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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入澹台

  “六叔,许久不见,您仍旧那么玉树临风。”

  牧野家的第六子,牧野惊涛在数十年前便分出了牧野之地的主家,携妻儿来到这三重天青玄之地自立门户,牧野故画亦仅在年幼之时,见得这六叔的容貌,不过在修为高深之辈中,容貌多是百年乃至数百年,都不会有多少变化的。

  牧野惊涛三十模样,气度不凡,身着淡黄儒衫,手执一只丹青笔,正在挥毫而书,颇有几分文士之气,:“都一大把年纪,哪还能是什么玉树临风啊,倒是画儿你,十数年不见,从个小丫头,变作当姑娘了。”

  十数日前,牧野惊涛便接到了牧野故画受袭失踪的消息,他虽未在主家,可数十年一直未曾与主家断过联系,对于这大哥的独女,自小亦是疼爱的,他在三重天的势力,虽远不如二重天的牧野家般独霸一方,但经过这些年的小心经营,加上主家的扶持,倒也不若,这些日,可谓尽数出动,便是为了寻找她。

  牧野故画轻笑一声,远远见得内堂步出一美貌妇人,略福了一礼,“画儿见过心姨。”

  碧如心柔和一笑,点点头,“画儿用过早膳没?”

  故画抿嘴,轻轻摇头。

  碧如心白了讪讪直笑的牧野惊涛一眼,拉住故画的手,随声道:“来,与心姨里屋做做,咱俩儿叙叙话儿,也让你尝尝心姨的手艺如何。”

  “如心,你又做了莲花糕?”

  牧野惊涛蓦然停下手中物事儿,嘴馋道,他的身份尊崇,要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动?可偏生便是戒不掉这相濡以沐近百年的妻子所做的莲花糕,百吃不厌。

  碧如心眉眼往上一掀,“没你的份儿,乖乖在这儿呆着。”

  说着,她便拉着牧野故画进入内堂,留下一脸吃味的夫君。

  “六哥,六哥,故画她人呢?”

  牧野逐日带着几个随从,风急火燎的来到了牧野惊涛府上,不及管事通禀,便硬闯了进来,此地他亦来过不少此数,自然是轻车熟路,径直到了堂前,远远见得堂中一人临摹作画,高深呼嚷道。

  牧野七子,脾性各不相同,而这牧野惊涛最是喜爱丹青术法,闲着无事儿便喜欢临摹一些古典珍迹,不过,他的功底亦委实不俗,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加练习,当得圣手之名。

  翡翠画台上,铺承的一副《百鸟朝凤图》,名声不显,乃是牧野惊涛自尘世中搜罗而来,对于其它修士而言算不得什么宝贝,但却被他奉若奇珍,这作画最讲究的便是心宁神境,正及关键时刻,被牧野逐日这么咋呼一声,手腕儿一道,蘸满水墨的笔锋浸染一划,顿时划出白素,在那《百年朝凤图》上勾勒出一点墨彩。

  “你瞎咋呼什么,没看见为兄在作画吗?”

  牧野惊涛疼心棘手,这水墨可不比一般凡墨,即便是用术法亦是清除不掉,若要强来,只能硬毁了那副佳作。

  牧野逐日昂首步入堂中,至于他身后的几名仆役,当是不敢轻易进入,只能外边恭敬候着。

  牧野逐日瞥了眼翡翠台上的画作,“噗嗤”一笑,“什么破鸟图,就几只扁毛畜生,也就六哥你当它是个宝。”

  他亦是知晓自己这六哥的癖好,从小时候便极不以为然,时常捣乱,为此牧野惊涛不知头疼了多少次。

  “画儿在内堂呢,你要寻她,自去吧,别耽误为兄作画。”

  牧野惊涛神色一板,皱着眉,又将目光落在了画作上,时而叹惋,“可惜了,可惜了。”细品着心姨亲手所做的莲花糕,果真甜嫩酥软,满口芬芳,牧野故画却是有些饿了,一连吃食两个,这才略微停下手,用丝绢在嘴角擦拭片刻,轻笑道:“六叔有心姨长伴,当真是有口福了。”

  “呵呵,可不是吗?不过那冤家,整日便是知晓摆弄他那些书画,当真气煞人也。”

  碧如心俏媚一笑,眼眸一眨,转而问道:“画儿,这些日,你吃了不少苦吧?”

