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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节目的

  陈煜朝生的颀长挺拔,一表人才;又温文尔雅,礼数周全,像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公子,一看就知道门第不低。

  宋盼儿最是喜欢这种孩子。

  她问陈煜朝从哪里来,家里是做什么的,又要去哪里。

  “晚生从广西来。家父曾经做过广西参议史,而后就落户广西,娶妻生子,做了些小买卖。祖籍是山西,晚生这次千里迢迢,就是奉了家父之命,给山西的大伯送明年的寿辰礼,再去京城谋个生计。”陈煜朝缓慢道来。

  广西素来贫瘠,去做广西参议史的,肯定是在朝中得罪了人,等于变相发配。

  宋盼儿和顾延臻都懂这层,两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晚生原本带了两船的贺礼和七八个伙计,哪里知道遇到了劫匪!东西被抢了,伙计们也一哄而散,只有陈伯跟着我,逃到了这里。后来,我又生了这怪病。”陈煜朝的语气倒也不怎么哀痛,平淡道来。

  这样,就越发叫人心疼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公子莫要伤心。”宋盼儿安慰他,“钱财身外物,公子瞧着就是本事过人的,将来自有前途……”

  陈煜朝忙道是。

  “广西?是不是离安南国很近?”顾瑾之突然问,“那边还太平吗?安南国是不是跟鞑靼人一样,经常过来抢掠你们?”

  陈煜朝心里一激,一阵阵涟漪荡开,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陈伯顿时就变了脸,只差站起身来。

  还是陈煜朝反应快,神色一闪而过,笑着道:“不曾!安南和鞑靼人不同。鞑靼人除了骑马放牧,什么也不会!安南的百姓,五行八作、七十二作坊样样齐全,百姓安居乐业,素来跟我们和睦……”

  顾瑾之把他们主仆的神色看在眼里,轻轻哦了一声。

  她复而垂首喝茶,唇角有抹安静的笑。

  安南国,就是后世的越南国。

  在汉武帝之后,本朝之前,安南国一直叫交趾国,臣服天朝数百年。几十年前,抗元大战的时候,安南国的陈氏乃是抗元悍将,保卫了一方太平,史书上都有记载。

  而后,陈氏就在安南国建立了陈朝,天朝的皇帝册封陈氏为安南国王。

  安南乃是天朝的属国。

  每每安南国新王登基、立世子、立大妃,都需要上报天朝,天朝再册封,否则就是不合法。

  顾瑾之记得:史书上记载,本朝前期,安南国有过一次恶劣的政变,还带来了一次影响恶劣的外交。最后是天朝派兵,长达两年的酣战,才结束了安南国的动乱。

  她听到这公子自称姓陈,又是来自贵州,她就忍不住想起那段史记来。

  只是试探了一下,他们主仆就露相了。

  真奇怪,为什么不索性换了姓,换一个离安南国更远的地名?

  是蠢,还是另有目的?

  为什么秦太医治不好他,他还那么耐性的等了十来天?

  是安南国已经发生了动乱,还是这位公子哥偷偷跑出来玩?

  亦或者,他们根本不是安南王庭的人,想冒充安南的王子王孙,故意自称姓陈,暗示旁人,已到达目的?

  刚刚那反应,也不像是伪装的……

  顾瑾之心思慢悠悠转着,有些想不太明白。

  反正事不关己,她想了想,也没有兴趣知道下文,安静听父母继续跟陈公子寒暄着。

  “……听说安南国民风剽悍,陈公子去过安南国吗?”顾延臻倒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

  “家里做点小生意,去过一两次。”陈公子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回答也会流畅很多,“我们接触的都是平常百姓。跟咱们一样,他们也是万事以和为贵,剽悍不剽悍就不知道了。只是没什么规矩,过的随性些……”

  他这样的口吻,倒真像受惯了约束的诗书人家公子,羡慕自由。

  平素,他也是挺受约束,向往百姓的自由吧?

