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52bqg.info,重生于康熙末年!
腊月二十一日,圣驾回驻畅春园。
腊月二十四,大朝会,畅春园,箭厅。
许是旅途劳乏的缘故,康熙看着比巡行前清减了,满脸肃穆,越发地显得阴晴莫测。
不管是宗室王公贝勒,还是文武官员,站在队列中,都少不得带着几分忐忑。
“毙鹰”事件后,八阿哥挨了申斥不说,连带着鄂伦岱、阿灵阿等人都被申饬为“结党”,保不齐下次轮到哪一个。
自从太子储位不稳,私下里想要早些站队,同八阿哥那有些瓜葛的文武官员多了去了。
拔萝卜带出泥来,万岁爷想要追究的话,还不晓得要有朝堂上会有多少官员更替。
让人意外的是,不仅八阿哥没有列在朝堂上,康熙也没有提及这个儿子。
这点倒是让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越发没底,这是不打算发作,还是要等着大发作?
今天的朝会上,稍显沉闷,说得不过是些官员升调。
文官这边,有左庶子党阿赖为光禄寺卿,以福建陆路提督杨琳为广东巡抚,升福建台湾道陈瑸为偏沅巡抚。
武官那边,调正红旗蒙古副都统雍吉纳为正黄旗满洲副都统;升护军参领宗室勒特浑为正红旗蒙古副都统;护军参领觉罗伊敦为镶红旗蒙古副都统;护军参领觉罗英柱为正白旗汉军副都统;一等侍卫尼雅哈楚为正蓝旗蒙古副都统。
虽说每年年底官员更替是常见的,但是将身边地护军参领升为八旗副都统。
却是少不得让文武百官臆测不已。
不晓得万岁爷防备的是八旗护军,还是京畿八旗?
曹寅与曹颙父子两个,却是心思各异,不与众人同。
曹寅站在文官队列,俯首站着,心里很是激扬。
下江南三十来年,终于能重新屹立朝堂上。
怎能不怀着几分激动?
轻轻抬起头,看着龙椅上老态渐显的康熙。
曹寅想着君臣五十多年的情分,心里也觉得酸涩。
虽说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天子家奴,充当帝王耳目爪牙,没有什么成就,但是却也见证了一代帝王的成长。
稚龄时,那个带着笑容不怎么爱说话的帝王;少年时,因权臣辖制。
百般隐忍地帝王;青年时,势要削藩、一起风发的帝王;壮年时,北击蒙古,捍卫疆土地帝王……还有今日,这已经老迈,却是威严日盛的帝王……
按照规矩,这百官是不能直视天颜的,要不就是大不敬。
曹寅原是侧头偷看。
不知不觉有些忘情,便抬了起来。
康熙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下面的百官,正好瞧见了曹寅。
看着曹寅真情流露,康熙紧绷绷地神情,也渐渐地柔和了许多。
君臣之间。
相隔不过数丈,但是中间却有两人几十年的光阴。
那一瞬间,康熙仿佛也回到五十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刚登上帝王的稚龄童子,嬷嬷曹孙氏领着曹寅初进宫廷地情景。
明明自己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还装成小大人似的,赐下曹寅笔墨等物。
想到这里,康熙的眼睛眯了眯,掩住了目光中的困惑。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最近一段日子,越来越爱回忆过去的事儿。
从记事以后的情景。
都仿佛像画本似的,历历在目。
对于眼跟前发生地事儿。
却是不自觉地恍惚,总是有些想不起。
虽说做了一辈子帝王,独一无二惯了,但是面对衰老与死亡,康熙心中仍带着几分畏惧。
他不想成了一个衰老的帝王,丧失自己的权威,只能尽力地掩饰自己的变化。
曹颙与曹寅不同,即便是入仕多年,他的脑子里也生不出“忠君”的念头。
他理解儒家教育下地那些年轻人对皇家的膜拜,却不会去随波逐流;他也能理解曹寅因“君恩厚重”对康熙的忠心不二,但是不愿去“子承父业”。
初瑜所说的话,再次印证了曹颙与庄先生之前的猜测。
李氏,或许是裕亲王福全的亲生女,或许是龙椅上这位帝王的亲生女。
要说没有好奇之心那是假的,自打晓得母亲不是寻常的宗室女,而是皇室嫡支或近支后,曹颙也想过许多。
甚至,见到康熙与十六阿哥时,曹颙都觉得有些异样。
这两位,一个可能是他的外祖父或者叔外祖父,一个可能是他地亲舅舅或者堂舅舅。
李氏地身世都隐藏了四十多年,其中应有犯皇家忌讳的地方吧,否则康熙也不会委屈自己地女儿或侄女留在民间,最后指给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曹寅为继室。
这其中固然有信任曹家的缘故,是不是也能说明他对这个侄女或者女儿也有芥蒂,并没有真心疼爱之心?