  牧野故画亦不过昨日才来到此处,她本是想径直回去牧野家,但想到反正已经来到,亦有多时未曾拜访过二叔六叔,便前来走一遭。

  牧野故画轻摇头,笑道:“没,我这不还好好的么?倒是让六叔与心姨劳心了。”

  来到这儿,她方才知晓,爷爷已经知会各方,让他们搜寻自己的下落,六叔家的近百门丁全都派遣出去了,直至如今,都还未尽数归来。

  “哪有什么劳心不劳心的,好在你安然无恙,否则老爷子还不知得如何雷霆震怒。”

  碧如心轻柔一笑,见得牧野故画略有些心不在焉,同为女子,这般感觉,她是极为敏锐,略微颦眉,“画儿,你有何心事么?”

  故画一怔,低声道:“没,只是想着,快些归去,好让爷爷安心。”

  碧如心点点,旋即道:“今日,你归来的消息,也亦知会澹台家了,想必待会儿他们就派人来迎你过去了,你出了这般事,他澹台家亦是难辞其咎。”

  故画身形不着痕迹的一颤,“他们也已知晓了么?”

  碧如心略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是自然,你乃是澹台流苏的未婚妻,澹台家敢不尽心寻你?这些日,澹台家可真是忙着没有消停。”

  牧野故画略微低眉沉吟片刻,正欲出言。

  “嫂子,嫂子,故画,故画可在?”

  二人同是一怔,故画眉间浮现一丝诧异,“逐日也来了?”

  她心中暗道一声,旋即起身,轻轻推开门扉,屋外果真站着一脸急色的牧野逐日,他虽是不拘小节,可此乃六嫂闺房,他岂敢擅入,只得耐着性子在外叫门,忽闻声响,猛的抬头一看,整个人愣了半响,“故..故画。”

  “逐..七,七叔。”

  终归是有长辈在此,私下里虽与逐日好似姐弟,但亦不可在此乱了规矩,略施一礼,轻喜道。

  “好了,好了,这下画儿安然无恙的归来了,你这做七叔的可以放心了?”

  牧野逐日进屋后,顾不得与嫂嫂行礼,便与牧野故画问长问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碧如心这才打趣儿道。

  牧野逐日这小弟,这些天可是闹腾够了,隔三差五便前来府上,非要差些人手与他,他要亲自带人出去寻找,可府上的丁士,皆已出寻,哪还有多得人手与他啊。

  牧野逐日这才觉着在嫂子房内这般言说,的确有些不妥,讪笑一笑,“故画,你还没用过饭吧?走,七叔带你吃好的去。”

  他剑眉一扬,满脸喜气道,他是真高兴啊,心中多时已来的压抑,总算是在此刻舒缓。

  牧野故画撇撇嘴,恰巧背对着碧如心,向着牧野逐日狠狠瞪了眼,自是不满他在此蹬鼻子上脸自称七叔,轻声道:“刚才吃过心姨的莲花糕,还不饿呢。”

  午时刚过,一队锦衣人,便敲锣打鼓,抬着红鸾彩凤至了牧野惊涛府邸前,正是澹台家听到消息,前来迎接牧野故画的子弟。

  这次迎头之人,身份不低,乃是澹台家大总管—澹台仲谋,澹台家生怕再出丝毫差错,饶是这青阳城内断然不会有哪个不长眼之人,胆敢去抚澹台家的胡须。

  澹台仲谋,鹤发童颜,衣着鲜亮非凡,骑着一只大角梅鹿,缓缓立于前头,他乃是澹台家分支中人,与当代家主可算同辈之人,一身修为早已至三虚巅峰境,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寂灭境的门槛儿,不说他的身份,就是凭他的修为,都可算青阳城中的宿老人物,三十年前的青阳会武之上,他一举摘得头名,寂灭境以下第一人,并非浪得虚名。

