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第一天，那是个艳阳天。
风从茅坝山林间吹过，带走丝丝酷暑。
方正国一个人蹲在树荫下嗑瓜子——地坪用水泥硬化后，连蹲都变得舒服了些许。
林凤和方年的外婆不知道在忙什么，农村女人的特点就是可以从早到晚忙个不停。
方年坐在门廊处发呆。
未几，远远的传来哭声。
愈来愈近之后，方年跟方正国都听出来是方歆的哭声。
起身打望，便看见方歆一手拿着通知书，一手抹着眼泪，往家门口跑时，方年同学赶紧摸出手机准备拍摄。
兴许再过几年，方歆自己都不会记得这一天她哭得有多伤心。
不过没关系，方年会帮她记得。
还好iPhone3g支持视频拍摄。
“方歆，你这是怎么了？”方正国瓜子也不嗑了，赶紧走过去问道。
方歆边呜呜呜的哭着，边擦着一串一串儿掉下来的眼泪。
“我没房子了！”
“我要一个人住在老屋！”
“呜呜呜呜呜”
说着哭声便更大了。
今天是方歆学校发放成绩通知书的时间，一大早方歆就跟茅坝的其他孩子去了学校。
现在属她回来得最快。
方年估摸着得是用跑的，边举着手机拍摄边憋着笑意，听方正国问：“考了多少分？”
方歆的小脸蛋已经被自己擦成了花猫样。
天知道她是怎么总是这样黑炭，还脏的。
方歆吸着鼻子，抽泣着回答：“呜我…呜呜呜，我只考了179分！”
“哇！”
说完，泪水像是决了堤。
可能是因为终于到家了，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下，那伤心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林凤和老人闻讯跑了出来，赶紧问发生了什么。
而拿着手机记录生活的方年同学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不得不蹲下去。
“没事没事，方歆没考到180分，新房子没她住的地方了，正在哭呢。”
听方年这一说，方歆哭得更大声了。
她一边哭，一边泪眼汪汪的看向方年，嘴巴扁扁的，贼委屈，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偏偏没一个人安慰他。
方正国没有，跑出来的林凤跟老人也没有，甚至连去拉她起身的人都没有。
方年更过分，蹲在地上笑得正开心。
“哥哥”
哭差不多了的方歆眼巴巴的望着方年，抽泣着喊道。
“我就少考了一分！”
“肯定是老师故意的……”
“嘤嘤嘤”
方年其实还想再逗弄一下方歆。
不过见她这态势，马上就要发展成煤矿里出来的挖煤工人，连忙道：“你起来我就给分一间房。”
方歆刷一下就起来了，眼泪也不流了，赶紧问道：“真的？”
方年点着头，从方正国兜里掏了颗糖塞进方歆的嘴里：“来，看你都哭累了，先吃颗糖。”
他是真没想到，方歆居然会考出179分这种数字。
就少一分！
林凤这个时候又火上添油：“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这么脏，明天不带你去鹏城了！”
方歆一下滞住。
又想哭，但酝酿不出眼泪，一边嘤嘤抽泣，一边吸着鼻子，嘴里还吸吮了糖果，总之场面很搞笑。
林凤叹了口气：“行行行，带你去。”
她怕方歆再哭起来，那衣服就更难洗了，难为的还是自己。
方年则一边摆弄手机，一边道：“方歆，你可得快点长大啊！”
要不然这种黑历史视频，她怎么读得懂。
方歆哦的一声，应了下来……
……下午。
老方家全家都在收拾东西。
连方年也不例外。
方年掏出背包中的电脑，打开看了几眼，确认相关的文件还在，便把电脑关了机。
“这台电脑是前段时间买的，不贵，就放在家里，给方歆学习用。”
林凤不疑有他：“行，到时候你教她用。”
“那你自己也要用电脑吧？”
方年点点头：“再买一台吧，当时随便买的。”
林凤没再多说。
这类事情，方年向来处理得当。
方年也没说这台电脑里存着未来将会超过几十亿的财富。
他几乎忘了这批比特币的存在。
毕竟现在比特币的价值还几乎等同于没有。
“……你是说不用带太多换洗衣服，又要买新的吗？”
正收拾东西的林凤忽然一顿，看向刚刚说别带太多衣服的方年。
方年嗯了声：“去了鹏城都不买新衣服，那多不像样，旅游的机会不多，以后你们自己去怕是没这心思。”
闻言，林凤深以为然，去大城市里旅游这种事情，她以前都只在影视剧里面看到过。
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要这么做。
当然也没考虑太多的东西。
尽管林凤已经快四十岁了，但在即将出发去鹏城，而且是旅游时，她也很激动。
不只是她，方正国也不例外。
以前出远门都是为了谋生，现在出远门是为了旅游。
一个天一个地。
想着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甚至哼起了小调。
7月2日，老方家起了个大早。
