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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造反的条件

  柴荣起到的作用不仅仅是振奋士气还能吸引火力,城头上过半的箭矢都冲着他来了,跟着倒霉的还有徐羡。

  赵匡站在吕公车的最上层看得一清二楚,吩咐道:“只管射拿些操床子弩的唐军,其他的对陛下没多大威胁!”

  他又扯着嗓子对吕公车下推拉的人吼道:“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吕公车下推拉的民夫士卒足有上千人,一个个憋的脸色通红,吕公车越走越快直到一阵剧烈的震颤,似是卡在什么地方便再也走不动了,车上的小吊桥完全的放下与城墙还差着三尺。

  “真是倒霉!”赵匡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冲啊!”

  他踏着那颤悠悠的小吊桥,脚下一蹬猛然越向城头,他左手持盾护住半身,右手持枪横扫,他手上力道极大,噼噼啪啪一阵脆响,一排冲着他刺来枪头尽数被扫开,甚至脱手飞出的。

  赵匡脚下刚一落地,就把手里的盾牌给丢了出去,双手持枪左右横扫,硬生生的给身后的袍泽开辟出来一片空地。

  吕公车上的周军士卒紧随其后,一个个的跃上城墙,与城头上的唐军厮杀起来,开辟出来的空间也越来越大。

  再看另一辆吕公车则是比赵匡这边要幸运些,车上的小吊桥顺利的搭在了城头,周军士卒持枪带盾俯冲而下,在城头上激战了半日的唐军的根本无从抵挡,立刻就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看两边的唐军几乎同时站住了脚,柴荣兴奋的站了起来口中大叫,“好!”

  一旁的徐羡忙将他摁了下去,紧接着又是数支箭射来,还有一支箭穿破盾牌直接钉徐羡的胸口,徐羡忍痛将箭头拔了出来,锋利三棱箭头上带着些微的血迹。

  他苦着脸对柴荣求道:“臣的盾都被射成了筛子,陛下还是安稳一些吧。”

  难得柴荣有些不好意思,“朕也是一时高兴,之前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一般情况下,攻城方已是有大量的士卒登上城头并站稳跟脚,那么守城的人多半都会丧失战斗意志,丢下兵器投降。

  然而唐军并没有投降,依旧在拼死顽抗,两侧的城墙和登城马道都有士卒不断赶过来,城下更是响起如雷一般的嘶吼。

  只见一杆通红的大旗冲上城头,旗帜迎风招展,只见上面写着写着一个斗大的“刘”字,旗子下面的银甲老将正是刘仁瞻。

  柴荣听见城头上的动静,问道:“可是刘仁瞻上城墙了吗?”

  徐羡从缝隙里面往城墙上瞧了瞧,“城头上确实多了一面‘刘’字大旗,难道刘仁瞻之前一直没有在城墙上吗?”

  “嗯!没有”柴荣闻言点了点头,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了几分。

  徐羡明白柴荣在担心什么,刘仁瞻不在城墙上时城中的唐军已是如此的勇悍,此时他再来添一把火那又该如何的情形。

  刘仁瞻一上城墙,就举着黑云长剑杀向周军,可不等他与周军的接触,他身后的士卒已经冲在前面与周军厮杀起来,就连城头上原本已是疲惫不堪的唐军也如同打了鸡血疯狂反击。

  刚才明明占据优势的周军立刻落了下风,被蜂拥而至的唐军逼的纷纷后退。

  柴荣从盾牌的缝隙里面望着城头的这一切,突然一拍大腿道:“把朕的步辇在往前挪五十步!”

  老穆头闻言立刻劝道:“陛下,不可进到百步之内,不然连普通的弓箭都能射得到你了!”

  柴荣面沉如水只道:“你们只管照做就是!”

  众人无奈,只好抬着柴荣又往前移了五十步,刚刚落地就见柴荣突然起身拨开身边的盾牌,抽出腰间的长剑,向着城头之上大吼道:“大周天子在此!”