  “仲谋前辈,竟是您老亲自前来,晚辈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牧野惊涛听得为首之人乃是澹台仲谋,心中亦是颇为讶异一番,就连手中的书画也赶紧停下,亲身想迎。

  他与澹台仲谋同为三虚巅峰境修士,但真实实力,却是有着天渊之别,修行境界愈是往后,便是如此,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就好比他与自己大哥牧野九曲一般,同境修士,可若交手,他连十招都撑不住,这便是差距。

  身份地位很重要,可自身实力却更为重要,哪怕你一直是个无名小卒,但有朝一日,你能修至第九重寂灭境,谁还敢你是何你来历,是何身份?谁敢多言一句?巴结还来不及。

  对于牧野惊涛躬身一礼,澹台仲谋生生受了,仅是略微眨眨眼,点点头,便算还礼了,连大角鹿都还未曾一下。

  “这老头儿是何身份?好嚣张的小子。”

  山伢子在府邸门前等候自家主子,见得这其貌不扬的糟老头儿如此无礼,不由低声向身旁一位同在七公子手下做事的修士问道。

  那修士耸耸肩,一副我哪知晓的样子,却是没敢多言,要知晓这下人在背后议论前辈高人乃是大忌,就连这六公子都对他如此恭敬,想想亦是知晓,这老头儿身份何其不凡,若跟着乱嚼舌根,被人给听了去,那可是大难临头了。

  山伢子自讨没趣儿,亦是不再多言,眼光一瞥,见得府内一行人鱼贯而出,连忙谄笑迎上,“少爷。”

  别人都称呼牧野逐日为七公子,也仅有他一人称呼其为少爷,算是别出心裁了,牧野逐日亦是喜欢这个称呼,便也没让他改口。

  见得众人出来,澹台仲谋亦打消了进去坐坐的念头,此行乃是家主亲命,耽搁不得,他在人群中一扫,顿时将目光定在一个身着淡紫罗裳的韶华女子身上,“她便是牧野故画了?果真天资不俗。”

  澹台仲谋这亦是第一次见得牧野故画真容,从前只是在画像上见过,他足尖向内,轻轻在鹿腹上一点,全身旋起一道气劲儿,飘然而下,上前两步,向着牧野故画作了一长揖,长吟道:“老夫仲谋,见过少夫人。”

  “少夫人?”

  众人听得这称呼皆是一怔,牧野故画秀眉一颦,还礼道:“小女故画见过仲谋前辈,前辈此言差矣,晚辈尚未过门,当不得如此称呼。”

  澹台仲谋神色不变,复而道:“不过早晚而已。”

  “这位老人家,礼不可废,你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称呼我家故画,怕是有污了她的清白。”

  牧野惊涛一怔,心中暗道一声,“这胡来的小子。”

  却是牧野逐日冷笑言道,他自然不知晓这老者是何身份,他是无法无天惯了,加之对于澹台家本就不喜,自然没有什么顾忌,巴不得这门婚事就此作罢那才算好,言语之上,颇显不敬。

  “这位后生是?”

  澹台仲谋淡看了牧野逐日一眼,却也不露愠色,只是转而向面色尴尬的牧野惊涛问道。

  牧野惊涛笑了笑,作揖道:“此乃舍弟,他年岁太浅,方才多有冲撞,还望前辈莫怪。”

  “哦,原是贵门七公子,难怪,难怪。”澹台仲谋胡须一笑,再向牧野逐日瞥了眼,便不再去看他。

  牧野逐日却是怒气一腾,“什么叫原来这便是七公子?还加上个难怪,难怪?这分明便是在贬低本公子。”

  他在六哥向自己使了使眼色,知晓此人不好得罪,心中虽是怨恨,却也知晓,此乃人家的地盘儿,若是强来,定要吃亏,“老家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