  顾延臻等人不疑有他。

  又说了些寻常话,考虑到陈公子声音刚刚恢复,秦太医就建议他回去歇息。

  陈公子依言,起身告辞,还要给顾瑾之一两百银票作为诊资。

  他说了那么多悲惨遭遇,顾延臻夫妻岂会要他的钱?

  你来我往推辞了一番,陈公子只得收起了银票,又作揖,道了谢。

  送走了陈公子,顾延臻留顾瑾之说话。

  顾瑾之念着院子里,煊哥儿还在等她回去,就敷衍着要走。

  “……瑾姐儿,你的医术,真的是跟祖父学的?”顾延臻板起脸,声音有些严厉质问。

  普通的女孩子,大约要被他吓哭的。

  顾瑾之也是微愣,继而就疑惑道:“还能跟谁学?爹爹,您怎么问这个?您不相信祖父的医术好吗?”

  一点心虚也不曾有。

  倒是被顾延臻就怔住了,下一句不知该接什么。

  是啊,他到底是怀疑顾瑾之笨,学不会老爷子的手艺,还是怀疑老爷子根本没那本事?

  不管是哪种,都不能说出口。

  他顿时就感觉自己被顾瑾之堵了个死口!

  顾瑾之见他无言以对,就笑盈盈的,给顾延臻和宋盼儿行礼:“爹,娘亲,我先回去了。祝妈妈给我做牛乳菱粉糕呢!”

  “去吧!”宋盼儿笑眯眯的,“路上热,让小厮们抬着小轿子走快些,别热了你。”

  顾瑾之道是。

  等顾瑾之一直,宋盼儿的脸就落下来,冷声问顾延臻:“三爷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瑾姐儿有了出息,三爷是不高兴,还是怎的?”

  顾延臻有点心虚,咳了咳道:“……你不知道情况!昨日那位陈公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太医治了他十来天也不见效。瑾姐儿呢,开的方子乱七八糟不说,还让人家用开水泡药。真像是孩子胡闹!可陈公子还真让她胡闹好了……”

  “我不知道?”宋盼儿冷笑,“当初胡婕只剩一口气,多少大夫束手无策,瑾姐儿几粒药丸就治好了她!三爷难道没听说过这话?还有我大嫂…….”

  “我以为都是老爷子帮忙的……”顾瑾之怕宋盼儿越来越多,又是气一场,立马道。

  “既然老爷子能帮忙,也是医术好的!”宋盼儿一步不让,“瑾姐儿跟着学了这几年,学得本事过人,有什么错儿?三爷方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延臻被她逼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跟着学了几年啊,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学会。

  所以,他从未相信顾瑾之真的有高超医术。

  “那么小的孩子……”顾延臻无力狡辩着。

  “这世上能人异士多了去,怎么我家姐儿就不能天生神才?”宋盼儿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三爷是觉得我宋氏愚钝,生不出那么聪慧的女儿吗?”

  越说越离谱,火气也越来越大。

  再说下去,只怕也牵扯出更多的陈年旧账。

  顾延臻忙给宋盼儿赔礼。

  宋盼儿不依,冷着脸。

  顾延臻就说遍了好话哄她。

  打那之后,顾延臻仍对女儿忧心忡忡,以为她这位异才非好事,却不敢再在宋盼儿面前表露半分。

  没过两日,听闻那位陈公子,在延陵府买了处小宅子住下了。

  这倒叫人惊讶。

  顾瑾之惊讶之余,就想到了明慧公主。倘若安南国发生了动乱,需要进京告御状的话,没有个引荐人,只怕宫门都进不去!

  这样想来,他自称姓陈,又强调自己来自贵州,又让秦申四折腾了他十来天,都有了解释。

  他想引起公主的注意。

  只是没想到,先引起了顾瑾之的注意。

  牵扯到了纠纷,顾瑾之就很不喜欢。

  她只想过些平静的日子。

  过了几天,陈公子上门请求复诊,顾瑾之以功课太忙推辞没见。

  到了七月二十五,京城大伯家的大堂兄,就到了延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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