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没有升腾起来,被乌云给遮住了。
“估计又有雷雨天气!”陈俊看了看天,暗道晦气。
下雨,绝对给搜救工作增加了难度。好在大家都带了雨衣的,即便下大雨也不怕淋湿。
走了大约两公里,女举重运动员指着几百米外一处矮山惊呼:“那座山的半山腰上似乎有一间房子坍塌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大家循着方向望去,果然,半山腰上有一片平地,大约七八十平方,一片废墟。当众人赶过去之后,发现这里应该是几间平房倒塌的,因为都是青瓦、砖头,还有木头做的房梁。没有钢筋混凝土。
“汪汪”
忽然有轻微的狗叫声传来,大家赶紧循声寻找。
“在这里。里面应该有条狗!”一名队员发现了被掩埋在废墟底下的狗,赶紧招呼大家。
这种情况,既然发现了,自然是救出来了。
好在,这是几间倒塌的平房,挖掘难度并不大。
工兵铲翻飞,当瓦砾和砖块挖开,只见一张破旧的木桌子底下,躲藏了一条小黑狗。品种非常普通,中华田园犬那种。只不过,这条狗还比较小,明显未成年,估计只有七八个月大吧。
“陈医生,它的腿被压断了!需不需要截肢啊?”雷云他们搬开桌子,救出黑狗,好可怜的狗,灰头土脸的,一条腿血淋淋,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茬子。
陈俊顿时有些犯难,他并不是兽医啊,会医人,但是并不了解狗的生理结构和特性。
“我试试吧。估计不需要截肢。”陈俊想了想,就给这条狗清创,然后雷云他们就去搜索废墟的其它地方,想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以前在医院,陈俊不医狗,曾经有女子带狗进医院,遭到厌恶,那是因为对方贪图人民医院挂号费便宜,医药费也便宜,还给狗用她自己的医保,太不像话了。
而宠物医院,随便挂个号都得好几百。
此外,人与狗混在一起看病,会造成交叉感染,会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传染病。一旦发生,极有可能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现在,跟医院里情况不一样。大城市里有专门的宠物医院,狗也有主人照料,而这里却是荒郊野岭,又是抗震救灾,这条黑狗的主人又生死未卜,怪可怜的啊。若是不救它,只能在这里活生生地熬死。
陈俊清创之后,帮这条黑狗接骨,包扎,随后又去边上折了一些比较粗壮的树枝,当成夹板,给这条狗的断肢固定住,又给狗打了一针抗生素,又没有过量也不晓得,能不能好起来,就看它自己了。
“呜呜”黑狗很有灵性,眼睛大大的,狗头在陈俊的边上蹭来蹭去,估计是陈俊救了它的命,它很感激陈俊吧。
“受不了你这小东西了!”陈俊拿出一包牛奶,喂给小东西喝,等它喝完,又赏了它一块牛肉干。这小东西饿了估计好几天了,也不能一下子给它吃太多。
“陈医生,这边有位大爷,你看还有的救吗?”雷云在废墟的另外一头呼叫陈俊。
陈俊赶过去,就见到雷云他们挖开了一片砖堆,下面躺了一位老人,散发出恶臭,是那种尸臭。
于是,陈俊戴上手套,俯身检查了一下,发现早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尸斑明显,腐烂明显,不由黯然摇头:“没得救了!估计当时就过世了。”
其实,雷云他们也早就料到,只是想让陈俊证实一下而已。
“要不,就将这位大爷就地埋了吧。这里是他的房子,让他入土为安!其它地方我们都搜索过了,没有活人,也没有尸体了。”雷云说道。
“汪汪,汪汪”那条小黑狗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发出悲鸣。陈俊赶紧用手抓住它,没让它过去。
因为,大爷的尸体已经发臭,很多病菌,小黑狗若是过去,估计要被感染。
“我看这个地方就挺好,朝南,向阳,视线也开阔,估计以前是大爷的菜园。就将大爷埋在他的菜园里吧!”一名队员对风水堪舆颇有研究,四处走了走,就帮忙挑了一块风水宝地。
大家自然没意见,赶紧拿起工兵铲,开始挖坑。挖好坑,都带上手套,雷云又拿出一个尸体袋,将大爷收敛进去,众人合力,抬到了坑里!
其实,他们在外救援,后来也收到过通知,对于已经过世的,可以就地掩埋,从权处理。因为,正值夏天啊!不过,要记录下来,事后要上报。
女举重运动员便拿出纸笔记录,还用相机拍了张照。
“大爷,事急从简,没有棺材,您别介意。黄泉路上走好!”
