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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为“义”避中州

  付红莲秀眉一颦,似乎不太适应师尊此时这略有些叹然的语色,在她心中,师尊一直都是个顶天立地,唯我独尊的绝世人物,何曾似今日这般束手无策。

  她的神色,景云魔尊自是瞧在眼里,颓然之气,略微收敛些许,道:“便是本尊能够置身事外,可这天下魔道却是不能,本尊若不答应,血魄老祖定然竭力清洗天下魔门,使之为其所用,届时,不消正门走狗出手,我道中人便会陨落无数,实力大减。”

  鬼泣凝重点点头,师尊所言非虚,那日他追踪青蛮,却被三个实力极其强横的怪人拦住去路,始终不得寸进,正焦急之时,那三人却又无故离去,寻不着踪迹,鬼泣还未回神儿,便觉天地一阵旋动,紧接着便见得血魄魔尊踏出苍云,伸手突袭正在抢夺至宝的正魔两道宿老的一幕。

  而后,诸多宿老纷散而去,血魄魔尊以雷霆手段屠戮剩下的修士,无论正邪,尽皆惨死于其手中,在尸横遍野,死伤过半之后,那血魄老祖方才停手,化出一个寻常人的模样,降临世间,他所出的第一言,鬼泣至今铭刻于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正魔两道修士,此刻虽成了任人宰割的砧板鱼肉,但骨子里的气节还是有的,若非之前这凶神一般的人物,不问青红皂白,一番大肆屠戮,只怕他此言一出,便会让人群起而攻,不过现在大家都在踌躇,既没有反对,也没有人向前踏出一步。

  到后来,终于有人踏出了这一步,成为了这血魄老祖的首徒,他便是此次前来的黑袍修士—凌云煞。

  似这等畏于威势,屈膝他人之辈,鬼泣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见得此人竟是前些日已拜入阁中的凌云煞,当时便怒不可迭怒斥于他。

  既是敢于踏出第一步,又是潜力非凡,凌云煞自然很是被血魄老祖看中,见有人胆敢在此时忤逆,便已动杀机,顷刻重伤有着化脉境修为的鬼泣,还是凌云煞站出言语一番,才挽回了鬼泣的性命。

  之所以此时才返回海阁,便是在苍云山脉中养伤,直到近日才渐渐恢复,启程归来。

  付红莲知晓缘由,亦是不禁一叹,的确,那血魄老祖乃是洪荒修士,便是此地的魔道陨落成渣,于他而言亦是没有多大损失,但对于师尊而言却是不同,师尊的根基在此,与天下魔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她仍旧有些不甘心,凝眉道:“师尊,难不成我们真就任其拿捏,听其号令?”

  “当然不是。”

  景云魔尊神色一换,决然道:“他所言说的乃是连手为之,共通进退,由本尊出面,说服天下魔门与他联盟,使得号令如一,方好共图大事,若真是如此,于我等而言,倒也非是什么坏事,不过,他若是胆敢暗中做什么手脚,那本尊亦不会听之任之,便是玉石俱焚,也要让其伤筋动骨。”

  他眸中寒光凛冽,袖袍一挥,呼呼风声乍起,这才又恢复了几分盖世魔尊的霸气威严。

  苍云山脉东北角,临近大道之处,数十人为伍,正缓缓向外行走,他们浑身沾染鲜血,满身的盔甲亦是布满晦暗的色泽。

  仅有分神境修为的王天虎竟然在此次劫数中逃出生天,实在让常无忌热泪盈眶,三日前,本是已至山门前的他,硬是折身返回,无奈之下,修为最高的无痕随其折返,由无念先行回去宗门报信,若真有个什么不测,亦好教门中尊者知晓,早作准备。

  初时,常无忌入得山脉,便是黑云压天,凝而不散,自是能够感受到这整座山脉的不同寻常,待得渐渐深入,沿途见得无数尸骸,殷红的血迹染红了沙土,更是怒不可迭,只是寻了一圈,却是未曾见得一个活人,莫说屠戮这数千甲士的凶手了。

