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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嘱托

  吴正风傻眼儿了,青蛮亦是一头雾水,就连心思最为笃定的南枝木此刻亦有些不解,依她之见,这老家伙答应或是不答应应在五五之间,即便最后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想必亦需要自己舌绽莲花才行。

  “前辈,你可是真的答应了?”

  见吴念生答应下来,南枝木亦自觉改了口,若是再称呼他为老家伙,一个不高兴又反悔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吴念生双目一瞪,佯怒道:“老夫身为一派之主,苟活三百余年,还会骗你一个区区小女娃?”

  南枝木这才喜笑颜开,欣然坐下,青蛮见师姐坐下,自然亦是跟随行之,“既然老前辈如此慷慨,那枝木与我家蛮牛儿便谢过前辈了。”

  南枝木朝着吴念生抱拳笑道,与方才那凝眉,岔怒之色,判若两人。

  吴念生笑着点点头,瞥了眼一旁诚惶诚恐的吴正风,张了张嘴,随后轻轻一叹,“正风啊,你也坐下吧。”

  “是,爷爷。”

  吴正风再寻来一张竹椅,安放在青蛮身旁,正襟危坐,一副仔细聆听教诲的模样。

  “据闻,青蛮公子,修行不过双十年华,便已至如斯境界,着实让老夫心生佩然。”

  见众人坐定,吴念生这才望着青蛮轻声言语道。

  青蛮倒也不奇怪,这药王前辈为何知晓自己之事,自己身处药王庄也亦一日,见过数位长老,若是这药王前辈还未曾听闻自己,那才是怪事。

  “咯咯!”

  “丫头,你笑什么?”

  南枝木忽而半遮颜面,轻笑出声,吴念生循声往来,疑惑道。

  南枝木当不会道出心中所想,蛮牛儿从第一重培元固本,至如今的第四重分神境仅花了四年时间,而从第三重至第四重,更是仅仅花费了一载光景,若是让他知晓,只怕会引来轩然大波。

  “没事么,略有思及,略有思及。”

  南枝木笑着摇摇头,好一会儿才收敛住笑容,吴念生无奈摇摇头,这丫头古怪得紧。

  “小子不过时运稍好,加之师姐与师尊教导有方,这才有今日这些许修为,算不得什么。”

  青蛮略一抱拳礼道。

  见众人又提及修为之事,本就对青蛮略有心结的吴正风此刻深深低下头,默然不语。

  吴念生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低下头去的吴正风,亦不理会,朝着青蛮再笑道:“青蛮公子不必过谦,老夫亦是过来人,知晓这其中艰辛,想当年,老夫可是足足修行了近百年,才有你今日成就。”

  青蛮愕然,“百年?一百年才修至分神境么?”

  青蛮只晓得天剑宗内,即便资质最差的弟子,一百年亦是能修至分神境的,可修至化脉境的修士却并不多,大都是四代弟子,五代弟子,当然亦有极少的六代弟子,不过天剑宗数千门徒,其中化脉境以上的修士却是不过百人。

  正待青蛮疑惑之时,一旁的南枝木却是轻笑出言道:“前辈之言却是有些避重就轻了,一百年修至分神境,不难,只要够刻苦,修行得法,任谁耗费百年光景,都是能够修至分神境,不过嘛,再往上却是难了,破空境,无为境,化脉境,哪一重是好相与的,前辈能以并不算超凡的资质成功修至化脉境,这份毅力,天下鲜有人及。”

  “哦?丫头你倒还会些说辞。”

  吴念生诧异一笑,亦未想到,这颇有小脾气的丫头还有这般见解。

  南枝木轻轻一缓,接着道:“的确,蛮牛儿师弟能在您老人家看似弹指一瞬的年月中修至如此境界,是天资不凡,那又如何?谁能断言,他今后一定便能修至如今前辈你这般境界,天下修士多如过江之鲤,其中定然不乏惊采绝艳之辈,可修至破空以上的修士仍旧少之又少,这又是为何?”

