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可莫和老夫开这个玩笑,你可是秀才郎。”王老村长见来的是李璟,原本脸上刚露出的那点笑容却又消逝了下去。本以为真的是哪家愿意来代他王家应丁,却不料来的是李璟。这李璟家以前也是与王家差不多的有头有脸的人家,尤其是李璟的父亲虽然说到死也只当了个县录事的吏员,可李家父子毕竟都是这附近有名的读书人。
在他看来,李家再落魄,李璟这样一个诗书人也不可能真的为了二十亩地就去代他王家应丁从军的。
“王老世伯安,张夫人安。”李璟上得厅堂,首先向老村长和王月英拱手行礼问好。
“贤侄登门,莫非是因为分摊团结兵装备钱之事?这事好办,五娘,你让人去帐上支十千钱给季玉。上次你出事,我们也没来的及帮上什么忙。你家现在的情况我也知道,这十千钱你拿去暂时用着。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开口。我与你父亲也算是老交情,他走的早,我有责任帮应你啊。”老村长以为李璟是来借钱,当下直接让人去拿十贯钱来。
“不,王老世伯误会了。我来不是为借钱,而是真的来代替王家应丁的。”
“世侄真不是开玩笑?”老村长目光中带着不解,又还有着一丝期待。
李璟点了点头,“侄儿哪敢骗世伯,李家的情况世伯也是看见的。侄儿不孝,才让李家连祖产都不保。我也想透了,既然在家里已经保不住家业,不如弃笔从戎,万里觅封侯,就当是博一回,我李家的家业也是祖上几代为军中将校才积下的家业,早年家父弃武从文,如今我再从武投军,也算是继承祖志。”
“说的好,世侄果凡普通凡人,胸中有大志向。只是弃笔从戎之事,你可得想清楚了。如今来召集的也只是团结兵,就算从了军也只可能不过是协防杂役,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多啊。”
“世伯无须多劝,侄儿心意已决。我知世伯抽中了黑石,可家中却无合适之人应丁。所以侄儿愿代王家应丁,侄儿也不需要良田二十亩,只是想像世伯借几口粮食,帮忙照顾下家中一众女眷。”
王老村长沉吟了许久,道:“世侄,当年你父也曾经帮过我王家,如今你这又是救了我王家一家啊。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你的家人老夫自然会帮你照顾。五娘,你拔一百亩地出来转给世侄,另外再从粮仓中取十石粮食送到李家。对了,还有,把库中一直珍藏着的祖上传下来的那副铠甲拿出来。”
这一次抽丁时间十分的紧,上面只给各家半天的时间。半天后就要启程,有不到不应者,家主就要按逃兵论处绞死,其家人也要流放。刚才老王村长找了许多人,也没有人愿意代替应丁。实是因为,这团结兵并不是就应召一次就行的。一旦应了这一次,那这辈子就算是世代的团结兵。以后每一年的秋冬都得应召,一旦碰到打仗剿匪,还得参加。
既无粮饷,还无期限,还随时得面对着危险,这样的终身苦役谁愿意接下来。如果多给点时间,以王家的钱财肯定能找到愿意拿命换钱的,可上面实在催的紧,午后就得启程,根本不给他们时间。时间一到,到时要么王老村长亲自去,要么就得从他那些还没成年的孙子中挑一个去。
不论是老头子去还是小孙子去,这一去肯定难回。如今李璟愿意代替,这岂不是救命是什么。
李璟坚持不肯接受那一百亩地和十石粮食,不论是一百亩地还是十石粮食,这都能算的上是一个小地主家的全部家产了。就是在王家,这也算是小破家了。李璟实不愿意接下这么大的礼,现在王家算是有难,为了感谢他拿这么多东西出来他们不觉得什么。可万一等将来王家其它人继承家业,却肯定不会这么认为。一个不好,到时说不定两家就会反目成仇。
“世伯,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侄子,那就千万别再说地和粮食的事情。世伯要真觉得过意不去,那世伯就佃五十亩地给我家耕种,另外再借两石粮食给我,他日侄儿定如数奉还。”
老村长不肯,依然坚持,一老一小两人争的脸都红了。最后还是王月英在一边说了个新法子,王家把那一百亩地借给李家耕种,地还是王家的,但不收佃租等。另外那十石粮食也算是先借给李家,等有了再还。
这个提议依然是让李璟感动,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下来。土地毕竟对一个农户太重要了,如今王家不算送,只算借给李家暂时耕种的提议,既能解决李家当下的困难,也能免去将来王家两家有可能的反目。