  他心中暗啐一口,冷笑不言。

  牧野故画本是不想前去澹台家,但别人寻山门来,推诿不去,又好似不妥,更遑论娘亲还在那儿等着自己,说什么也得前去走一遭的。

  此次队伍,虽没有上次三艘浮云画舫那般气势雄浑,但仔细一瞧,这队伍中,每个人都是修为不俗,即便是抬轿的脚夫亦尽是分神境修士。

  澹台家与牧野惊涛的府邸相隔并不甚远,乃是依山而建,或可说,这座山,便是澹台家,虽然亦是极为广阔,但比起牧野家的浮罗宫来,却仍旧稍逊三分。

  澹台家虽为三重天名门,但其在三重天中,并未有牧野家在二重天那般地位,能够主宰一地,为一方霸主。

  在整个青玄之地中,能够与澹台家相争锋的世家修门,少说亦有只手之列。

  今日的澹台家仍旧井然有序,多数人并不知晓,牧野故画一行人的到来,只因还未礼成,似她这般女子,还不适宜在家族中抛头露面,就连她的未婚夫,澹台流苏,至今都还未曾见得过她一面。

  “哥!”

  澹台家一处亭台水榭中,依着朱红柱头侧坐坐着一个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他一袭锦绣深衣,头及素冠,缓缓睁眼,眸若星辰,眉间一道浅淡红痕,左手把酒,右手藏剑,身前一方五弦。

  “虎儿!”

  青年男子展眉一笑,屈指一捻,轻轻一弹,只听得清脆一声响,湖面荡起阵阵涟漪,转瞬凝形浮现,好似一座水桥,直连向岸边。

  岸边一个约莫八、九年岁的小男孩儿生得人如其名,虎头虎脑,同样是锦绣纹衣,胸前一个大大的“福”字,颈脖上的一对金锁,格外耀眼,他高呼一声后,兴致勃然的踏着水桥,飞奔过来。

  “你不好好修行所授你的御风诀,又跑来寻我作甚?”

  虎儿傻傻的抓其桌案上的鲜果,一口塞在嘴里,囫囵吞枣般咽下肚里,连核都不吐,咂巴咂巴一下,憨笑道:“哥,刚才虎儿看见一个姐姐。”

  “姐姐?”

  青年男子把着手中酒壶一晃,“你遇见哪个姐姐,却又与我何干?”

  说着,他将手中的酒壶凑近口中,却也不饮,只是深深的嗅了一下。

  虎儿连连摇摇头,又抓了一个果子在手,只是这次却没急着吃下,说道:“这位姐姐虎儿可是从没见过,生得好生漂亮。”

  “呵!虎儿你也知晓什么叫漂亮?”

  青年打趣儿的敲了一下他那脑袋,“说说看,有多漂亮?”

  “嗯..就是,就是这样...。”虎儿挤眉弄眼,不知是因动作笨拙,还是生性愚笨,青年男子没瞧出个所以然,“就是怎样?”

  虎儿抓耳饶腮,憋得一脸一通红,忽的眼前一亮,却是瞥见了青年男子桌案上的那副女子墨画,脱口而出,“就和这仙子姐姐一样漂亮。”

  青年男子怔了怔,“和她一样漂亮?”他还刻意用手指了指,画中人。

  虎儿肯定的点点头,“对,不止一样漂亮,好似就长得一模一样,虎儿方才看见便觉着有些眼熟,哥你不说,虎儿还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他将手中的果子噻入口中,嘟嚷道:“虎儿这便来唤哥你一同去瞧瞧。”

  青年男子缓缓起身,眼中浮现一抹玩味,继而笑道:“那便去瞧瞧?”

  “嗯,嗯!”

  虎儿连连点头。

  “她便是牧野故画?”

  正在澹台家,随众人而行的牧野故画却不知晓,此刻在云端中,正有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瞪着一双眼睛,使劲儿在她身上瞅着。

  “怎么样?哥,虎儿没骗你把,真和那画中的仙子一样漂亮。”

  虎儿左右交加,一口一个,吃得好不畅快,忽的却听身旁与他最为亲近的哥哥轻笑道:“虎儿,你说,若是让她做你的嫂嫂,你愿意么?”

  “什么是嫂嫂?”

  虎儿仰着头,奇怪道。

  青年男子笑意不减,“就是你大哥我的妻子,将会终生陪伴在大哥身边的人。”

  “妻子?”

  虎儿闻言,又是一阵茫然,想不通,索性不想,又道:“那嫂嫂会给好吃的给虎儿吃吗?”

  青年男子愕然,“那你何不去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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