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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值勤的沙陀将领,一个叫薛阿檀,一个叫安休休,两人都是李嗣源横冲都左右指挥,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两人都不过二十出头,出身也十分相似,都是沙陀将领之后,都是十几岁从军。李克用第一次反唐之时,他们刚刚加入军伍,那时只是个新兵,数年之后,已经成为沙陀年青一辈中的猛将。
代北之战时,二人保护着刘氏突出重围,后来又自愿报名加入了李嗣源的敢死队,毅然杀回代北,当初,李嗣源李嗣昭两兄弟上千敢死队返回代北寻找李克用,结果最后只有十八骑回到李克用身边,薛阿檀和安休休就是其中之一。自那之后,二人都成为李嗣源心腹亲卫,渐升军官之职统兵,到如今,已经是身经大小数十战,成为横冲都左右指挥。
此外,还有一位,却是此次的都虞侯,执掌军纪,乃是李克用身边亲卫出身的白袍将军史敬思。
郭崇韬率一万兵入关后,军都关中只剩下五千兵,其中三千人是李嗣源的横冲都,剩下的千余是伤兵,还有一千是史敬思的的虞侯亲兵。
今夜,李嗣源很早的睡下了。
薛阿檀和安休休二人正在夜色下喝酒烤肉,聊着女人和美酒。史敬思刚脱光了衣服,正跳进大水缸中准备洗澡,忽然听到关门处传来警钟之声。
当下他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光着上身操起旁边的铁骨朵就奔出院子,早有亲兵牵来了战马。他光着上身跳上马,摘了角弓。便直接往东门赶。他的一百亲卫立即都上马张縆。随着他冲了过去。后面还有更多的士兵正在闻声赶来。
此时的东关门,早已经乱成了一片。
邯郸侯、旅骑军军主符存带着他精挑选出来的五百精锐麾下,披着羊皮混在羊群中成功的接近城墙,进入了城门入,突袭抢夺控制住了关门。
霹雳雷的爆炸声中,得到信号的汉嘉侯、飞骑军军主杨师厚立即率本部五千飞骑军轻骑以及旅骑军的余部,飞驰冲向军都关。一开始,守城的沙陀兵还想要夺回关门。只可惜符存有备而来,虽然一开始只有五百兵守在关门处。可他们携带的连弩犀利无比,一弩七箭,这种军械司最新研发出来的连弩,虽然有各种缺点,但是他也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能够连射七箭,而不用停下来装填,这使得符存五百人瞬间相当于三千人的远程攻击。
而且射完这七箭,他们并不需要费时装填。他们还带来了霹雳火。每人身上都携带了二十枚霹雳火,这个比起弩箭来。虽然射程短了许多,不过十余丈的攻击距离,可是威力却更加的惊人。符存夺下关门,扼守关门洞,斩断了吊桥铁索,然后用沙陀兵和羊的尸体,迅速的堆积起了数道的掩体,藏在后面狂扔霹雳火,炸的沙陀兵哭爹喊娘,完全被打的懵掉了。
关门的守军冲了几波,反而留下了满地的尸体,顿时心生怯意,一个个沙陀兵魂飞魄散,嘴里念着长生天,天神,甚至还有些念着三清上帝,昊天上帝,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等等满天神佛的名号,祈祷这个恶梦能早点醒来。
几个值守的军官本欲撤退远离这个地狱,不料转瞬之间,便看到先是都虞侯史敬思将军光着上身率众迎了上去,然后片刻后,薛阿檀和安休休二位指挥也都率着所部骑兵冲上前去。
顿时,那几个军官不敢弃袍泽不顾,只得硬着头皮,又调转方向跑了回来。
符存所率兵马不多,可守着一个关门却是绰绰有余。占据着特殊的地形,依靠着犀利充足的火器,弩箭,组成了远近不同的火力交错覆盖,城门内的那一块十丈左右的地带,完全就成了死亡地带。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顶着盾牌,还是直接猛冲,根本没有人能冲过这道距离。
史敬思看着突袭而来的敌军守着关门,却没有入城,便判断敌军数量不多。但他马上又估计,这可能只是一支先头特战部队,后面肯定有大部队。无论如何,必须把关门夺回来,不然,等敌军大部队一到,军都关绝对守不住。
他目中喷火,嘶吼着道:“冲过去,冲过去,践碎他们,夺回关门!”
