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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章:陪你去看流星雨

  “呯呯呯呯……”

  枪声象是倾盆大雨,紧密而连续得响着。

  律野哥伏在马背上,压着身子,继续猛冲着。后方燃起的大火,阻住了不少弟兄,而那一片乱石,也拖慢了很多人的速度。眼前,那烟雾后面便在不停得响着枪声,好几次,耳边呼啸的声音掠过,让律野哥心里猛得一紧……可终于还是将要冲到拒马面前。

  “杀啊……啊!”前面一声大吼转而变成惨叫,一名骑士刚冲到拒马前,正要纵马跳起……却猛得一个跟头栽下了马来,而他的坐骑也再站不稳,歪歪扭扭得倒了下来……

  “蒙可也先?!”律野哥心中一紧,要说自己麾下众人的骑术,蒙哥也先敢说老大,便是律野哥也不敢与他相比。若非他母亲是名低贱的南人女子,就凭他的骑术与色目人的身份,律野哥这千夫长的位置坐不坐得上却也难说。

  左右一看,再没人跟在自己身后,反是在地上,倒卧了好些手下……律野哥稍一迟疑,忽然一阵呼啸迎面而来,他的头重重向后一仰,头盔便向后飞了出去……

  一匹战马跑到拒马前放慢了脚步,马背上的骑士软软得伏在鞍上,动也不动。近卫营的战士们没再理会这人,只看着后面那些仍在冲锋着的骑军,瞄准,发射……

  铜雷与火瓶阻住了后半截元军的冲锋,右翼这一千骑军,冲过来的不过数百人。可却在乱石阵中纷纷得倒下了。对方的枪声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让那些勇敢的骑士们终于倒在了拒马之前十几步远的地方。

  可那些倒下的骑士中却没有律野哥,他的头盔被击飞之后,便顺势伏在了马上,用手上细微的小动作,引领着马儿慢慢儿得回到了军中。这时候,他正向也蓝万夫长汇报着方才的战情。

  “冲不过去的啊,要用长弓才行!也蓝将军!蒙可也先都死在拒马前了,咱们的人跟本冲不动。”律野哥的身上被子弹擦伤了几处,好在都没伤得太重,可从那浑身是血的情形上看起来,的确让人没办法责怪于他。

  “长弓……”也蓝托着腮想了想,摇头道:“他们的投石机一炸一片,比长弓投射得还远。若是派步卒投箭,不过是白白送死!叫你的人,带上骑弓,骑射!”

  元末的官兵里,骑射工夫早己经不堪提起。能骑马驰骋的便能做骑军,若是马术稍好一些的,便能做了队官。至于射箭……己经没人拿它做为一项要求了。养尊处优的蒙人,早己不必过着放牧游猎的生活,自然也不再需要学习那种在颠簸的马背上射箭的本领。

  可骑弓并不太重,大伙儿也还是射得动的,只要大伙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虽说准头是不用想的,多少能带给敌人一些骚扰也就好了。作为一名色目人,在军中毕竟只算是二等身份。律也哥不顾身上还在流血,重又领下了军令。

  也蓝给律野哥补齐了一千骑军,人人腰挎弯刀,手执软弓,便要冲出营中,再次冲去那一道梦魇般的战场上去。

  “停!快停下!”

  营门口,忽然有人张开双臂,挡在了辕门前!

  “陈大佑!敢拦着本将出击,你是想死么?!”律野哥的马鞭指着那名汉军的百夫长陈大佑吼道:“来人,拖他下去抽一百鞭,再禀明元帅问斩。”

  陈大佑却“扑通”一声跪在律野哥马前,嘶声吼道:“将军此去,有死无生!咱们军中骑军总共不过四千!拼光了可就再也挡不下红巾贼了!此等大事,陈大佑冒死请将军且住,我亲向万夫长禀明厉害!”

  律野哥虽是看不起陈大佑这第三等的汉人,可在大元之中,三等汉人比之四等南人还要高上一层,也更可信一些。(大元民分四等:蒙、色目、汉人即北方汉人,南人即南方汉人)听他这般声嘶力竭得陈情,心中也不禁犹疑起来,略一踌躇,便咬了咬牙,跳下马来道:“我带你去见大将军,若是你危言耸听,误了军机,莫要怪我会亲手斩了你的脑袋下来祭旗!”

  “小人只求陈述厉害,若是万夫长与千夫长都认为小人说的荒谬,甘愿自请受死!”陈大佑一个抱拳,这才起了身来,随着律野哥进去大帐。

  “藤甲?”也蓝听着陈大佑的说话,疑惑道:“能挡住咱们的弓箭?”

  “能!”陈大佑跪在地上断然道:“小的先前曾带人去天门镇一带打粮草。便与沈家的这些家丁交过手。咱们的箭枝射到对方身上,毫发无伤!并未扰得他们的火枪发射慢上片刻!若是将军将咱们的骑军都派了出去,有个闪失,可就再没有强突敌阵的办法了!”

  “那……以你看?此事如何是好?”也蓝揪着腮上的胡须,犹豫道。

  陈大佑慢慢得边想边说道:“以小人所观沈家兵丁,火器犀利而藤甲厚实,看似牢可不破,却也不是没有弱处!”

  “何处?”也蓝一拍案站了起来追问道。

  陈大佑心中一转,当即有计,便昂声道:“那沈家军全是用的火器,要用火药发射弹子才能伤人。他们出门在外,火药与弹子所携终归有限。再一点就是人手毕竟不足。咱们只需……”

  听着陈大佑的计谋,律野哥也不禁点了点头,依他之计,成则功在自家,败则过归其人。所以,看着也蓝垂询的眼光,他便一抱拳道:“末将也以为陈大佑所言有理,或是可命人知会元帅一声,两面一起并进!”

