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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节讽刺

  朱仲钧睡得特别好。

  金秋的天气,温柔舒适,和煦醉人。

  到了卯初一刻,他就醒了。

  外头的天尚未亮,打扫庭院的婆子却已经起来了。

  院子里扫地,有轻微沙沙作响声。

  朱仲钧没出声。他手枕着头,看着帐顶出神,银条纱帐子透进来氤氲的光,模模糊糊能看见帐顶绣着的五彩云锦。

  他想起前世看到顾瑾之穿上婚纱的模样。

  当时她没有笑,全程都低垂着眼帘,脸上抹了胭脂的缘故,红艳动人,朱仲钧只当她是娇羞。

  他的心,被什么融化了,成了一滩柔情水,只能倒映出顾瑾之的模样。

  现在,他又要娶顾瑾之了……

  上苍如此眷顾。

  两世结并蒂,到底是怎么的缘分啊?

  朱仲钧心中惬意。

  躺了一会儿,碧纱窗透进来稀薄的晨曦。

  朱仲钧坐起身,披衣走到了床前。

  服侍他的护卫和小厮都醒了。

  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外头的护卫就问:“王爷,您起身了吗?”

  朱仲钧嗯了一声。

  小厮就要进来服侍他盥栉。

  “陈鼎文,我今日还要进宫。你留在府上,不用跟着我。”朱仲钧道。

  他最近出门,不带陈鼎文,只带着侍卫石仓。

  石仓是王府别馆里的侍卫,朱仲钧新调过来的。不是从庐州跟来的。石仓大约三十来岁,高大结实,沉默寡言,不似陈鼎文那么机灵。

  像个木头人。

  陈鼎文目光疑惑的转了转,不敢违拗朱仲钧的意思,道是。

  说着话儿,小厮打了热水来。

  朱仲钧起身洗脸。

  巾帕浸湿了热水,蒸气腾腾的,朱仲钧直接缚到了脸上。毛孔张开,脸上的肌肤舒展。朱仲钧感觉很舒服。

  刚刚放下巾帕。朱仲钧就敏锐听到了脚步声。

  有点轻,很快很凌乱,应该是跑过来的。

  他眉头蹙了蹙。

  宋盼儿不是个苛刻的主母,可家里的下人都怕她。规规矩矩的。不是急事。没有丫鬟敢这么跑。

  顾瑾之更不会如此跑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门口。

  果然,下一瞬,有人敲门。

  小厮开了门。

  陈鼎文也跟着看。

  来人穿着碧色的衣裙。高挑婀娜,跟顾瑾之的身量差不多,身影娉婷。

  她跑得急,鬓角有汗,脸红扑扑的,眼睛很大且明亮。走进一看,脸上有好些小斑点。不是顶美的,倒也不丑,脸上的小斑点似雀斑,有些讨人爱。

  陈鼎文是年轻小伙子。

  他尴尬垂了头,不敢再看。

  “霓裳?”朱仲钧手里的巾帕尚未放下,蒸腾的水汽氤氲而上,似白练缠绕。

  他看着急匆匆跑进来的霓裳,心里暗想顾瑾之出事了,脸一下子就冷了,问霓裳:“怎么?”

  “王爷,我们家姑娘来您这里了吗?”霓裳着急问,她是一路跑到外院来的。跑得太快了,喘气甚急。

  “没有。”朱仲钧道,他心里隐约有了几分不好,“你们姑娘干嘛去了,没说吗?”

  “没……”霓裳顺了口气,擦了擦鬓角的汗,“姑娘每日卯初就要起床,就算是夜里没睡好,到了卯初也醒了。昨日夜里是祝妈妈和葳蕤当值,过了卯初一刻都未醒。我们进去一看,里屋后边的窗户是开的,祝妈妈和葳蕤怎么也叫不醒,姑娘不见了……”

  朱仲钧的脸,一下子雪白。

  他厉声诘问:“什么时候不见的,夜里你们都没有听到动静?祝妈妈和葳蕤怎么说?”