见到李璟终于接受,王老村长心里也开始好受了许多。毕竟欠太大的人情,总是让人心里不安的。如今李璟接受了借给李家的田地与粮食,那么这就成了一笔生意,不再单纯的是人情了。
正说着话,李家的几个家丁抬上来一口柳木箱。看到那箱子,老村长亲自上前打开,眼睛都放着光。
“世侄啊,想当年老夫也曾经是从过军的。这箱子里的,就是老夫当年从军时的铠甲,这套铠甲是家父传给我,我曾祖传给家祖,几代人相传的铠甲。哎,如今我王家是再没人穿的了这铠甲了,三郎代我王家从军,老夫无以为报,但奉上这副铠甲,算是聊表心意,愿三郎披这副铠甲斩将杀敌,建功立业,也不辱没了这副铠甲了。”
随着老村长的话,箱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副充满了厚重感的铠甲。
那是一副铁甲,而且是一副山文字甲。
几名家丁一起动身,将铠甲一块块的为李璟装束起来。
一片片铠甲加身,全身立即能感觉到一种沉重与隐约的血腥杀戮气息。
铠甲很快穿好了,这件山文字甲不是一件全身甲。山文字甲的甲片造型优美,铠甲上倒丫”甲片中间凸两边凹,由多片甲片相互扣合成整片甲,这样甲表面形成无数的凹凸面,非常利于防箭。整副铠甲穿戴好之后,李璟立马感受到,这副看起来峥嵘无比的铠甲,实际上并不算太沉重。
山文字甲更应该定位为一种结构复杂的轻便型板甲。编扎成甲的方式导致铠甲的形状固定,不会像普通鳞甲般受力后褶皱变形,在这点上与板甲更相似,比鳞甲更利于防护钝器冲击,同时具有鳞甲的轻便性。
王老村长抚摸着铠甲,目光中充满着对往昔的回忆。
“这铠甲叫山文字甲,属于鳞甲的一种。但却比普通的鱼鳞甲昂贵的多,非大将及家传,一般将士是置办不起这种铠甲的。想当年,我王家祖上是神策禁军将领,也是花了极大价钱才置下这一件铠甲。后来代代相承,可惜老夫无能,最后却远循到这海边山林隐居,这副铠甲也再无上阵机会了...”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也马上让李璟听出了王家当年的峥嵘。神策军,这可是大唐中央朝廷控制在手中最得力的一支兵马了。十五万人马的编制,可以称的上是天下第一军。王家祖上居然世代为神策军军官,这可不能小觑。甚至听他话中,这王老村长当年也是当过神策军军官的。
看来,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啊。只是,得知这铠甲不但极其贵重,还如此的有意义,是王家的传家宝,李璟是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李家祖上也有一套祖传的铠甲,却是一套明光铠。传了数代,不过后来李璟的祖父死在与朝廷的交战中,那铠甲也就没在军中。这样的传家物品,太过贵重了。
“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如此铠甲,正适合赠与世侄,世侄带着他建功立业,也一样是我王家的骄傲。世侄无须多言,就收下吧。留下来,也不过是徒生锈耳。”王老村长感叹着道。
“侄儿就多谢世伯割爱相赠,李璟心中不敢忘此大恩。”对一个即将从征的战士来说,还有什么比一副精良的铠甲更值的激动。这是生存的保障,也是建功的基础。
“有好铠甲,还得有匹好马才行啊。可惜王家没有战马,只有几匹驽马,世侄就挑一匹去吧,还望不要嫌弃。可惜家中却没有好剑好马槊,爱莫能助了。”
一件山文字甲可能值数几十百上千贯,可一把精良的马槊更是无价之宝,这东西,非将门豪族,一般人家根本不可能收藏。得了铠甲又收马匹,李璟实在是有些惶恐不敢收,奈何架不住王家父女的热情。最后还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在王家的马棚里挑了一匹足有五尺多高的那匹火红色马,虽然说这只是匹驽马而非训练精良的战马,可李璟依然是高兴不已,不断的抚摸着这宝贝马儿。
王家赠送了山文字铠甲,又送了一匹高头大马。最后李璟从家中取了也算是家传的一把横刀,和一张角弓两壶箭。还有许多装备却是一时间置办不齐,只能交钱,以后到了蓬莱营地之后再行出钱采买。
李璟骑着枣红马刚试跑了一圈,感觉这匹马跑的很快,心中正高兴,村里却忽然又传出了铛铛的铜锣声。他抬头凝望天空,却见天空那轮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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