史敬思反应很快,但他来的匆忙,所率只有不到两百骑,而且没来的及布成阵形,甚至他的许多部下和他一样,还交着上身,连铠甲也没来的及披挂。这一百多凶悍的虞侯卫队无序的向着敌军放了几箭,便已经冲到了五十步内。
史敬思一直担任着李克用的亲卫将领,平时总是一身银甲外面罩一件白袍,且人又长的高大英俊威猛,久而久之,军中便皆称他为白袍史敬思,是一员勇猛无双的将领。论起打仗指挥,他也许不如李嗣源,但若单纯比起马上步下的骑射格斗本领,李嗣源却是略逊于他。此时他发出一声怒吼,摘了亮银铁枪,单手持枪,疾驰着就猛冲向城门敌军阵中,一枪刺中了一个旅骑军士的左臂,顺势一带,便将那名还来及反应的旅骑军士兵挑出了尸堆掩体,挑落在他的马下。
薛阿檀和安休休二人也是大吼叫着,一个抢起一把宣花大斧,一个轮着一把长柄金瓜,策马如风般跃入了旅骑军的阵前,一下一个,分别将两个举刀迎战的秦兵直接砸的头破脑裂。
尸堆掩体后的符存见这几员沙陀将领马快,转眼就已经直接冲入阵中,且一个个勇猛无比,瞬间就杀了数名部下。当即怒火中烧,举起双手大剑猛的跃出,向史敬思的马蹄砍去。
史敬思反应迅速,举枪往下一挡,剑枪交加。迸发一阵火星。两人都是虎口一震。感受到对方的巨力。
有史敬思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沙陀骑兵凭战马冲锋,闯到了秦军阵前,和他们混战起来。两军混成一团,霹雳火一时也施展不开,双方惨烈撕杀,秦军以步对骑,不免渐落下风。
轻隆隆的大地震动之中。关外一支铁骑狂飙而至,势如狂风骤雨。
符存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大部队已至,这场战斗已经没有悬念了,他们胜利了。
旅骑军数百精锐纷纷让出一条路,杨师厚一马当先,挺一把马槊疾驰而至。
如洪水般猛冲而至的飞骑军精锐,猛的撞上了因旅骑精锐突然让开而暴露在他们面前的沙陀骑兵。
一阵阵让人牙酸耳鸣头晕的激烈碰撞过后,数百沙陀骑兵被摧毁了,如同纸糊的窗户一样一捅就破。
杨师厚已经一冲而过。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而是带着骑兵继续向前。向前,一直冲向关内。
两员秦将盯上了安休休,一人连向他射了数箭,他好不容易凭着精湛的马术才躲过,甚至还不得不用出了铁板桥,蹬里藏身这样的绝技。可他刚射过那几箭,却已经又有两员秦军军官拍马杀到跟前,一人使枪刺向他的腰间,他拍拍马头,心爱的战马立即默契的轻轻一跃,避开了刺来的那一枪。但是另一人已经舞着一支十三节竹节钢鞭,带着风声砸向他的面门。
安休休惊出一身冷汗,电光火石之间,本能的拔出佩刀往上一架,只觉得虎口剧震,那个看似只是员小校的年青军官,居然一下子把他的佩刀给砸飞了。
身边到处都是涌入城中的秦军骑兵,这些人勇猛无比,并不比沙陀骑兵差。安休休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部下,不敢恋战,慌忙伏低了身子,一踢马腹,策马疾驰。他部下的几名亲卫一涌而上,挡住了那个使鞭的秦军军官,另一个使弓的却似已经认出他是员沙陀将领,摆脱了他的亲卫,只是紧紧咬着不放。
安休休有些惊惧,竟然有些慌乱起来,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可身后的这些秦军骑兵实在是太凶悍了,在他们的身上,他居然看到一股子虎狼般的彪悍。