  前世作为一个消防员,徐羡见过不少作死的家伙,可是像柴荣这么任性又作死的还是难得一见的。在陨石召唤术之后,柴荣又有了新的技能——箭矢召唤术,只是这次是射向他自己的。

  不等柴荣把话喊完,老穆头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他伸手一把将柴荣按到椅子上,徐羡把盾牌里里外外叠了好几层,不等他们准备完毕城头上的箭矢如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徐羡硬着头皮撑着大盾,身边不断的响起惨叫之声,他却顾不得去看上一眼是哪个属下又被射死了。

  柴荣前移五十步,对提振周军士气作用有限,可是绝对的吸引了唐军的火力,床子弩、强弩、普通弓箭都朝着他这边来了,甚至有好些唐军士卒也举着长枪向他这边掷来。

  听着盾牌上面传来的密集的爆响,徐羡神经都快崩溃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柴荣,却见他稳如泰山,嘴角还带着一丝得逞的坏笑。

  刘仁瞻见唐军士卒的注意力全被城下的柴荣吸引去了,着急的大喊:“不要理会周国的皇帝,不要中他的奸计,诸位袍泽兄弟只管守住城墙!崇谏你立刻放火!”

  只见刘崇谏带了一队人马上来,人人手中提着一根一尺多长的木柄,木柄的一头用油布裹成了疙瘩,咋一看像是个槌子,唐军点燃油布之后,就提着木柄就朝着近在尺咫的吕公车抛了过去。

  当那“槌子”落在吕公车上,就是一声脆响,原来油布里面还裹着瓷瓶,瓷瓶之中全是火油,流淌出来见火即燃。

  密集火球宛如雨落,砸向周军的鹅车、云梯、吕公车,甚至是周军士卒的头顶、脚下,顷刻之间城墙上下火海一片,木质的攻城器械燃起冲天大火,仿佛在在砖墙外面又加了一道火墙。一个个的火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城墙坠下,跌落在地上犹在挣扎,那惨烈的场景宛如人间地狱。

  柴荣的看着城墙一切,两手握拳,指甲陷在肉里,已是掐出血来,咬牙切齿的道:“好个刘仁瞻!他早有谋算,一直隐忍着等朕把手伸过去他便一口咬下来!”

  从不曾见过柴荣这般恼羞成怒,徐羡却没有心思关心老板的情绪,他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仔细的搜寻着备胎老板的身影。

  可是城墙上火焰冲天黑烟滚滚,哪里还能辨得清人。之前赵匡已是上了城墙,此时情形大概是九死一生,徐羡心中暗自嘀咕,“该不是我的蝴蝶翅膀把他给扑扇死了吧,这下麻烦大!”

  赵匡确实麻烦大,明明已是占据了城头,唐军却是不降还又上来一群生力军,拼了命的放火。

  他一看情形不对,准备撤回到吕公车上,一扭头才发现吕公车上的那条小吊桥已是被大火吞噬,吕公车也燃起熊熊烈焰,上面的周军士卒争相逃命,甚至不惜从车上跳下来。

  这下他已是没了退路,可刘仁瞻却亲自带人向他杀来,只怪他太过彪悍刘仁瞻想不注意他都不成,此刻真是到了绝路。

  他向四周一打量又看看身边仅剩的二三百人,大声吼道:“想活命的跟我来!”

  只见他掉转方向,朝着另外一边的城墙杀去,深陷绝境又有当官儿的带头拼杀,这伙周军自是拼尽全力。

  可等他们从北墙冲杀到西墙,总共也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赵匡指了指城下幽深的护城河吼道:“诸位兄弟你们先跳,我替你们挡着!”

  他身边的一人担忧的道:“这么高咱们还穿着盔甲,怕是浮不上来吧!”

  “反正是个死,赌一把就是!”赵匡直接抄起了身边那人朝着护城河里丢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跳,在护城河中激起一蓬蓬雪白的水花,而后淤泥翻涌却不见人冒头,有只手在护城河边扒了一下,随即又沉了下去。

  赵匡见刘仁瞻已是到了跟前,将手中的长枪向刘仁瞻掷出,一转身从垛口跳下。

  刘仁瞻赶到墙边看着水中激起的水花道:“倒是个硬汉子!走吧,回北城。”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护城河中伸出一只胳膊,将手里的障刀狠狠的插在岸边直没入刀柄,接着就见一个人从水中一跃而出,而在他手里还抓着另外的一人!