只带了两个小行李箱，三个背包就出了门。
依旧是包车去黄花机场。
这是昨天下午就提前定好了的，同样在昨天下午讲好的还有请邻里三四帮忙照看一下家禽、房屋。
午饭时间点，面包车抵达了黄花机场。
跟昨天一样，方年准备了几种预备晕车的方法。
比如晕车药、姜片之类的土办法。
不过还不错，兴许是这几年的地面平整多了，老人不太难受。
接着方年联系了南航的地勤服务，很快通过头等舱安检进入了登机楼。
坐到头等舱休息室后，林凤终于一口气将所有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这是又多花了钱吧。”
“头等舱，是最贵的吧？”
“我们安检都不用排队，而且还有人带？”
“那边那么多人直接坐在椅子上，我们这还有休息室？”
“这……”
正问着话呢，头等舱休息室的服务人员送了餐食过来，这是方年提前叫的。
林凤：“这还有饭吃？”
方年赶紧说道：“妈，别问那么多，先吃饭，别凉了，我们到鹏城得四点钟，那时候你们可没心思再吃饭了。”
方正国在一旁帮腔道：“来都来了，方年肯定都安排好的，你问也是一样的结果，钱又不可能退回来。”
方年连忙附和道：“爸说得对。”
林凤：“……”
老人笑呵呵的，她也不懂，就没说什么。
方歆则叽叽喳喳的：“哇，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林凤虽然不问了，但还是琢磨出了味儿，她知道方年肯定有小金库，从去年开始没要过钱，说是手上留了三万，这明显就是哄鬼。
头等舱休息室的餐饮还可以，想吃饱也没问题。
不过林凤她们兴奋多过于饥饿，反而只有方歆吃得比较饱。
差不多的时候，南航的地勤服务走过来礼貌的说道：“方先生，飞机十分钟后开始登机，我先带你们过去。”
方年点点头。
等出了休息室，越过一群还在排队的乘客，直接进入登机廊桥时，方正国没忍不住，惊讶的问道：“为什么他们还在排队，我们就先上了飞机？”
没等方年开口，林凤便抢先回答道：“刚才你没看到头等舱优先登机的说明吗？”
棠梨的方言，在省城几乎就没人听得懂了。
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人群中总会有些艳羡的目光望过来。
还有些议论……
登上飞机后，机上的空乘小姐笑吟吟的道：“欢迎乘机。”
“这里的位置你们可以随便坐。”
“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方年做了个手势：“好的，谢谢。”
这下林凤反应了过来：“你这是包机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包下了这八个位置。”
方年连忙解释道。
“刚好跟后面的经济舱会有帘子隔开，比较舒服，也不会打扰到别人。”
林凤：“！！！”
方歆被方年带着坐在一起，林凤跟老人坐在一起，方正国单独坐在一排。
其实这样的安排，包不包舱也没事。
方歆还是很听方年话的，离开休息室后说话声音就小了下去。
登上飞机系了安全带后，一直趴在舷窗上看着外面机场上的忙碌。
半个来小时后，飞机滑出停机位，准时起飞。
总之，这趟飞行，空乘小姐的服务格外得频繁，但偏偏又几乎都被无情拒绝了。
除了方歆配合的要了杯饮料外，方正国他们都没什么要的。
下午四点不到，飞机抵达鹏城机场。
与方年上次来不同的是，这次来接机的不是关秋荷，是入住地的接机服务。
来的也只是一辆丰田商务车。
“这是去哪里？”
上车以后，林凤才想起要问这个问题。
方年笑着解释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看看深南大道，然后去住的地方。”
深南大道的繁荣，方年自己走过一遍，自然也不会让家人错过。
开车的司机听不懂方年他们的对话，但服务态度还是蛮好的，有应必答，额外不多哔哔。
七座的商务车里，方歆不时惊呼出声。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走这么远。
老人脸上也不时有笑容，她六十几年的人生中也是第一次走这么远。
比起上午的高速来说，到鹏城以后，老人的坐车感受反而更好了。
总而言之，方年担心的一些事情，都没怎么发生，再说他也有准备。
逛完深南大道后，方年一家住进了南山的一个别墅区。
是的，这次不是住酒店，而是选择了酒店式家庭别墅套房短租。
感谢鹏城的日新月异，这些服务都有，房间里还可以开火做饭。
贵倒是不贵，虽然挂了别墅的名字，但条件可远比不上五星级酒店。
本来打算出去吃，但连最激动的方歆都有点吃不下，一行人都有点食欲不振，最后说是煮点粥算了。
方年拍拍屁股起身：“那我就不跟你们喝粥了，我出去吃点好的，正好见个朋友，晚点再回来。”
破碗冲一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