  南枝木猛然一顿,自问自答,“因为天资并不能决定一切,修途皆是因人而异,只有大毅力,大气运者,才能够逆转乾坤,参悟天道。”

  南枝木一语言毕,随着这一番肺腑之言,心中气血跟随激荡,吴念生沉默片刻,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之色,“这丫头年纪不大,所悟之通透,却万非正风这小子能及的。”

  青蛮愣愣的望着师姐,亦不知其方才怎会这般模样,与平日的她不可同日耳语,略一思量,青蛮心中自温婉一笑,平日你刁蛮任性的枝木师姐,除却本身的资质以外,还有一颗坚定不移的修行之心,若非如此,又怎会不及弱冠,便修至如斯境界,人们都只看到自己分神境,乃天纵奇才,却不想,师姐这般修为,即便放在一流宗门亦是其中翘楚,作为赤练门唯一的大师姐,她当之无愧。

  吴念生呵呵一笑,“丫头所言,却是道出了这修行中的妙门,正风,似这般道义今后你可要多向她请教,请教,对你大有裨益。”

  吴正风低头一呐,转身向南枝木礼道:“枝木姑娘所言甚笃,在下自愧不如,日后还望姑娘多多提点在下。”

  南枝木微微一怔,自己不过直言一舒,哪料得修为精深的药王前辈会如此赞誉,向着吴正风轻笑言道:“吴公子与枝木一般年纪,修为亦是无出左右,枝木哪当得提点二字,倒是枝木方才一番空谈,让前辈笑话了。”

  “恩”,吴念生面带微笑的点点头,不骄不躁,是块修行的良木,落魄如斯的赤练门,亦出得这两个后起之秀,待到百年后又是怎番光景?

  下得竹榻,着上一双青丝履的吴念生身躯算不得高大,比之如今的青蛮相若而已,“二位可知,老夫今日邀请二位一见,是为何意?”

  吴念生背负双手,微鞠着身子,饶是面容亦如中年,仍免不了让人察觉一丝老态,那是经历百年,乃至数百年的沉淀。

  吴念生一语却是道出了吴正风心中疑惑,青蛮与南枝木虽是未曾言问,心中亦有着些许不解,即便自己二人为这青眼之事尽了些许绵连,可真要计较起来却也算不得什么,若何能让这深居简出,有着化脉境修为的一派首座亲自召见。

  青蛮二人缓缓摇摇头,静待吴念生言语下因。

  吴念生转过身来,柔和目光一一扫过二人,轻声道:“若是平日,莫说分神境修士,即便是无为境的高手于我药王庄有恩,亦未必能够让老夫亲见。”

  吴念生稍稍一顿,三人更是一脸不解,“说来惭愧,论岐黄一道,在这宣武之地,老夫虽是有着药王之名,但亦不过初窥其浩瀚门径,天下之大,疑难杂症陈出不穷,能让老夫摇头无解的亦是为数众多,说来,到底是我药王庄根基浅薄,即便有心钻研,奈何未有引路明灯,进境却是极为缓慢,今日邀请二位前来乃是有一不情之请,望请二位答应。”

  南枝木与青蛮互望一眼,皆是不明这药王前辈意欲何为,自己二人论修为与其天渊之别,论宗门亦非岐黄一脉,论医术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南枝木:“前辈醉心岐黄,实乃苍生之福,如此大义之举,枝木与师弟本该是义不容辞,竭尽全力,不过却是不知何处能助得前辈一二?只怕我二人,即便有心亦是无力。”

  吴念生轻笑摇摇头,神色略微尴尬,自己心中所想的确有些让人为难,且还是恳请于两个小辈,不过此事却是不得不为,哪怕终不能成,亦会让自己少一丝遗憾。

  吴念生忽的望向青蛮,眼眸中蹦出一抹炙热光华,以一派首座之尊,竟似带着一丝恳请道:“青蛮公子,据闻你曾经一观过岐黄圣典—《素问百卷》?”