  沿着西景坡一路东行,神机营的营帐仍旧可见,只是那些曾今熟悉的面容,再亦不复存在,足足搜寻两日,常无忌二人才终于找到一行神机营军士,这其中更是有与常无忌关系甚笃的王天虎,然而他们却皆是满身血垢。神志不清,性命岌岌可危。

  多亏得常无忌师兄弟二人乃是天剑宗弟子,随身所携的灵丹妙药也不在少数,经过一番施展,总算是保住了这些人的性命,待得众人脱险,常无忌才总算清楚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无忌兄弟,我等要先行返回中州,此次神机营死伤惨重,死里逃生的同袍。只怕加上我们这三十人,亦是不过百数了。”

  大道上,王天虎摘下沉重的头甲,一双虎目泛起波光,咬了咬牙,低沉道,他嗓音沙哑,亦是疲惫至极,但相比内心的沉疼却是不足说道。

  足足数千同袍啊,就在这数日之前,被邪魔屠戮殆尽,王天虎为自己仍旧立足世间,心感羞愧。

  在他身后幸存的神经营军士,听得王天虎这番言语,尽皆神色黯然,眼珠在眼眶里打转,不过作为王朝的精锐之师,他们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

  无痕神色怅然,不胜唏嘘,“果真世事无常,天道难测。”蓦地,他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皱眉道:“天虎兄,适才听闻你言起,那洪荒魔尊正在大肆招纳八方妖魔邪怪?”

  若只是洪荒魔尊一人,固然他实力超绝,那亦是翻腾不起太大波浪的,但若是将天下魔道整合为一,那便不可小窥了,魔道沉寂数百年,许多人都将其当做了一盘散沙,全无畏惧之人,但无痕却是听闻了许多秘闻,这些妖魔只是隐藏在暗中积蓄实力而已,纵然三百年前因河图仙师而元气大伤,如今想来亦是恢复不少了。

  王天虎凝重点点头,那日他与神机营众将士便是因为不肯归降,而惨遭屠戮的。

  “他们这是要将天下正道颠覆啊!”

  神机营军士中,一个年岁不大的年轻军士,狠狠将拳头砸在一颗大树上,直震得躯干晃摇,狠狠说道。

  “就凭他们?一群乌合之众,亦胆敢颠覆天下?笑话,若真敢来,本尊定然他有来无回。”

  常无忌冷声一笑,此刻他亦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本是赶来救人,非但没寻到几个活着的,便是那些个妖魔之辈,亦是全不见踪影,不知躲到了何处去,便是之前一直待在山脉中的王天虎众人亦是不明了。

  “对了,无忌兄弟,你可认识一个,着青衣,使着一柄墨剑的年轻修士吗?”忽然,王天虎凝眉问了声,顿了片刻,描述道:“他年岁不大,生得眉清目秀,我瞧他那剑势与无忌兄弟你们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好似亦是出自于你们天剑宗。”

  无痕皱了皱眉,正在思量着门中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常无忌却是神色略微一怔,脑中不由浮现一个憨傻的模样,旋即轻声道:“你问此作甚?”

  无痕诧异的望了常无忌一眼,见他这模样,多半是认识了,心中暗忖一声,“青衣,墨剑?”陡然,他想起了回到南离后听见的那一则风传甚广的传闻,下意识的又多看了常师弟两眼,轻叹一声,既然王天虎在此时提起那人,定然是发生了什么非同之时,而且,极有可能与此次大劫有关,再联想到之前听到的关于他的传闻,发生了何事,也能够猜测到几分。

  王天虎沉吟片刻,轻言道:“那日正邪混战,那小子独自一人,一剑灭杀了景云魔尊的亲传弟子。”

  “真有此事?”

  常无忌一惊,神色顿时雀跃两分,之前心中还隐隐作疼,而今一扫而空。

  无痕亦是诧异得很,却是没想到,竟发生了这般事,亦如常无忌般惊然,凝眉问道:“当真?”