  “葳蕤醒了,祝妈妈喊不醒……”霓裳被他吓了一跳。

  朱仲钧顿时就明白过来,这是下了迷药。

  祝妈妈是老人,常年照顾顾瑾之的。一点小动静,祝妈妈都应该知道。

  “别的地方找了吗?”朱仲钧又问。

  霓裳点头:“……院门没开,钥匙是奴婢拿着的,姑娘昨夜根本就没走院门出去。奴婢几人也怕白担心,到处找了。”

  朱仲钧手里的巾帕,由热气腾腾,变得冰凉。

  他猛然掼在水盆里,脸上煞气顿现:“再找。石仓……”

  侍卫石仓忙跟了上前。

  朱仲钧快步跑了出去。

  霓裳见朱仲钧走了,她也连忙跟了出去。

  陈鼎文和几位小厮站在身后,都不敢做声。

  王爷生气的时候,比宁大人还要凶悍,有人骇人。

  “真是奇事,大清早的姑娘不见了,哪里去了?”一个小厮低声道,“被鬼摄去了吧?”

  “胡说。”另一个小厮立马道,“我们姑娘是活菩萨,延陵府到处供奉她,香火几年不断,鬼怕我们姑娘!”

  “……前几日夜里,我半夜起身的时候,在院墙那边看到了黑影,怕是鬼吧?”第三个小厮道。

  “那是你眼花了。”第二个小厮笑他。

  “不是不是,我也看到过。”第一个小厮也道,“就是这两日,夜里总有鬼翻墙……咱们姑娘,定是叫鬼弄到乱坟岗去了。要不要告诉夫人,让夫人派人去乱坟岗找?”

  “在哪来?”陈鼎文突然插嘴,“哪有有鬼翻墙?”

  鬼翻墙是没有的。

  半夜有武艺高强的、身手矫捷翻进来踩点,倒是很有可能。

  这府里,虽然有庐阳王住着,守卫一点也不严格。

  虽然各处角门都有婆子丫鬟,外院有些年纪小的小伙计,护院都是摆设。

  丫鬟或者婆子们夜里不出去,小厮们夜里也进不来内院。这些规矩是有的。

  若是外头有习武出身的人翻进来,可若无人之径。

  这点,陈鼎文早就知道。

  所以,夜里他很留心,怕王爷出事。

  而后又想,天子脚下,哪怕武艺再好,也不敢翻墙越户。

  大户人家,院墙高,夜里到处都有值夜的。普通毛贼翻进来就会被抓住。那些身手了得的。也不会跑到顾家来偷东西。

  陈鼎文想到,顾家不是什么权贵门第,又不多金银,没必要专门防高手。他就没多言。

  听几个小厮们的意思。夜里的确有人进来。

  陈鼎文后背有点凉。

  如果目标是庐阳王呢?

  “在西边啊。靠西花园那边。”小厮道。

  “带我去看看。”陈鼎文笑道。

  他才来不久。却和服侍朱仲钧的小厮交情不错。

  他和气,又是王爷身边的,这些小厮们原本就巴结他;而他不拿乔。时常拿些零钱给这些小厮们打酒吃。

  一来二去,这些小厮就对陈鼎文放下了戒心。

  “走。”小厮道。

  三个小厮带着陈鼎文,去了他们遇到鬼的地方。

  遇鬼这种事,有人信有人不信,却不会去争辩什么,只当是饭后谈资。

  这两个小厮遇到过,也跟人说过。可是这府里的其他人,自己没有遇到过能翻墙越户的高人,没有这种意识去怀疑是有人踩点。

  陈鼎文是第一个注意的。

  若不是顾家小姐失踪,陈鼎文只怕也不会多想。

  谁吃酒吃多了,没有眼花的时候?