  青蛮二人同是一怔,南枝木那日虽是听得蛮牛儿言起过这《素问百卷》不过却并未在意,一则是属岐黄一脉,与自己毫无瓜葛,二则却是当做了一部普通的医经,哪知今日听得药王前辈这般口气,好似连他亦推崇备至,真似这般尊贵?

  青蛮不由得一眼向吴正风望去,顿时了然,为何身份尊崇的药王前辈会亲自召见自己与师姐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了,原是如此,不过心中却也暗暗一惊,姐姐房中那部《素问百卷》竟当得岐黄盛典四字。

  青蛮略思片刻,答道:“小子确是曾今有幸见得这《素问百卷》。”

  吴念生得到青蛮亲口承认,眼中光华更盛,随即黯然一叹,道:“实不相瞒,我药王庄虽是收藏天下医典钻研其道,不过大都驳杂不全,这《素问百卷》老夫找寻百载皆是未得踪迹,平生未能将其一阅,亦是老夫最大的憾事,若是青蛮公子愿意割爱,老夫愿倾全庄所有,用以换取公子手中的《素问百卷》。”

  此言一出,即便已然知晓这《素问百卷》极为珍贵的青蛮二人亦是不禁动容,倾其所有?药王庄虽算不得宣武一等修门,可却也属二流居上,单论财大气粗,丹药如山,药材若海的它,即便是宣武一流修门的白虎堂亦比之尚差一线。

  “爷爷,这....”

  多时未曾言语的吴正风亦是一脸骇然,欲言又止。

  吴念生望着这在他眼中实不成器的嫡孙,清冷道:“不必多言,老夫自有分寸。”

  被爷爷冷言一语,吴正风顿然噤若寒蝉,心中虽有诸多话语,却是莫敢言谈。

  南枝木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望向同时惊诧不已的青蛮,亦不知他能否答应,不过据他而言,那《素问百卷》乃是属于天剑宗之物,只怕有心亦是难为,身为剑修魁首的天剑宗会不知晓这《素问百卷》的珍贵?

  青蛮这药王前辈略有些急切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叹,扰扰头,无奈笑道:“前辈实是高看小子了,那《素问百卷》不过是小子昔年在天剑宗时有幸得以见过,却并非小子私身之物,小子虽是有心相助,却是无力为之啊。”

  “果真如此”,南枝木心中轻缓一叹,亦不由为这蛮牛儿师弟惋惜,一部岐黄医经便可换取整个药王庄,若是蛮牛儿真能换取到药王庄的资源,以他的资质再加上近乎无穷无尽的丹药,那日后必然名动天下。

  吴念生轻皱眉宇,对于青蛮曾在南离天剑宗生活之事,倒也听闻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言起过,亦能想到似《素问百卷》这般珍贵之物怎可独属于这修为堪至分神境的年轻人,即便他资质不俗。

  虽是如此,吴念生心中仍存一丝侥幸,迟疑片刻道:“青蛮公子既是阅过这《素问百卷》那定然亦能够寻得它,不知公子可否为老夫走动一番,老夫不求能够将此圣典纳入囊中,但求能够亲眼一阅,钻研数日便可,阅完后,定当原物奉还。”

  青蛮微微一愣,却是陷入沉默,吴念生见青蛮未有立即回绝,心中一紧,知晓此事或是能成,再道:“公子放心,即便老夫不能拥有这圣典,却也不会不让公子白走一遭,只要老夫能亲眼一阅,亦将会双手奉上我药王庄半数基业。”

  南枝木暗自咂舌,这药王不愧是一派首座,对于心喜之物竟是这般孤注一掷,若是换做自己,即便是天下第一的剑诀,自己亦绝不会以整个赤练门为代价作为交换。

  好一会儿,青蛮再次抬起头来,憨笑道:“前辈之意,小子自是明了,恰巧近日小子便欲往天剑宗一行,至于前辈方才所言之事,小子能够答应,却是不能前辈保证一定能借的这《素问百卷》只得尽力而为。”

