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公孙兰就邀请了刘芸娘一起前往武考的大比现场。
自到燕京之后,刘氏就足不出户,特别是女儿也送来燕京之后,她便整天就呆在宅子里陪伴着女儿。不过公孙兰的邀请她无法拒绝,因为她直接带上了她的女儿。她听说过这个长的十分妩媚,却又充满着一股子洒脱干练的女子,她觉得她与自己有些奇特的熟悉感,或许是因为这个女是也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秦军中情报主官,正四品的监察厅中丞,还是位女侯爵,不是国夫人侯夫人,而是真正的侯爵。
她与公孙兰坐着一辆四轮马车前往武举考试现场,马车很豪华,且是加长型,车厢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客厅,里面卧塌茶几等一应俱全,甚至能坐上十个人都不会挤。
马车厢上装着许多玻璃,透明的玻璃窗里还挂着百叶帘,她可以透过帘幕缝隙,清楚的看到外面。
在燕京城南城城墙外,运河岸边,一大片的帐蓬已经搭起,数以万计的百姓前来观看这次盛事。
对许多百姓来说,武举考试,就如同比武大会,更像是一顶热闹的杂耍,可以让人暂时忘记忧愁烦恼,尽情的欢乐呐喊。这次的武举考虑确实盛大,基本上没有限制,不论出身,真正的不论出身,不管你以前是将门虎子,还是文人世家,或者是地主豪强。哪怕你是商贩之子。妓女之子。罪犯之子都没有关系,唯一的一条,只要你不曾犯过重罪,就可以参加考试。当然,要想来燕京参加武举考试,同样还得先过县试和州试还有省试。
考试现场放在了城外,而非是在城内。
大会的壮观景致看的向来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刘氏有些目眩神迷,几乎喘不过气来。闪亮的铠甲。披金挂银的高头大马,围观百姓的高声吆喝助威,风中飘荡的各色鲜明旗帜。这其中还有许多精明的商家借此机会,打出带有语的横幅和旗帜,还有那些武士,尤其是那些武士。
高大、威猛、强壮!
“真是不虚此行,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当刘芸娘跟着公孙兰走到属于她们的专属帐蓬时,公孙兰轻声笑着对刘氏说道。今天,公孙兰穿了一身宝石蓝色的宫装礼服,露出半片白腻的胸脯。配上那娇媚的脸庞,充满了诱惑味道。而刘氏只是略微妆弄一下。不施脂粉,挽个飞天高髻,上面只插了一只金凤步摇,金凤凰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晃,晃人眼球。她穿了一件素白的对襟大袖袍,却正好衬着她那头乌黑的秀发,配上她那平静的面容,竟然有种出尘脱俗之感,一路上,看到她们的众人眼睛里都充满着惊艳。
今日参加最终考试的武士们,一个比一个的英姿焕发。而这其中,又以李璟在燕京的七门徒最为闪耀,他们是全场的焦点。除了刘寻,他们全都身着亮银色的全身钢板甲,披风洁白如初雪。
刘寻也穿了白披风,但他的铠甲却是金光闪闪,还有一顶李璟亲赐虎头金盔和一条狮蛮玉带,并有一把玉具宝剑。
李璟的诸位弟子们今日并不是来参加考试的,他们是特邀的嘉宾,而刘寻,这位新任九门提督加上胜捷军军主,他的出现,无疑能让无数前来观看的少女妇人们心跳如雷,面如桃花。
刘芸娘还记得刘寻,数年前的代北之战时,正是他突袭直谷关,逼的她不得不仓促撤离,结果后来她又追到泰戏关,那一次,刘寻四师兄弟带着百余人,却从她的八千兵马手中,强夺下了泰戏关。
数年之后的不久前的再次代北之战,同样是直谷关,同样是蔚州。
“刘寻将军外号小诸葛,有一步百计之称。今年刚二十岁,可却已经位封三十六国侯之一,并且担任着金甲胜捷军军主要职,就在前几天,又刚被秦王授与燕京城九门提督之位。据说,刘寻将军现在可是位列燕京最爱少女喜欢的梦中情郎第二位呢,若是你有意,我可以帮你牵线。”公孙兰悄声对刘氏说道。
公孙兰指着场上正持着一枝黄金战槊与持着一把七尺双手重剑的符审打成一团,为考试做着开场表演的刘寻轻笑说道。刘寻和符审,二人都那么年青,却又那么的勇猛,少年成名,且是秦王高徒,如今又都担任重职,不知道是多少年青人的偶像和少女的梦中情人。有这二人出场,整个现场气氛顿时热闹了几分。
刘芸娘面色平静,似乎并不为公孙兰的玩笑话而生气。
“第一名是谁?”
“什么?”公孙兰有些意外的问?