  “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便是当日在场的神机营军士皆可作证,那十三宿老亦是亲眼见得的。”

  王天虎肯定道,说到十三宿老时,却满是愤恨,咬牙切齿,在事发之前,他本就对所为的十三宿老报以怀疑,而今更是嗤嗤以鼻,堂堂三虚修士,竟在面对洪荒魔尊一人时,连动手都不敢,便落荒而逃。

  “那青衣兄弟,当真是天剑弟子?”

  王天虎今日才出得苍云山脉,自是还未曾听闻,天下传闻沸沸的魔头青蛮,便是三重天正门宿老方天仙尊都身陨其手,一个化脉魔修又岂是他一合之敌。

  无痕好一会儿才从惊愕中回过神儿来,摇摇头,道:“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王天虎一怔,他身后的数十兵士亦是不明其理,不知素来以理服人的无痕尊者,会忽出此言。

  “师兄,是非曲直,亦非我二人亲眼所见,何以定论。”

  常无忌出奇的平静,拧了拧眉道。

  “天下人,千万张口,众口一辞,难不成还是冤枉他不成?便是掌教仙尊亦是发出了“天剑令”要将其缉拿回山门,难不成,山门长老,诸多前辈,都是不分是非之人?”

  无痕缓缓回道,淡看了常无忌一眼,对于青蛮,他只是在曾今偶尔见过一眼,几乎未曾有过一句言语,却是知晓,常无忌与其关系匪浅,初时在客栈中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常无忌便是不信,还出口呵斥那言传之人,只是他这番举动却引来不少修士的斥责,直到知晓了宗门中已是传出了“天剑令”的消息后,常无忌才闭口不言。

  “若他真是沦入魔道,又怎会在苍云山脉中出手斩杀那景云魔尊的弟子?”

  常无忌据理力争,一旁的王天虎听得云里雾里,但又好似大致听懂了一二,便是那青衣修士与天剑宗纠葛颇深,却是不知犯了什么事,成为了人所恶之的魔头,还识得天剑宗发出“天剑令”。

  王天虎虽非修门中人,但对“天剑令”还是知晓一二的,天剑宗的“天剑令”与王朝中的“天书令”那可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往深了说,“天剑令”比之“天书令”还要令人心生畏惧。

  “哼,妖邪之辈,心智早失,便是相互厮杀,亦是屡见不鲜,有何奇怪的,你没听闻,那青蛮在杀害方天仙尊之前,便已杀害了数位从洪荒逃出的魔头,之前更是无辜屠戮了整整一个村庄的百姓,老幼妇孺,一个不留。”

  常无忌道:“那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无痕道:“非明是证据有确凿,不容抵赖。”

  “师兄,你莫不是妒忌傻牛这么有本事,如此年岁便是修为高深吧?否则你又怎的非要污蔑于他?”

  常无忌神色一变,转而换了一副口吻,正是他拿手好喜,颠倒是非,似笑非笑道。

  “你,满口胡言,他纵是修为惊天,亦不过是魔道贼子。”

  无痕双目一瞪,呵斥道。

  王天虎望着争吵不休的二人,不由有些头疼,这一个洪荒魔尊便足以教人心烦,如今却又出来一个魔头青蛮,不过这亦是由他自己引起的话头,倒是不好说什么,努了努嘴,到了嘴边儿的一些话,却是打定主意不再说了,以免让这争执更盛。

  好一会儿,在王天虎的劝说下,常无忌及无痕二人才停止了争论,不过各自神色皆是不好,相互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经过两日的功夫,众人总算是回到了故土南离,常无忌因是不喜无痕的言语,执意要与王天虎等人同去中州,而无痕亦是没有强留,任其去了。

  云青儿梨花带雨的凝望着山岚乍起的云海,轻声哽咽,教人怜惜,无心只能无奈的伴在她身旁,自得知常无忌本是欲回山门,却又这番苍云之时,云青儿便一直闷闷不乐,不过常无忌乃是为大义而去,她却亦只能暗自祈祷,为君心忧,可今日便是无痕也已返回山门,仍旧不见常无忌的身影,问询之下,方才知晓,常无忌却是又改道去了中州。