  方才经过一阵紧张得射击,近卫营的士兵们如今全都放下了紧张,说笑着正用通条清膛。单管枪因为是枪管的厚度增加了不少,沈默测试过,不清膛的极限射击次数是十五发内,超过了这个次数后,药渣与挂铅的存在很可能会让枪管炸膛。方才虽然众人还没达到一定要清膛的程度,可也都发射超过了十发。而双管火枪的射击频率还要少一些,正常要求是十发之后清膛,极限也不过每管十二三发后,也就必须要清膛,不然就随时有可能炸膛。

  沈默知道这个办法的解决方案可以有几种,可哪一种也都并不完美,最大的缺陷还是在于生产能力有限,相关的物料贫乏。无法大规模得装备火器。自己虽然想要改变这个现状,可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有的时候也只能无奈。

  王远图与钟哲安本来对于对阵骑军,心中还有一些忐忑,可看着沈默放松的样子,都没敢提出什么疑问。现在看到这样的战绩,顿时也松快了下来。五百步军两面对阵两千骑军,居然也轻松取胜,他们己经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打倒自家这一支精军的可能了!

  对于两人的如释重负,沈默看在眼中,只是轻轻笑笑。他并不想说自己早有预见,可是曾经的时空中发生过的那场著名的火器与铁骑的交手,让他清楚的知道,现代快速火枪的齐射用来对付骑军完全没有问题。更何况前方还有乱石阵来拖慢速度,还有投石机发射的铜雷与火瓶来打散骑兵的阵形。而自己现在装配军队的火枪,怕是比当年的八国联军还要强着些……

  望着神色愈发轻松的战士们,沈默却忽然感觉有些暴风雨来之前的那种压抑。一种莫名的忧虑影影绰绰得绕在脑间,似乎隐约想到了些什么,却又不能全全本本得捕捉到!让他的心里好象悬在了半空中有些没着没落的空虚。

  走到了码头,自家的船队还在不停得运送着徐州军前来,一趟便能运送近千人。可毕竟上下船总要时间,所以这会儿岸边又聚了千来号人,正席地坐着,个个都是一脸劫后逢生的呆滞与幸福。

  “沈统领!”上官二宝见到沈默,急忙迎上前来抱拳道:“多谢沈统领出手义助,如今有了沈家船队帮手,渡河快了许多。”

  沈默点点头,看了看这些溃军,点点头道:“这些人看样子怕是没什么心气助守了,不过都坐在这里不成,我给他们找了个活计……派些有力气的去多寻些砖石搬来。”

  上官二宝当然知道,两边的元军方才攻了一阵,虽是退了去,可看样子还会再来。自家这些人手软脚软,早没了胆色对敌,且做着些民伕的活计,搬运些砖石来助守倒也要得。便二话不说抱拳应道:“全听沈统领吩咐!续继祖!听沈统领差遣,率人去多搬些砖石过来。”

  人群中一名青年听到点名,便起身抱拳应道:“是!”说完一挥手,把身边的上百人驱赶起来,四下搜寻起砖石来。码头边上的一些房屋,便生生得被推倒拆散,变成了一块块的青砖与瓦片。

  “警戒!”城头上再次响起了示警的锣声与呼唤。沈默忙疾步走回防线,看着面前的情形,却不禁有些愣住。

  “步卒?”钟哲安走到沈默身边,疑惑道:“官兵不用骑军冲咱们啦?虽是用了重盾,可却抵不住咱们投得铜雷,炸也炸得散他们啦!”

  “就是这个!”沈默猛然明白了方才脑中一直担忧的问题所在!如今是真实的战场,却不是无限弹药的游戏!这回出门,虽然为了防备意外,带了不少弹药出门,可总会有个尽头,到了用尽弹药的时候……自家这些火枪兵,只怕就要陷在这儿了!

  望着眼前冲上来的元军,分作两队前行,举着重盾来防卫,小心翼翼得向前移动着。中间却还留着老大一块空档。沈默心道:拿步卒来耗我弹药,等我弹药将空,或是步卒冲到眼前与我军缠斗之时,再用骑军从中路冲锋?经此一仗,这些步卒只怕能活命者不过十之一二而己。此计不知何人所献,真可谓歹毒了!不过,看来元军的骑军所剩怕也不多了,似乎不太舍得与自己硬拼了呢……

  元军在前方与头顶都架了盾,看起来象是一只沉重得乌龟,正慢慢得爬行着,铜雷除非是落入盾之间的缝隙中,不然杀伤力肯定大打折扣!沈默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应对之法,下令道:“投石机,火瓶预备!”

  一只只火瓶,放在了投石机的萝中;一只只火把燃着了起来,随时准备点燃那些装满了桐油的火瓶。

  陈大佑看着这些小心挪动的步卒,畏缩得前行,不禁怒道:“快!此时要散开,要快,冲到前面再结盾阵防守!”

  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得挥起鞭子,抽打着这些新晋的手下们。他刚才被也蓝临时提为千夫长,指挥这次步卒冲锋,所谓新官上任,火头正旺,下手也很是不轻,眼看着这些步卒终于要收起盾牌,放胆冲上前去,陈大佑这才松了口气……

  “忽、忽、忽……”一只只火瓶带着风声飞落下来,就象一颗颗流星的火球一般,看起来很有一种震撼的美丽。可陈大佑却没有欣赏这些的心情,他嘶哑着嗓子狂吼道:“散开!快散开!冲上去!快冲啊!”

  火瓶砸在那些高举的盾牌上,四下溅散开去,顿时把周围一圈儿的士兵烧成了火人。陈大佑并不理会这些人的死活,只是不停得抽打着那些还没跑起来的手下,一边抽一边吼道:“快!冲上去就没火啦!快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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