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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斗酒十千,有‘客’来寻

  “嘭!”

  就在宋福来还在回味东家这句言语时,一声巨响豁然从身后传来,回身一看,顿时打了个寒颤。

  “你便是这悦来客栈的掌柜。王三儿吧?”

  随着镂空的桃木门扉支离破碎,一个身披豹纹裘衣,模样俊雅的年轻男子缓缓踱进门来,身后随着两个一袭黑色锦衣的中年壮汉,神色肃穆,冷冽,略低着头恭敬立于青年两侧,人手把着一柄还未出鞘的大弯刀,好似虎皮所制的刀鞘上,几颗翡翠玉石,耀眼夺目,不过这在强作镇定的王三儿眼里,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呵!就连那宋福来亦能瞧出这两黑衣壮汉不好对付,作为他东家的王三儿焉有不知,瞧那两汉子毕恭毕敬的模样,应是那青年公子的随从无疑,就连随从都这般气势彪炳,那青年公子身后的来头,可想而知。

  王三儿缓缓站起身来,此刻却不敢继续坐着言语,兀自乐呵笑着,佝偻着身子,小心言道:“鄙人正是王三儿,不知公子有何贵干啊?”

  宋福来见得东家这般时刻还在刻意装傻,心中委实吓了一跳,心惊之余,不时向着那已然破败不堪的门扉瞥去,寻思着待会儿若真有什么突发之事,怎么的也要极力跑出这间小屋才是,相信这来意不善的三人,再怎么胆大包天,亦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了自己性命吧,终归还是有王法的不是。

  好在这三人来时,气焰跋负,刀光绰绰,堂内的诸多的食客虽是有心看热闹,想瞧瞧这年轻公子是寻谁的晦气,不过刚随两步,便被其中黑衣壮汉抽出大刀一舞,几处桌木便这么给凌空撕裂,尽皆胆战心惊,顿在原地,不敢上前,待得几人深入后堂,几个胆大的才敢装模作样的探头探脑,张望一番,却也不敢越雷池半步,皆是明了,这热闹再好看,亦是及不得自己性命重要,若是被那手段非常的黑衣汉子发现了,挨几波老拳倒也罢了,若是一不小心,折了胳膊,断了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王三儿边向那满脸玩味之色的青年公子作揖笑言,边四处打量,见得再未有他人而来,一颗心倒也微微松了半分,自己好歹亦是这西城之地的头面人物,今日踢着了门板,亦是木已成舟,能在外人面前保得几分颜面,倒也算得不幸中的万幸。

  青年公子也不急着咋呼,一挥手,身后的随从便为他拿过了方才王三儿安然坐之的摇藤椅,一把坐了上去,仰身翘起腿来,嘴角扯起一丝莫名笑意,便这么望着战战兢兢的王胖子。

  宋福来心里憋得难受,咬咬牙,一抹汗渍,躬身笑道:“唉!这位公子,这便是咱们悦来客栈的大东家了,公子你既然找着他了,小的我也就不便在此打扰,小行告退则个。”

  说着,宋福来便向前踏出一步,意欲离去,“哎哟!”低头前行的宋福来只觉脑袋一疼,好似撞在一堵墙上,抬眼一望,顿时心中一沉,却是那面无表情的黑衣壮汉,环手拦住了去路。

  “让他去吧,这等小人物,本公子亦懒得与他计较。”

  青年公子望也不望一眼跌坐在地的宋福来,一扬手,轻声言语道,语气甚为不屑,不过这听在宋福来耳中却如仙音一般美妙,顿时脸泛红光,一骨碌翻起身来,连连朝着青年公子弯腰作揖,而后朝着那两位黑衣壮汉讪讪一笑,兀自出了门去。

  宋福来走出后堂,看着大堂中原本繁密的客人却是已然去了大半,只余几位江湖侠士打扮的客官仍旧举杯换盏,言笑不歇。

  仿若重见天日的宋福来,一连深吸几口气,却见得几个恢帽小厮,一股脑儿的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言说方才那几位极是嚣张的客人,吓走其它宾客之事,宋福来听得耳杂,索性便闭上双眼,好一会儿,直到再无人言语,这才缓缓一瞥众人,冷冷道:“都说完了?”