掩埋之后,陈俊想起帮王医生做的那个木碑,就如法炮制,从废墟里找了一根木头,雕刻上“无名老人之墓”,落款是“奥运救援队”,插在了大爷的坟前。
虽然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云集的宾客,但是有这么多奥运队员,甚至奥运冠军亲自给大爷送行,吟唱葬歌,大爷的葬礼也够排面。
众人三鞠躬之后,抱着小黑狗离开。
映泉村,地下废墟。
黑暗,无尽的黑暗。
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声音。
突然,有一点响动。
随后,一道手电筒的亮光亮起,照射这片地下废墟空间。
“还是一样的寂静,黑暗与可怕!”徐勤勤面色苍白,将手电筒的光亮移到了一本书上,开始认真地看书。
她今年13岁,正读初一,这本《安娜·卡列尼娜》还是过年的时候,她舅舅从大城市回来带给她的新年礼物,她挺喜欢这本书,于是放在床头,每天睡前看一小会。
地震发生时,她感觉天旋地转,天塌地陷,然后就昏了过去,等到大约两天前清醒,她就发现,她被困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她的腿被压住了,身体爬不出来,双腿已经麻木,偶尔疼,偶尔不疼,她醒来之后,在周围摸索,幸运的是,她摸到了这个手电筒,还摸到了心爱的《安娜·卡列尼娜》,还有散落的一些麦芽糖。
这些麦芽糖也是过年的时候家里熬的,选用的是自家的小麦和糯米,小麦发芽之后,磨成汁液,和蒸熟的糯米混合在一起发酵一个晚上,然后用纱布袋子过滤,过滤液再用大火熬、小火熬,最终成为糖浆。
熬成极其粘稠的状态,到了火候之后,还要“扯糖”!扯来扯去,糖会由棕色变成雪白的颜色。
越是厉害的糖师傅,熬出来的麦芽糖就越白!
徐勤勤的爸爸就是村子里有名的“糖师傅”,熬出的麦芽糖堪称雪花糖,不仅卖相好,口感更是绝佳。
麦芽糖又分嫩糖和老糖。嫩糖比较软,直接用牙齿就能轻易咬动,可以直接用来当零食吃的,而老糖,则非常硬,往往重新融化,与芝麻、花生或炒米混合之后切片食用,非常爽脆。不管老糖还是嫩糖,都可以长期保存。
徐勤勤喜欢吃麦芽糖,所以,她的床底下就放了满满一坛子。那是她爸爸对她的关爱。
正是这一坛子麦芽糖散落在了周围,救了她的命!
要不然,在黑暗中这么多天,她早就饿死了!
“黑暗太恐怖了,我必须得专心看书,心无旁骛。希望手电筒还能多支撑几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来救我!要是一直没有人来救我,我估计就要死了吧!”
“也不知道我爸爸妈妈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被困在这种类似的黑暗中?可是,为什么我凝神细听的时候,听不见任何声响呢?若是我爸爸妈妈死了,我一个人以后怎么办?”
“呵呵,我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呢,我的腿多半要残废了,我都感觉不到小腿的存在了。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啊,呜呜……”
徐勤勤低声啜泣了起来,在黑暗的地底,显得特别哀怜。这些天,她昏迷过,清醒过,清醒的时候就是看书,看累了就胆战心惊地就地睡觉。腿也不能动,浑身痛!
往往很多时候,她睡不着,疑神疑鬼,吓得半死。无尽的黑暗,似乎藏了很多妖魔鬼怪,以及恐怖的生灵,她觉得,一直又东西在黑暗中凝视着她。但是,当手电筒照过去的时候又没有。
这种折磨难以对人言述。有时候,她会大着胆子自言自语地讲话,甚至大声喊叫,或者背古诗,朗诵不标准的英语课程,唱各种自己所能知晓的歌曲,可惜,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东西回应。除了回声。
要是手电筒没电了,没有办法看书了,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也不知道这地下空间里的氧气够不够用,有没有缝隙从外界透气进来。而且,光吃糖,没有水喝,没有盐分的摄入,双腿的伤势也逐日加重,让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专心看书。大不了最后被吓死,被鬼分食!死了我就能和爸爸妈妈团聚了。我们一家人都这么善良,勤劳,死了应该能上天堂的吧?”徐勤勤忐忑的心七想八想,但最终沉浸到了《安娜·卡列尼娜》的剧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