。若你在执暗法司遇到危险就将图鉴捏碎,我留下的这块就会显示出你的位置,我会尽快去找你。”
陈羲点了点头,将两块定向图鉴接过来,然后分别往图鉴上滴了一滴血。那血珠立刻就渗透了进去,片刻之后消失无踪。高青树把其中一块拿过来,催动一丝真元用手指在图鉴上写了几个字,陈羲手里的那块图鉴随即微微发热。陈羲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这块图鉴上出现的字和高青树的那块上一摸一样。
“这个要收好,方便联络。”
高青树又交代了一句,陈羲点头将图鉴贴身收起来。
然后高青树又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递给陈羲:“这是我这些日子做好的灵雷,你随身带着以备不测。”
陈羲看了看高青树好奇的问:“身上都搓干净了?”
高青树笑道:“那是我骗你的,制作灵雷是我偷学来的。”
他拿出一颗灵雷对陈羲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记住……现在我唯一确定当初内宗中和你家的惨案有关的人,就是这个会制作灵雷的人。这个人现在也在执暗法司,当初若不是他接应的话,只怕执暗法司的人也没那么容易进入内宗。要知道结界是当年厉兰封留下的,一般的大修行者毫无办法。”
陈羲的心一紧,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高青树继续说道:“这个人,也是我在大满天宗的师兄。他叫虢奴,曾经是虢国的皇子,虢国很小,依附于诏国。大楚圣皇灭掉诏国之后,顺便也把这个小国灭了。他被俘,圣皇为其改名为虢奴。后来此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进了大满天宗,后来和你父亲也是熟识。在宗门内。你父亲本来觉得他身世可怜,对他很照顾。谁知道这人竟然如此阴狠……当年的事之后,他就离开了内宗,应该就在执暗法司中。”
“如果你遇到了他,千万小心。这个人天赋极好,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的灵雷不要让他看到,否则你就危险了。我本想去皇都城除掉此人,但是又担心我离开之后你回来没人接应,所以一直容着他活着。我离开之后,等到时机成熟会去除掉他。”
陈羲点头,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