  刘仁瞻扭头看着护城河边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两个人,冷声道:“真是个好汉子,此人留不得拿弓箭来!”

  柴荣退了下来,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灰败之色。他费劲心思花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为得就是今天这一日一鼓作气将寿州城拿下来,可前前后后付出了近万的伤亡,仍旧没有达到目的,换作是谁都难免灰心。

  他从步辇上下来,也许是坐的时间久了身形有些踉跄,转过身对身后的众官员道:“好生收拢伤兵竭力救治,把酒肉都取出来慰劳三军。”

  众官员知道柴荣不痛快便纷纷应下,当然也有不长眼的上来给他添堵,李戴分开众人到来柴荣身边道:“陛下今日大败,将士伤亡甚大,如今军心不稳,陛下当早日班师回朝。”

  柴荣扭过头来横了李戴一眼,“朕不退兵,又如何!”

  “嗯,陛下不退兵也罢,只是如今到了农时,陛下应该将那些民夫放回家去……”

  柴荣没有搭理他径直去了帅帐,李戴还要再追,徐羡伸手拦住他,“一点眼色都没有,又想挨揍不是,赶紧的滚远点。”

  老穆头从帅帐里面出来对徐羡道:“陛下叫你去带人去寻赵匡,不论死活都带回来。”

  “不要你说,不然我回家可没法交代!”

  徐羡当下带了几十人去战场寻找,赵匡又高又壮即便是具尸体也扎眼,等天黑透了再带人偷回来。可若是成了残肢断臂或是烧得乌七八黑,那徐羡也没有办法了。

  回到战场,就见赵弘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瞎寻摸,见了尸体便要翻过来看上一看,那凄凉无措的模样,全然没有之前的洒脱。

  徐羡上前劝道:“岳丈这里交给我,你不如到伤兵营里找找。”

  赵弘殷红着眼点点头,“那这里就交给知闲了!”

  猱子突然跑过来道:“虞侯、赵厢主你们别找了,赵虞侯已是回来了!”

  两人大喜连忙的跟着猱子回了大营,猱子指着徐羡的帐篷道:“赵虞侯就在里面呢!”

  徐羡和赵弘殷冲到帐篷里,只见尹思邈正跪在地上,身前的长案上躺着一人动也不动,头脸上满是淤泥,两腿赤裸毫无血色,其中一条大腿被箭矢贯穿,一看便知是失血过多昏迷了。

  赵弘殷上前晃着伤者的身躯泣道:“元朗你醒醒,为父来看你了!”

  尹思邈抬起头来道:“赵厢主你弄错了,这是不是赵虞侯。”

  “不是说元朗在这里吗?元朗他人呢!”

  说话间就见一人端着水盆进来,“父亲、知闲你们回来了!”

  赵弘殷上下打量一番赵匡,“伤在哪儿!”

  “没伤啊!哦,额头这里磕着了!”

  赵弘殷闻言甩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他娘的,吓死老子了!”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

  赵匡放下盆子呵呵的笑道:“刚刚死里逃生,回来还要被老爹教训,你说冤不冤!”

  看赵匡行动自如,徐羡这一刻真的开始相信天命这东西存在了。今日死了这么多的人,很多连个全尸都没有落下,凭什么冲在前面的赵匡就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只能说是上天眷顾了。

  赵匡从盆子里面取出毛巾拧干净,仔细的擦拭的伤者头脸上的污泥,动作轻柔又仔细,不知道的还以为躺在这里的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徐羡打趣道:“你平常侍候岳丈若是能有此时一半的殷勤细致,刚才他都不会抽你的巴掌。”

  “嘿嘿……我倒是想这般侍候,父亲也不让!”他拍拍伤者的胳膊,“今日我能活着回来就是因为这位兄弟帮我挡了这一箭,我侍候他一回又何妨!”

  徐羡挑眉问道:“怎么,也有人给你挡箭吗?”

  “嘿嘿!这位兄弟平时不声不响的,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危急关头就趴到了我身上。”

  尹思邈突然抬起头来笑着问道:“赵虞侯久在军中有没有一句老话?”

  徐羡道:“什么老话你直说就是,卖什么关子。”

  尹思邈嘿嘿笑道:“我听人说在战阵上如果有人愿意替你挡箭,你就可以造反当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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