  蓦地,青蛮只觉肩上一沉,却是吴念生一把拍在其右肩之上,神色略有些激动,连声道:“好,好,好,既有公子如此一言,老夫便可放心了。”

  “不过,小子却是亦有一事还请前辈答应。”

  青蛮笑着言语道。

  南枝木与吴正风二人尽皆抬起头来,神色复杂。

  吴念生神色一僵,微微凝眸道,“公子且言,只要老夫能做到,定当倾力而为。”

  “前辈修习岐黄之道,乃是意在帮扶他人,于天下有福,此乃大德,小子虽是一介无名之辈,却也时常听闻师尊教诲这般仁义侠士之说,似这般付出不了些许,还可为苍生谋福之事,小子定当义不容辞,若还接受前辈的半壁馈赠,莫说有负师尊他老人家的教诲,就连小子亦难以自立,所以,还请前辈收回方才之许,小子自当竭力为之。”

  青蛮神色坦然,望着吴念生的一双眼眸愈加清澈。

  众人皆是一怔,南枝木心中一颤,虽是为他觉着些许惋惜,不过细细想来,如若他真接受了药王庄的半壁基业,那也不是憨厚实诚的那个他了。

  “青蛮公子,此言当真?”

  吴正风满脸肃然眼中精光划过,紧紧的盯着青蛮那双清澈眼眸,好似要一辨真假。

  青蛮扰头一笑,“小子从不妄言。”

  好一会儿,吴正风双目恢复平静,朝向一旁轻声道:“正风。”

  “风儿在!”

  吴正风恭敬道。

  吴念生缓缓张口,“你当谨记今日,他日无论事成与否,青蛮公子都将是我药王庄最珍贵的朋友。”

  数日后,踏上归途的南枝木,不时望向依旧不徐不缓跟在自己身后的蛮牛儿师弟,心中感慨,亦不知是这蛮牛儿傻人有傻福,还是他早便知会如此,药王庄的半壁基业,换来药王庄首座亲口允诺的永世情谊,孰轻孰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蛮牛儿?”

  “恩?”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师姐为何有此一问?”

  “你快说吧,本师姐就想知晓。”

  “不说。”

  青蛮难能一见的没有像师姐妥协。

  “呀!师姐,轻点儿,轻点儿...”

  南枝木扬了扬捏住青蛮耳根的纤细手指,狠狠道:“说是不说。”

  “我说,我说,师姐,你快放手!”

  青蛮终究是没能坚持到底。

  “蛮牛儿,你真的要去天剑宗?”

  夕阳辉下,南枝木一手轻抚被微风吹得略有些散落的青丝,望着远处山峦轻声问道。

  背负水墨,一袭青衫的青蛮微微一怔,回道:“是啊,师姐亦是知晓,答应了药王前辈之事,又怎能不去。”

  “如若没有药王前辈的嘱托呢?”

  青蛮略微诧异的望了一眼似有些许不同往日的师姐,片刻愣神,道:“青蛮想去见一见姐姐,见她安好,便可安心。”

  南枝木缓缓回转身来,双眸微润,轻声道:“那蛮牛儿可否让师姐随你一同去?师姐亦很想见一见你那时时挂念的姐姐。”

  青蛮扰头傻笑,“青蛮亦不知,常师兄所言的那太乙仙门传送阵能否让青蛮通过,师姐若与青蛮同行,亦不知能否到得了天剑宗,且青蛮修为低微,那天剑宗多是修为高深之辈,若是其中有哪位道友被师姐你这容颜所惑,执意要与师姐你共牵红线,青蛮却是没有实力保护师姐你。”

  南枝木错愕,片刻后神色一换,双颊绯红,眼波流转,朱唇轻启,缓缓移步上前,吐气如兰,柔声道:“师姐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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