  几位小厮,皆是这悦来客栈中才来不久的伙计,见得宋总管这般神色,尽是一愣,不明所以,怎的出了这般事,总管还能如此沉心静气,顷刻间,众人便又恍然,想来大人物都是这般喜怒不形于色吧。

  见得一众伙计,面面相觑,不再言语,宋福来背负双手,呼喝道:“该干嘛,干嘛去,不该问的,别乱嚼舌根,屁大点儿事儿,咋呼啥呢。”

  说着,便云淡风轻的向着店门外走去,好一会儿,一众小厮,才回过神儿来,直叹总管气结高尚,心境非同一般,而后便各自散开,张罗去了。

  话说,宋福来漫不经意的踱步来到店门之外,蓦地脚下一顿,左右张望一番,见得四处再无熟识之人,神色一变,脚下如风,撒丫子跑路。

  话说,被自己这远方亲戚,兼之心腹的宋福来极不仗义留在账房中的王三儿,心中发苦,早已将宋福来他祖上问候了十七八遍,神色却是仍旧分毫未变,倒也让人颇为佩服,口若悬河的向着倚在藤椅上斜眼打量自己的年轻公子道明缘由。

  “王掌柜,按你这么一说,当真是本公子这一锭金子给得少了?”年轻公子漫不经意的把玩着方才王三儿交还的那锭金子,缓缓道,略微一顿,眼光微寒,“还是你将本公子这话儿当做了耳边风?”

  王三儿一个咧嘴,心中苦不堪言,自己好说歹说,都快喉冒青烟儿了,这公子仍旧没有丝毫放过自己的意思,难不成今日真要栽在这儿?

  本就佝偻的身子,再向下轻弯,王三儿肥胖的面颊上已然汗珠密布,谄媚笑道:“公子哪儿的话,小的哪敢不将公子的言语放在心上。”

  顿了顿,接着道:“只是小店,开门迎客,客人见着还有空置的厢房,小的若是执意不让,那些客官亦是不肯罢手啊。”

  王三儿心念急转,想着占领这年轻公子的两拨客人皆是不凡之人,若是祸水东引,让这飞扬跋负的公子与那些客人相斗,指不定还能磕上一磕,自己亦好抽身而退。

  见青年公子不急着言语,王三儿便接着话茬,将那两房客人如何执意索要上等厢房一事,细细言说一番,其间少不了添油加醋,方才还唯唯诺诺的王胖子一时间眉飞色舞,义愤填膺,好似心中亦是极为不岔,做出此等决定,亦实是逼不得已。

  “哦,还有这等事?”

  青年公子一抬手,将手中的金锭抛出,一道黑影闪现,快若闪电,稳稳将那金锭接住,随即收入怀中。

  瞧得真切的王三儿,心中又是一惊,连连点头道:“确有此事,小的又岂敢欺瞒公子。”

  王三儿说得笃定非凡,就差没掏心明知了。

  青年公子兀自轻哼一声,却是让王三儿心弦一颤,只见得他那俊朗的面庞,毫不掩饰的带着一丝轻蔑笑意,微微将身子凑向前来,盯着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王三儿,冷笑道:“本公子若是信了你,那岂不是成了傻子?”

  王三儿冷汗直流,双腿轻颤,强稳心神,笑道:“公子若是不信,那两房客官,尚在楼中,与他们当面一辩,便知真假。”

  王三儿如今只求这青年公子真就如眼见那般嚣张跋负,更求得了他顿白食的天字一,二号房中的客人真就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本事不浅,当得这青年公子前去对峙时,碍于气结,亦不会服软,届时三虎相争,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哈哈,哈哈,有趣,着实有趣。”

  听得王三儿一言,青年公子愣神片刻,旋即仰头大笑,笑声颇为阴冷,让人不寒而栗,陡然,双目如锋,直视着心中忐忑的王三儿,轻声道:“你这浅陋伎俩,亦敢再本公子面前卖弄?当真嫌命长了?”