  “青儿妹妹,别太忧心了,小心伤了身子。”

  好一会儿,无心终是忍不住皱眉道:“你亦是身怀六甲之人,便是为了腹中的孩儿,亦不可过度神伤啊。”

  云青儿手中紧紧拽着一个赤红的结花儿,编织杂乱,一看便知晓非是出自女儿家之手,她紧抿双唇,默然不语。

  无心有些气不过,本来,她对常无忌还是没有多少成见的,此刻却也不禁生出埋怨之意,道:“这常师弟也真是的,明知晓你身怀有孕,折返苍云倒也罢了,到此时,却还玩心儿不减,还要去那中州城中逛上一逛。”

  落霞峰景致如旧,醉人心扉,云青儿遥遥望着远方,她之所以心生苦楚,却非常无忌改道中州,而是为常无忌忧心,别人不知晓,她又怎会不知,常无忌之所以避不入宗门,无非便是因为缉拿青蛮的“天剑令”罢了,以他的性子,定然是回护青蛮的,可师门之命,却也不得不遵从,两相为难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与邪魔为伍,又有何人是会有好下场的,饶是云青儿对于青蛮之事亦是不信,但天下人却不如此认为,在他们看来,青蛮便是十恶不赦的魔头,而与其为伍之人,自然亦是杀之后快。

  半响之后,云青儿缓缓起身,与无心闲话两句,便福了福礼,说是有些乏了,想要回去歇息,无心欣喜,自然乐得见之,叮嘱她小心行路之后,便是去了行剑阁。

  “娘亲!”

  暖阁内,云青儿略一见礼,向着素手焚香的云霞仙尊轻声唤道。

  云霞仙尊黛眉一皱,脚步一挪,面向云青儿,略带一丝怪责道:“又去峰崖等那不思归处的混账小子了?”

  云青儿神色一滞,开口道:“娘亲,他...!”

  “好了。”

  云霞仙尊一语打断,“他是什么心思,我自是知晓。”

  云青儿抿着唇,轻声道:“自是什么都瞒不过娘亲。”

  云霞仙尊冷笑一声,“他亦是胆大包天,竟是铁了心要与天下正门相左,呵,还真认为,能够为那青蛮洗涮什么吗?可笑,那青蛮便是被冤枉的,此事也是已成定居,再无可更改。”

  云青儿脸色一白,身形微微一晃,兀的屈膝求道:“娘亲,青儿有一事相求,万望娘亲答应。”

  云霞仙尊眸中陡然划过一丝寒意,一阵沉默,竭力平静道:“你要去中州与他相伴?”

  云青儿眸中溢出泪水,神色决然。

  “胡闹,本尊断不会许,你死了这份心吧,他若心中有你,自然不会弃你不顾,届时归来,本尊还是愿意将你许他,可他若是执迷不悟,执意不归,哼....!”

  云霞仙尊脸颊发青,语色森寒,这番言语,让云青儿的身子,止不住轻轻颤抖。

  “娘亲....!”

  云青儿再次开口哀求道,“女儿虽是未嫁,但心却早已许了他,出嫁从夫,至死相随,这不是古人圣言吗?”

  “什么古人圣言,无非便是些困惑红尘的凡夫俗子,蛊惑人心罢了。”云霞仙尊冷声呵斥,“你早早便身陷情事,已是不该,非但不思悔过,非要见棺落泪么?”

  “女儿只是不想让这腹中的孩儿一出生便没有父亲,难到这便也是错么?”

  云青儿豁然抬起头来,不顾云霞仙尊阴寒至极的面色,凄凉道:“难道,娘亲你至今还认为,让青儿仅母无父,是对的吗?”

  云霞仙尊陡然一震,凤目中浮现一丝疼苦之色,弯曲的十指间,不停渗出浓郁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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