“你说刘寻是燕京少女最喜欢的梦中情人中排第二,那么排第一的是谁?”刘氏一脸正经的问。
公孙兰愣了下,没想到她还会问这个,不过随即笑答,“排第一的当然是秦王殿下,不说燕京,只怕整个大唐天下,大唐少女们心中最喜爱的梦中情人,秦王都必然是第一。”
刘芸娘没有回话,她突然陷入回忆之中,脑中自然而然的就浮现出了当日直谷关外山谷中,李璟阵前叫她会面的场景。当时李璟的模样,李璟的声音,至今都还留存在她的脑海之中。有时她不禁想,若是那天京娘那支箭射中李璟,现在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想到李璟,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丈夫李克用。刚到燕京时,她几乎都让人去打听他的消息,到后来,渐渐两天一次,然后三天一次,最后五天一次,十天一次。
她蓦然惊醒,好像她最后一次去打听他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前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她真的已经把他遗忘了?还是说。她已经相信他再也回不来了。或者说,自己也许并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生活中去?
一时间,她思绪如潮,心乱如麻。
公孙兰在旁边叫了她两声,叫她发着呆,不由心中一动。
“李克用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估计人早没了。你对以后,有过什么打算没?”
“什么?”刘氏茫然问。
公孙兰道:“我说秦王很欣赏你。不如你就考虑一下吧!”
“你说什么?”刘芸娘如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的猛的惊炸起来。
公孙兰看到她如此大的反应,突然心里一噔,明白了点什么。她扭过头,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刘芸娘也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连忙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说到这,刘芸娘停住了嘴,因为她发现自己一急之下的解释,有些越描越黑,欲盖弥彰的感觉。
“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公孙兰扭着头冷笑一声,“知道这句话是谁说过的吗?”
“秦王?”
公孙兰哈哈一笑。“看来还真是有默契。没错,这话就是秦王说过的。也许你嘴上还可以分辩,可事实上你自己的心刚刚已经出卖你了。不过你对秦王有这种感觉了没错,三郎不是一般的男人,能不为他心动的女人很少。”
“我是克用的妻子,我们还有虎妞。”刘芸娘回道,不过声音有些小。
“那又怎么样?李克用也许有股着让些女人心动的野蛮味道,但你得承认,其实你更钟意的是三郎这种男子,对吧?英俊潇洒,温柔体贴,更加让人心动的是善解人意。一个能统兵百万,睥睨天下的英雄,却能对女人温柔体贴,这样的男人,只怕是一个女人都会喜欢吧。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我就也一样喜欢他。”
“我知道,你是他的女人。”刘氏有些理解的道,公孙兰虽是一个强势女人,一个自立的女人,但在这样的社会,再强的女人也得依托男人。
“我喜欢他,所以我跟她。”
“没名没份,你也不在乎吗?”
“如果你爱一个人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就不会太在意那些了。况且,名份也不是全部,喜欢他,可以跟他在一起,也可以跟他生孩子。”公孙兰轻声说道。“其实你现在也不可能回到代北去了,而且就算有机会回去,你愿意再回去么?回去做什么呢?起码李克用到现在还没消息,你的女儿也在身边,你根本没有半分理由再回去了。”
刘芸娘发怔,忽然摇了摇头,“不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而且我与克用是结发夫妻。不说他现在只是下落不明,就算他死了,我也应当为他守节。”
“守节?你说什么呢,我原敬你是一个奇女子,不爱红装爱武装。怎么现在竟然有这些念头?你前面二十年已经过去了,未来的日子却还长着。你应当为自己而活,你应当看到了,这里有更广阔的天地,这若留在这,应当有更广阔的前景。看看三郎,看看他的女人们,不说我这样的残花败柳也能跟着他,还能帮他做事。就算是他正式迎入门的,梅夫人和茱夫人,不也还统领着水师舰队,纵横江湖之上。”
刘芸娘抿着嘴唇,轻轻摇头,沉默不语,接下来的比试大会,她的眼神盯着远方的天空,怔怔失神。
前来参加最后武试的武举人,许多都是四方各地赶来的将门之后,也有许多是豪强出身,但也有诸多秦军将校子弟,更有诸多秦军军校的学生们参加,甚至有不少准备弃笔从戎的读书人。
这些人都很年青,多半尚未建立显赫功勋,但也有一些将门官员子弟,已经承父荫出仕。比如太师崔芸卿的第五个孙子,就已经是李璟亲卫中的带刀亲卫班头,正六品武职。但却同样前来参加武举,明显是想借此机会证明自己并不只是一个靠家族门荫才能出头的子弟。除了崔芸卿的孙子,公孙兰还看到了诸多贵族豪门子弟,他们中就包括王普王盖兄弟的子侄,李璟本家的从兄弟侄儿们,还有宋氏,萧氏,张氏,韩氏、于氏等一个个显赫的家族子弟也都前来参加武举。
不得不说,若是以前,豪门子弟哪怕是练武的子弟,也少有去参加武举,他们多会靠父荫出仕,争取做一个文官,然后入武职。不过虽说秦藩也有一些重文气象,但对武官却并非完全抑制,而是并重。崇文、尚武并举。秦藩中的军人限制很多,但同样的,秦军的军人也是一个最爱敬重的职业。
今天的比试,比的是马上的骑术和骑射,比试进行了一整天,直到黄昏。
战马铁蹄纵横如雷,把考试场的土地都践踏成一片破败不堪的泥泞地。不过今天观看的百姓却有些意犹未决,直到黄昏时,李璟亲自从百忙之中抽出身来,前来面见一些比试中的优秀武举人,并且带来了十几大车煮好的热粥,分给前来观看的百姓们,这才让今天的比试完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