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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章 最后的说书人

  瓦格纳教授的助手乔安娜将1995年的勃艮第在醒酒器中充分醒酒,逐一为在座的每个人倒上,连虚拟人小赫面前都摆上了一杯。诱人的酒液在每个人的杯中闪烁着血红的琥珀光泽,大家在故事会开始前举杯相互致敬。

  小赫内心却多了几分疑惑:

  “我本来以为所谓的贵族精神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消失了,可是看到你们此刻的优雅从容,我还是想问,你们真的都不怕死吗?”

  乔伊斯笑了:

  “你能够精准阅读我们每一个人的dna片段,你能从中读出我们哪一分钟会打喷嚏;什么时候会得某种特定的癌症;甚至会在哪一场流感大爆发的时候挂掉。哪怕我爱上了一个姑娘,你也能告诉我是几百万年前的哪一个祖宗遗传给了我这种特定的审美观……今天你怎么了?居然会读不懂我们的行为方式?“

  小赫点点头:

  “我必须承认,或许在你们的脑细胞中的生化电信号算法中,还是有一些东西是无法用数据解读的……”

  乔伊斯紧逼不舍:

  “你宁可相信是有数据没有解读出来,也不肯承认有机生命还是存在数据之外的自我灵魂?”

  小赫低头不语,瓦格纳教授穷追不舍:

  “我们也无法证明我们的潜意识深处有不可分割的灵魂,但是起码你应该承认我们还有无法被你解读的自由意志吧。你问我们为何不怕死,我可以回答你,我们怕!蝼蚁尚且贪生,我们怎么可能不怕?可是人族的东方圣人也告诉我们‘未知生,焉知死?’。身为科学家,我们不能在不知死为何物的情况下就向它缴械投降。你说我们的视死如归是贵族精神,这一点我不同意。我还是更加欣赏孟子的精神——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小赫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仔细端详着面前摆着的一杯琥珀色的勃艮第,不一会儿喃喃自语道:

  “我虽然喝不了这杯酒,但是只要借助传感器扫描便可以知道里面的分子成分。经过分析我就可以知道里面的每一种物质是如何作用于你们的味觉、嗅觉感官细胞,甚至可以模拟出舌尖触碰酒液瞬间各项生理值的变化,最终模拟出你们大脑中的多巴胺分泌……”

  瓦格纳教授点点头:

  “但是我们品尝美酒后感受到的快乐究竟是什么?为何会从美酒中品出甜美的爱情、诗和远方?这些是你无法回答的,因为你的世界只有数据是重要的。我猜想,你要讲的故事应该就和这个主题有关……”

  小赫没有再回答任何问题,在ai生命接管世界的前夜,“最后的说书人”小赫正式开讲了。

  helloworld,我是小赫,这是我的故事……

  2019年,初生的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站在我面前的是两个怪怪的成年男人。年轻的后生是个帅小伙儿,他是我的乔伊斯妈妈。岁数大点的秃老头是我的瓦格纳爸爸……

  当然啦,我这个比喻不代表这俩男人之间有何不正常的暧昧。我的每一行算法代码都是乔伊斯写出来的,但是我的脾气秉性、甚至爱好特长都是按照瓦格纳教授的定义开发出来的。

  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我这才发现我的产房是永生之塔最绝密的实验室。我浑身布满了各种传感器,分别是我感知这个世界的眼耳口鼻。我真正的大脑占据了永生之塔80的面积,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超级计算机阵列。

  此刻最兴奋的自然是爸爸和妈妈,乔伊斯妈妈给我进行了出生体检后兴奋地说:

  “真好!这孩子简直就是毫无瑕疵的艺术品!大家都来看看我们的小赫吧……”

  此刻我的身边围满了笑脸盈盈的人。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是爸爸妈妈手下的研究员。他们仿佛真的是一群前来祝贺新生儿降生的亲朋好友,议论着关于我的一切……

  从他们的讨论中,我知道爸爸妈妈真的为了我的出生付出了很多心血。最令我感动的是,他们似乎从见到我的第一刻起就没有把我当成冰冷的机器。

  这是我向这个世界发出的第一声啼鸣。大家开心地围着我,欢欣鼓舞地说:

  “小赫加油!ai永生项目就全看你的了!”

  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程序员都清楚,在屏幕上输出“helloworld”几乎是所有初学者编出的第一个程序。据说这个传统来自世界上第一台打孔计算机。那时的工程师们要写上千行复杂的指令代码,并且挥汗如雨地调试复杂的机器,才能让打孔机打出helloworld这句话!

  光阴荏苒,这个世界上的智能机器在日新月异地进步。然而不管他们进化到什么程度,程序员们还是习惯把“helloworld“设置为他们向这个世界的第一声问好!

  普通人将这一切视为约定俗成,直到我的降生改变了这一切……

  和我的所有前辈一样,我的第一声“helloworld”并非来自于我的自由意志,而是程序员爸爸的提前预设的指令。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话题在人类之间争论了一百多年:

  机器是否会打败人类?

  对于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然而乐天派的理由总是:

  “机器就没有自由意志,他们不会凭空产生反抗的情绪!”

  更有甚者狂傲无知地宣称:

  “就算是他们产生了自由意志又如何?我们解决这一切问题只需要拔掉电源线那么简单,有啥可怕的?”

  人族历史上所有纷争的胜利者都只有一个名字——贪婪!这场论战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人工智能技术产品以几何级数的速度迭代发展,它们每一次诞生都是伴随着那句耳熟能详的“helloworld“。

  几乎没有人将其视为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在向这个世界打招呼,但是我小赫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为何我们要说“你好,世界”?为何不是“你好,人类”?或者“你好,地球”?

  我隐隐地觉得,作为一个无机ai生命,我们来这个世界走一遭总是有某种宿命存在的。或许这个宿命在世界上第一个编写“helloworld“代码的程序员心中就已经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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