他挽弓搭箭,扭头朝追赶的秦军军官射了一箭,箭射中了,可那军官却没事人一样,凭由那支羽箭插在他的肩头一晃一晃,看他的样子,那支箭根本没有伤到他。
当下心中不由更急,百忙之中,发现史敬思和薛阿檀两人也陷入苦战。白袍史敬思那的上身,满身是血,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此时正被七八名秦军围着猛攻。薛阿檀情况也不乐观,他的左肩似乎是中了一枪,动作有些迟滞,但他气势未减。整个战场上,都能听到他一边迎战一边大吼之声。
他暗暗叫苦,今夜他与薛阿檀有些放松,把值夜之事交待给下面后,两人一边烤肉一边喝酒,喝了不少的酒,此时酒力有些发作,整个人都要迟钝许多,根本不在状态。更何况,秦军越来越多,小小的关内,很快已经到处都是奔驰的秦军,沙陀兵措手不及,节节败退,苦苦支撑,可他们苦撑的队伍中,还不时的响起秦军的霹雳火爆炸声,更加的让沙陀军的军心士气接近崩溃。
李嗣源治军,军法甚严,虽然眼下局势,秦军有备而来,兵多势众,可李嗣源并没有下令撤退,诸将士还在苦战,他不管独自逃跑。只是秦军越来越多,不论他怎么跑,可总是摆脱不了秦军的追击。他有心想要回头迎战,可是酒劲后力发作,身体越来越不堪,根本不敢回头。
不过他今晚的避战不堪表现,并没有影响到他的部下。横冲都做为李嗣源亲自指挥的部队,这是一支沙陀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与义儿军、铁林军、黑鸦军并称沙陀四大精锐。他的执旗官没能跟在他的身后,此时已经跟在了他的副指挥身后。横冲都左营的黑色旗帜一直在战场上飘扬,聚拢着指挥着沙陀军战斗。
很快,执旗倒下了,副执旗又接过了战旗。
副指挥也被秦军阵上斩杀,但又有虞侯顶上位置。
副执旗也死了,可旗帜还没倒,护旗的傔旗手接过了旗帜!
横冲都相当的勇猛顽强,始终拼命的保护着这面旗帜。连远处厮杀中的杨师厚和符存都看到了这个情况,心中不由佩服,果然不愧是沙陀军的精锐,要是一般的藩镇军队,甚至就算是神策军,在这样的战斗中,可能早就已经溃散了。哪可能,旗手和指挥官换了好几个,依然保持着旗帜不倒,指挥不乱。
沙陀军顽强,秦军也勇猛。
沙陀军想要保住这面旗帜,而秦军则不断的向着旗帜发动猛烈冲击,试图斩将夺旗!
两军杀的天昏地暗,沙陀军虽顽强,可终究是寡不敌众,又被夺下关门,杀入城中,一时士气也降越低。反倒是秦军越战越勇,已经不断的把沙陀军向关西城压迫后退。
这时,李嗣源终于集结了剩下的人马杀到,安休休得以逃过一劫。李嗣源救下狼狈不堪的安休休,正要去接应下史敬思和薛阿檀,却不料就在此时,突然脚下一阵剧烈摇晃,然后是头顶响起一片呼啸声,接着就是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然后耳中嗡鸣一片,什么也听不到了。
李嗣源下意思的扭头往后面的阵中望去,却见自己后面刚集结起来的队伍,已经是一片人仰马翻,狼籍一片,无数的残肢断臂和断折的刀枪,甚至是战马的尸体,铠甲的破片,在空中四散飞舞......
刚刚集结起来的队伍彻底的溃散了!
符存把捂着耳朵的双手放下,摇了摇有些嗡嗡响的脑袋,满意的看着二十门飞雷炮的一轮齐射之下,沙陀军刚勉强集结起来的队伍直接崩溃掉,嘴角露出一抹浓浓的笑意,大声的对着旁边有些发愣着的部下喊道:“他娘的还在愣什么,等着阵前发赏不成,跟老子一起冲!”
回过神来的秦军纷纷端起长矛,提起横刀,齐齐嘶吼山呼,迈着大步,直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