  “……就在这里。”到了地方,小厮指给陈鼎文看。

  陈鼎文说了句多谢,就道:“我看看能不能遇着鬼,你们先回去,免得王爷回来没人服侍。”

  而后,他留下来仔细查看。

  那三个小厮一边往回走一边笑道:“白日想撞鬼?他也昏了。”

  说罢,三个人笑起来。

  朱仲钧跟着霓裳,几乎把顾家翻了个遍。

  没有顾瑾之。

  宋盼儿和顾延臻也急得白了脸。

  “把院子里的人都锁起来,等我来问。”宋盼儿对顾瑾之的丫鬟芷蕾道。

  然后她带着人,去了顾瑾之的院子。

  朱仲钧没有侥幸。

  顾瑾之被人掳走了。

  顾家这院墙,挡住毛贼或者没有武艺的人,倒也平常。若是有武艺或者锦衣卫进来,根本挡不住。

  他心里想着那皇帝,早已怒火中烧。

  一边假心假意的安排大婚,一边却把人给掳走了吗?

  顾瑾之没有跟着宋盼儿。

  他进宫去了。

  一大清早的,后宫里的几位娘娘和公主,正在坤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侍卫说庐阳王来了,太后也微微错愕。

  太早了。

  朱仲钧平常进宫,至少到巳初之后……

  “快请进来。”太后道。转颐,她对皇后的众位后妃道,“先回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给太后行礼,鱼贯而出。

  朱仲钧进来的时候,和众位妃子们撞了个正着。

  他根本不理会,直接闯了进来。

  “庐阳王这是怎么了?”谭贵妃问。

  跟着她身边的周贵人笑道:“怕是得了什么宝贝,着急献给太后娘娘吧?陛下以孝治国,孝感动天,庐阳王也是至孝。”

  “你说得对。”谭贵妃露出一个淡笑。

  “周贵人果然是百伶百俐。”张淑妃也在一旁,谄媚笑着道。

  谭贵妃冷冷看了她一眼。

  自从庐阳王去了趟谭家,把张淑妃在宫里的地位点出来,谭贵妃就不给张淑妃好脸。

  谭贵妃最近抬举了周贵人,做她的应声虫,把张淑妃挤到了一边。

  张淑妃依旧厚脸皮凑上去。

  谭贵妃每每没有好脸色。

  就像现在这样。

  张淑妃也不恼,自己笑了笑,把尴尬遮掩过去。

  跟在谭贵妃和张淑妃身边不远处的顾德妃翻了翻白眼。

  她是既看不惯谭贵妃的傲气,又看不惯张淑妃的谄媚。

  周贵人新近得势,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她余光瞟到了顾德妃的神情,就抿唇笑道:“淑妃姐姐取笑臣妾,德妃姐姐都看不过眼。还是德妃姐姐公道。”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在顾德妃身上。

  她那时候犹在翻白眼呢。

  被众人一看,德妃依旧露了个白眼球,不看旁人,只看向周贵人,道:“看你不过眼?当不起啊周妹妹。你爬得那么高,本宫养着脖子也看不见你的,哪里能过眼?”

  有人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这些日子,周贵人有点狗仗人势,大家都看不过去。

  却没人敢说什么。

  只有顾德妃,敢和谭贵妃的人较劲。

  顾德妃这一席讽刺的话,说到了众人心坎里,无人不偷乐。

  周贵人的脸刷得通红。

  看到有人说,“淫居”是个莫名的法律,异象是玄幻的天象。

  其实,“淫居”是来自《大明律》犯奸卷;至于异象,就真的太多了,跟玄幻没有任何关系,皇帝喜欢这样,把君权神授弄得更加神秘话,好统治万民。

  像清世宗禛让官员献“祥瑞”,于是,各地纷纷上报各种各样的异样云彩,一时间到处都出现了。因为云南、福建等地方路远,地方官又想分一杯羹,投皇帝所好,异象千奇百怪。皇帝巴不得天有异象,来肯定他的政绩,他不会派人去揭穿的。我只是选了其中一个例子来写(不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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