  毫无气势的一句言语,直教得王三儿如坠冰窟,冷透心扉,霎时间呆立当场。

  “不过嘛,你既然使出如此伎俩,想必是料定那两房的客人非是寻常人等吧,不然又岂敢兵行险招,让他们来做本公子的对手,罢了,本公子亦是闲来无事,倒也想瞧瞧,他们究竟有何能耐,能否让本公子正眼视之,若真有些能耐,今儿这件事,本公子倒也可不再追究,若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嘿嘿,王掌柜,你就自求多福,本公子会慢慢与你来了结。”

  一惊一慑,王三儿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全身被冷汗湿透,再不敢卖弄心眼儿,连连点头称是。

  青年公子亦不再理会心神俱震的王三儿,兀自朝着身后一瞥,道:“去给我将那天字一号房,与天字二号房中的客人请下来,本公子倒要好生瞧瞧。”

  安静伫立于青年公子身后的两名黑衣壮汉同是浓眉一皱,犹豫片刻,其中一声轻声道:“少爷,此举只怕....”

  “怕什么?难不成在这小小西城还真有谁能对本公子怎么着?即便是那药王庄中的宿老要对本公子不客气,亦要掂量几分吧!”

  青年公子不徐不缓的打断黑衣壮汉之言,对于王三儿而言却无异于当头棒喝,顷刻间面若土灰,心中只余一个念头,“他连药王庄都不放在眼里,究竟是何方神圣?”

  熟知自己这主子脾性的黑衣壮汉,虽是略觉欠妥,但亦知晓,即便自己不唤,而后他亦会亲自上得楼去,届时只怕便会生出更大事端,无奈一叹,只得应了声是,二人一齐退出门去,分向那天字一号房,二号房去。

  从未尝试过凡酒滋味的青蛮,今日在吴正风的再三劝言下,加之自己心中亦略微好奇,终是酌饮了一番这人间佳酿。

  有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人生最乐事,莫过醉笑三万六千场。

  这些个在俗世中人人传唱的诗谣,青蛮在一些杂文典籍上亦是时常能够见得,莫说如此,即便在茫茫修途中,嗜好这般物事的亦是大有人在,单论他知晓的,天剑宗三大剑仙之首的青云剑仙便是此道狂人,已然到了无酒无欢之地。

  三杯下肚,初觉喉口火辣,紧接着丹田腾起一股灼热之气,沁透心扉,张嘴便是一口浓烈芬芳喷薄而出。

  “青蛮兄,这美酒滋味如何?”

  随同青蛮饮下三杯烈酒的吴正风,面色酡红,揶揄笑道。

  青蛮提起体内仙元,缓缓一流转,略压下那强劲的酒气,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吴兄,你可害苦了我,这酒这般渗人,你怎的还相劝不止。”

  见得青蛮吃瘪,吴正风心中畅快,哈哈一笑,道:“不渗人,那便不是酒了,青蛮兄这饮酒一事,你可莫要用仙元将其劲道化解了,否则,是断然体味不到这其中滋味的。”

  “咱们兄弟俩难能一聚,今日一别,又不晓得多久才能再次把酒言欢,来,今日便陪愚兄好好疼饮一番,也不枉来这西城走一遭。”

  说着,亦不管青蛮意欲何为,兀自将杯盏斟满,洒然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咕噜一声,仰头下肚。

  青蛮见得吴兄这般模样,倒也略觉有趣儿,平日哪能见得他这般豪放姿态,亦不想拂了他的意,当下便也将仙元沉寂,端起面前的杯盏,微皱眉头,仰脖而下。

  “啧!好酒,够烈!”

  吴正风随意一抹嘴角残渍,见得青蛮亦是一饮而尽,心中大快,“好兄弟,再来!”

