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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泰安巡捕

  李避坐在了门槛之上,这般制药,看似轻松,实则着实是费神耗脑。

  庄稼汉也是大咧咧地坐在门槛边,脱下脚上的草鞋,翘起二郎腿,一边扣着脚底露出一丝舒适之态,一边叹息道:

  “我本是宗周的一名庄稼人,跟着父辈搬迁到了那里,都是凡人而已。

  种地之时,我好心救起了一名重伤的女子。

  为了报恩,她收起了我父亲打拼一世得来的碎银几两。

  她杀了我全家……”

  庄稼汉的声音很轻,却是让李避四人浑身一冷,好一个农夫救蛇,这个女子未免太歹毒了一点。

  可这就是最真实的江湖。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惆怅。

  可让父母安康,可护幼子成长。

  但这碎银几两,也断了儿时念想,让少年染上沧桑,压弯了脊梁。

  让世人愁断肠,偏是这碎银几两,能保老人晚年安康。

  碎银几两,足以让江湖女子,忘恩负义。

  “我就用这柄圆锹切下了她的头颅,一锹一锹把她剁碎了种在地里,原来种地的手法,用来杀人也是一样的好用。”

  李避等人面面相觑,这家伙的经历未免太不寻常了一些,只是这些和他神智混乱有什么关系呢?

  庄稼汉闻了闻扣脚的手指,砸吧着嘴道:

  “待我凭着这般武学之术,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名声后,却没想到被人寻仇上了门。”

  李避恰到时机地递上了那瓶黄酒:“配药的黄酒,劲不大,聊胜于无。”

  没有道谢,微微点头,庄稼汉那被龟裂的皱纹包裹的清眸中,透着一丝清明看向李避。

  庄稼汉一口饮尽,裂开干皮炸裂的嘴唇道:

  “被我杀了女子的妹妹找到了我。

  那女子嫁给我,给我生了孩子……

  有一天,她提着刀捏着我的小儿子说,要让我感受一下亲人离世的痛楚……”

  说着,庄稼汉扶着旁边的门框,将圆锹插入地面,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杀了我的老婆,本想带着儿子去一个偏远的地方,静静地生活。

  不曾想,刚到这九黎城,就被毛巾会屈辱地夺去了我的儿子。

  我救了仇人没了家,杀了老婆丢了儿……”

  憨厚老实的人,遇到这般变故,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无怪乎,庄稼汉会神智崩溃。

  “所以,支撑你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找到你儿子对么?”

  “我叫麦亦。”庄稼汉提起圆锹,在面前的土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

  “麦趣!

  我的儿子叫麦趣。”

  这般复杂的名字,他却是写出了一股凌厉剑法的感觉,擦去眼角的湿润,庄稼汉笑着说:

  “全天下的中原字,我就会这两个,我也只识得这两个,这就是我儿子的名字。”

  李避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疑惑道:“那你为何会说若羌国的语言呢?”

  庄稼汉眯着眼,看向远处道:“我母亲是从若羌被卖到了中原,死了丈夫后,才嫁给我父亲的。

  父亲走得早,所以这般语言,便成了我儿时的母语。”

  听到这里,李避不禁握紧了双拳,呢喃道:

  “或许你母亲,也是因为毛巾会才会被卖到中原!”

  李之之忿忿着一拳砸在门框上,不忍破骂道:“这毛巾会未免太可耻了,卖活人、卖尸体、卖毒品,有什么是他们不干的呢?”

  庄稼汉感受着门框传来的震力,看不出这小姑娘居然是斗境内力的强者。

  突然一阵抽搐,庄稼汉却又是回到了众人初见的那般模样。

  双眼无神的麦亦,瞥了眼四人,口中呢喃着贱人贱人,就要起身离去。

  李避摇了摇头,制止了戒吹就要发功,这般心魔,终究得他自己过……

  “哥,你还没问他收钱呢。”

  “救好才能收……”

  李之之跟着戒吹去化缘,钰苓自然需要陪同。

  空荡荡的包子铺中,只剩下磨药的李避,和被李避点穴后,平躺在桌上昏睡着的麦亦。

  鼾声如雷,回荡在这诺大的空房内。

  听闻屋顶传来一声轻响,李避抖了抖手中的药尘道:

  “既然来了,何必坐在灰尘之中?面对面聊天岂不是更好?”

  “有趣。”

  靴前勾起,带着一丝诡异的长钉,黑色长袍上刻着道道红色云朵,腰间配有一柄古铜色的剑鞘。剑柄尾端挂有一线粉色细碎的尾絮,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泰安皇朝设立于各地衙门的特殊组织,泰安巡捕!

  黑衣红云飘泰安,

  问遍世人心不甘。

  粉尾铜剑横心志,

  敢问天下不平事。

  李避放下手中的药罐,抬起双手抱拳道:“云游僧医戒避……”

  走出黑影之人面若磨盘,大而又圆,双眼却如豆,瞪眼好似眯缝。两个鼻孔朝天,似是蔑视似是不屑道:

  “宝刹何处?”

  李避答:“小庵寻夏城东百里深山。”

  面向滑稽之人一手按刀,一手捂鼻问:“上房几众?”

  “不足十僧。”

  “为何你身上有如此重的尸气?”

  “常年替人超度,难免沾得一丝死气。不知贫僧该如何称呼大人?”

  负手踱步的捕头静立于麦亦的身侧,一手捏着下巴说:

  “泰安巡捕,沈知忆。”

  “才高知深,万里挑一,原来是江湖有名的大侠,沈捕头!”

  沈知忆凝视着麦亦沉睡的面孔,一手撑住桌边,另一手探了探麦亦的呼吸:

  “如此油嘴滑舌倒不像是僧门弟子该做之事,你为何能听懂此人的话语?”

  “西域若羌国的小域方言,贫僧凑巧熟知一些。”

  滴水不漏的问答,让沈知忆无从下手,他能感受到李避的不俗,却不知该从哪里入手。

  他不问,李避也就不出声。

  沈知忆知道,越是这样的男子,越容易有问题。

  “你在做什么?”

  “研药。”

  “作甚?”

  “救人。”

  “谁?”

  “他。”

  沈知忆顿足按剑:“他得了什么病?”

  “心病。”

  “心病能治?”

  “不能根除,可以压制。”

  “为什么救他?”

  “救人需要为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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