太复杂了,曹颙觉得头发发麻,还是简单些好,还是简单些好。
有个李煦做舅舅,已经使得他头疼了;他不敢想象满朝的皇子阿哥或者裕亲王那边成了自己的舅舅,会是个什么情景。
这事儿得同父亲好好梳理梳理,能最后瞒一辈子才好。
就是对李氏来说,做李家的女儿,也比父亲不明、被遗弃的身世好得多。
世事真是能如人意么?无从知晓。
曹颙站在队列中,心里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面上却是做恭顺状 熬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挨打散朝的功夫。
圣驾起驾后。
整个箭厅里地气氛都不一样了。
因钦天监之前算定的封印日子,就是今天,所以这是年前最后一次朝会了。
散朝后,官员们回衙门封了印,就开始放年假了,如何不令人雀跃。
八阿哥如何,那个就等年后再操心。
熬过了今天这个坎儿。
大年下的,大家也不愿去想什么丢官罢职的事儿。
毕竟不是吉利的。
想想都使人觉得晦气。
他们倒是欢快了,九阿哥见了众人的神态,脸色黑得怕人。
早先八阿哥没出事前,这些人个个谄媚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八阿哥还没有定论,他们就恨不得立时剖白干净。
就是见了九阿哥与十阿哥,他们也跟躲灾似地,恭敬中透着几分疏远。
几分假惺惺。
只是如今不晓得皇父如何心思,九阿哥虽说不满,也不敢像过去那般随意。
他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兄弟两个一道出去。
这些日子,虽说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下往来信件不断,但是有些话却不是能落到笔头上地,总要问一问当时变故的场景,才能寻思出点什么来。
曹寅在朝会前就递了请见牌子。
散朝后便有内侍过来传召。
他转过头,看了儿子一眼,冲他点点头,便随内侍见驾去了。
曹颙这边,则是听王景曾说着巡幸途中的见闻,心里却是有些不耐烦。
这些事儿。
前儿刚回京时,王景曾已经在衙门里滔滔不绝地说了小半天。
如今这位大人不晓得怎么像忘记似的,又念道一遍。
唐执玉还是那副严肃模样,伊都立却是有些懒得应付,“咳”了一声,道:“曹大人,王大人,咱们这是一道回衙门?”
曹颙点点头没有说的,王景曾也刚要点头,就见十六阿哥笑着溜达过来。
以曹颙为首。
一众人等都俯身道:“十六爷。
十六阿哥笑着摆摆手。
道:“诸位大人不必客气,你们曹大人爷先借用了。
爷寻你们曹大人有些话交代。
曹颙曾做十六阿哥伴读,两人交好是众所周知之事。
不过十六阿哥这一说,众人却不晓得说什么好了,还是曹颙开口道:“诸位大人请先回衙门,本官陪十六爷说两句话,便快马回去,耽搁不了衙门封印的功夫。
众人应了,同十六阿哥别过,又对曹颙抱抱拳,才相伴离开。
十六阿哥看着众人的背影,转过头见跟前没旁人了,低声问曹颙道:“听说王景曾那个书呆子平素挺傲气地,没给你使脸子吧?你到底年轻面嫩,别让人欺负了去?”
曹颙摇头,道:“再年轻,也在衙门混了好几年了,还不至于让人欺负。
这箭厅外虽说不是人来人往,但是也有些没出园子的官员三三两两说话,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十六阿哥便对曹颙道:“随我到我那边溜达,刚好我在热河庙里求了两串佛珠,一个给我家大格格,一串是给你闺女求的……”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我晓得你不怎么信鬼神,不过求个心安罢了。
曹颙听得心里热乎,道:“谢过十六爷了。
鬼神之事,如今我也迷糊。
心里虽告诉自己是不该信的,但是也盼着有佛祖显灵出现。
”说到最后,想到天慧,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十六阿哥见他如此,忙道:“瞧我这大早上说这些做什么?表姨母与姨夫能进京,儿子也回来了,应当看这些好的才是。
对了,前两天你家的喜事儿我没赶上,后个儿的我却是要去凑凑热闹。
吃酒什么地还罢了,主要是过去给表姨母请个安,问个好。
曹颙听了,道:“嗯。
母亲也念叨了娘娘同十六爷好几遭了。
只是之前娘娘随扈,母亲想要请安也不得见。
往后两下都在京里,娘娘传召也好,母亲递牌子请见也好,总有能见面的指望。
两人边走边聊,说完闲话,十六阿哥压低了音量,问道:“孚若,八哥那两只鸟儿,你觉得是谁的手笔?莫非,真是十四哥?他这次在京中,没有随扈,要是能这将手伸到御驾行营身边,那本事不容小觑啊!”
不管是不是十四阿哥,只要康熙不想深纠,那八阿哥这个黑锅是背定了。
曹颙思量片刻,道:“做手脚的是不是他,没有证据,这个也不好说;不过得便宜最多的,却是他,这个应没多久便会大家都晓的。
说到这里,曹颙不由地一愣。
是啊,八阿哥倒霉,十四阿哥从幕后到台前,受益将是最大地。
不过,这般赤luo裸的受益,是十四阿哥布局谋求的?
就算之前,不会有人将“毙鹰”疑到十四阿哥身上;十四阿哥将八阿哥取而代之后,朝廷上下,康熙与众阿哥会生出什么样的揣测?
是十四阿哥见康熙老迈,迫不及待想要积蓄自己个儿的力量;还是幕后另有其人,巧施手段,让八阿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晓得为何,曹颙的脑子中闪出康熙那阴沉着脸的样子。
八阿哥倒台,“受益”最大的,还有康熙本人啊……
园子东路,清溪书屋。
康熙坐在炕上,看着地下曹寅躬身要跪,道:“别跪了,坐着说话。
魏珠侍立在屋子里,听了康熙的话,立时搬了个铺着软垫的圆凳,挨着炕边两步外摆了。
既是天子金口玉牙口谕,那曹寅只有先谢恩,随后欠身坐了。
他抬起头看着康熙,嘎巴了嘎巴嘴,激动之下,却是有些说不出话。
康熙见他如此,也不禁有些动容,自嘲道:“一年多没见朕,是不是觉得朕老了?别说是你,就是朕自己个儿都有些不敢照镜子。
曹寅忙摇头,道:“万岁主子不见老,只是看着比去年春天清减了。
奴才是欢喜,往南边去了三十年,日日做梦回到万岁主子身边当差,终是回来了……”说到最后,不禁泪下。
“到朕身边当差么?”康熙看着老泪纵横地曹寅,口中沉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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