  又是几盅饮下,没有依靠仙元化解之下,青蛮只觉脑袋渐如一片混沌,似睡非醒,这般感觉,端是奇妙,刹时间一股豪气涌上心头,一挥手,“吴兄,青蛮再敬你一杯。”

  杯盏交错,盅鸣四响,不知觉中,第一次饮酒的青蛮,便愈加迷上了这能让人似幻似真的物事儿。

  斗酒十千,相战正甛,却见桌案已无酒水,酒劲儿上头的吴正风,咧嘴一笑,一股仙元凝上,朗声道:“小儿,上酒!”

  “吱呀!”

  言语刚落,紧闭的门扉,却是忽的一声被人推开,吴正风还道这小儿怎的这般神速,定睛一看,立于门扉之人却哪又是店中小儿,分明是一个生的颇为健壮的黑衣带刀汉子,神色略微一凝。

  青蛮亦是瞧见了忽然而至的黑衣壮汉,此刻虽是心神迷惘,却也未曾影响到他的多少修为,清晰的感受到门扉之人,并非寻常百姓,双眼一凝,心中暗疑,“凝气巅峰修士?”

  不消片刻,有着第三重巅峰境修为的吴正风亦是瞧出了这汉子修为几何,眉宇间虽是有些许困惑,却也浑不在意,莫说此间自己二人皆是超出那汉子许多,任谁亦能轻易将他拿下,即便这汉子真是有备而来,存心找茬,难不成西城药王庄还会怕他不成?

  此时,黑衣壮汉亦是心神一怔,方才上楼之时便隐隐察觉一丝仙元之力,想不到推门而看,竟是两位如此年轻的公子,更让他心诧的是,以自己第二重巅峰境的修为竟然对这二人看之不透,如此说来,这两位衣着迥异的年轻人至少亦有着练气化形中期境的修为,若这二人未有使用易容之术,那其资质当真不可小窥,心中亦不由轻叹一声,果真如自己所料一般,会生出些许事端,以这二人又岂会乖乖向少主俯首帖耳。

  “二位公子,我家少主想与二位一见,还请二位随在下走一遭。”

  心中虽是无奈,可少主之言,亦不得不为,虽然这二人修为不俗,恐怕家世亦是不差,但比起自家少主来,恐怕还是差了许多,当下,张口言道。

  “哦?你家少主,要见我兄弟二人?”

  吴正风本就是西城第一修门,药王庄的小主,身份何其尊崇,平日都是别人千方百计的向自己示好,想要巴结一二,自己还不定看得上眼,却又何时受得今日这般一言差遣过,莫说是这黑衣壮汉口中的少主,即便是老爷,也没这么大脸面。

  吴正风略眯着眼,言语虽是轻缓,黑衣壮汉却察觉出那一丝隐蕴的怒气,随着仙元之力的压抑,黑衣壮汉猛的气机一凝,轻喝一声,这才身心舒缓,不得不暗叹此子确是不俗,不过这却动摇不了他的决心,向前踏出一步,再次不亢不卑道:“是,在下少主的确想要一见二位,还请二位与在下走一遭。”

  “呵!怪哉,你家少主是何方神圣,报个名号,也好教在下思量一番,有没有那个能耐让我兄弟二人走一遭。”

  “不可,在下少主名号,岂是随意报得,二位还是与在下走一遭的好,届时,若是少主愿意,自会告知二位名号。”

  黑衣壮汉再道,斩钉截铁。

  吴正风神色愈加平静,青蛮却是知道此乃他心中火气愈盛之时,果不其然,吴正风一摇手中折扇,哗啦一声,一股强劲力道涌出,向着黑衣壮汉拂去,蹭,蹭,蹭,黑衣壮汉持刀一挡,咣当一声,虎口一麻,连退数步,堪堪稳住身形。

  “本公子若是不遂你愿,你还能硬拉着本公子前去不成?”

  吴正风揶揄一笑,兀自夹入一口菜食,冷哼道:“就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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