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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www.52bqg.info,重生于康熙末年!

  曹颂的底气虽足,但是模样委实狼狈了些。

  他胳膊肘处破了口子,隐隐地有血渍,衣襟上也尽是土。

  初瑜见了,唬了一跳,讶然出声道:“这是怎么了?”

  曹颙也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曹颂,问道:“这是……坠马了?”

  曹颂没有见到静惠,心里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笑道:“没事,哥哥嫂子甭担心,就是蹭破了点皮儿!”

  曹颙仔细看过,见到碗口大小的血渍,哪里放得下心?伸手一碰,曹颂立时痛得“哎呦”一声。

  曹颙撩了他的袖子看了,小臂上已经肿得青紫。

  “这叫没事儿,你还小么?”曹颙不禁有些恼,忙唤人拿了药酒过来,帮他擦拭,又打发人去请大夫。

  曹颂“嘿嘿”笑着,过了好半晌,才抬头对初瑜道:“嫂子,静丫头呢?”

  初瑜回道:“叫人送到桃院安置了!”

  曹颂还是笑,曹颙见他这憨样子,实是又好气,又好笑,道:“别人家发生如此惊变,至于你乐呵成这样,忒不厚道了!”

  曹颂摸了摸头脑勺,笑着道:“弟弟就是高兴,想到……想到她现下在这院子里,就打心眼儿里高兴……”

  一句话,说得曹颙同初瑜都笑了。

  曹颙使人寻了套自己的衣服出来。

  让曹颂换上。

  曹颂换了衣服,才察觉出有些饿了,仰着头道,道:“嫂子,弟弟忙着赶进城,晚上饭还没顾上吃,有什么吃地没。

  让弟弟垫吧垫吧!”

  初瑜听了,先从柜子上端了一盘子细点心给他。

  又使人去厨房传饭。

  曹颂接了点心盘子,三口两口地扫荡干净。

  曹颙见他眼睛亮亮的,也不晓得伤处疼,心中不由唏嘘不已,这孩子真是浑不知愁。

  少一时,饭菜送上,曹颂亦是囫囵吞枣似的。

  扒拉了两碗饭。

  吃完饭,他就有些坐不住,屁股也不着炕,就在地上转磨似的来回溜达。

  曹颙被他转得眼晕,道:“赶紧坐了,还不晓得你伤处如何,别再抻着!”

  曹颂这才又坐到炕边,咧着嘴道:“哥。

  那啥……那啥……”

  吱吱唔唔的,终是带了几分扭捏,有些说不出口。

  事到如今,有些话就算不中听,曹颙身为兄长,也要交代清楚。

  “二弟。

  你如今也是弱冠之年,不当是孩子了。

  有些事儿,你心里要有数才好!”思量了一回,曹颙说道:“董鄂家出了这种变故,虽说静惠暂避在咱们家,你许是能见上一面两面的,缓了念想,但是以后如何呢?说起来,咱们两家门第原也配得上,要是换个法子。

  好好同二太太说说。

  也不是全无指望。

  但事到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你想过没有。

  如何同你母亲说去?”

  曹颂慢慢止了笑,神情变得郑重起来,道:“哥哥放心,弟弟自打年前便想了。

  原也混沌中,既是要护她,也不能忤逆母亲,甚是为难。

  只是前些日子,小三儿那话,使得弟弟醍醐灌顶一般。

  是了,母亲要恼,母亲要撒火,自有弟弟在前头挨着,断不会让她委屈就是。

  曹颙见他说得决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过日子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这么简单,不管你头前儿怎么想法,现下也该抓紧拿个主意。

  不管董鄂家地官司如何了结,往后静惠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哥哥,不是有咱们么?”曹颂听他这般说,有些不解。

  曹颙摇摇头,道:“我们不是她地族人,亲戚又远了些儿。

  虽说老夫人将孙女送到咱们府上,但是等到明儿董鄂家的事情传开,静惠丫头的族人与亲戚长辈,少不得有发话的。

  彼时宗法同国法并行,就算静惠没了父母,祖母与伯父们都被挤压,也有其他族人充作长辈。

  曹颂听了,不由地皱眉,嘟囔道:“这官司多咱功夫方能完结?要是她家老太太早点儿出来就好了!”

  曹颙想起隆科多从御前带回的手谕,是要求刑部在圣驾出京避暑前审讯明白。

  今天是四月十七,圣驾拟定二十出京,不过是三天时间。

  如今,刑部那边已经开始审讯了吧!

  曹颙所料不差,刑部大堂这边,几位堂官已是齐聚。

  如今刑部的满尚书是赖都,原是镶蓝旗蒙古副都统,今年正月才转到六部为堂官。

  根本不谙刑名,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刑部公务,主要由汉尚书张廷枢主理。

  他是康熙二十二年的进士,从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后由翰林院侍讲学士外放地方,提督江南学政。

  康熙四十四年升为礼部左侍郎,旋即转为吏部右侍郎,康熙四十八年升为刑部尚书。

  在太子复立时,张廷枢曾为册封副使。

  时有传言,皆道是张廷枢为江南学政时,曾党附太子舅公索额图。

  不管真相如何,这却成为其他官员攻讦他地口舌,实是辩无可辩。

  因此,他这刑部尚书做得很是不稳当,不到一年便因一个盗米案处理不当被罢官免职。

  康熙给他的考评是:诸事偏执,素性好胜,有忝大臣之任。

  直到康熙五十一年,二废太子前后,一批同太子有首尾的六部堂官落马,张廷枢才重新起复,为工部尚书。

  康熙既是用他。

  那就是信了他不是太子党羽,倘若再有人拿十几年前的江南旧事做文章却已然是不顶用了。

  对于噶礼,张廷枢与之颇有渊源。

  他起复为工部尚书后,曾同户部尚书穆和伦一道儿带着满汉司官下到江南,审过噶礼与张伯行地官司。

  除了这两位尚书,今日堂上的还有刑部左侍郎敦多礼同刑部右侍郎李涛。

  敦多礼已经年过八十,耳聋眼花。

  不过是在侍郎位上养老罢了。

  李涛是去年由左副都御史升为侍郎的,行事颇为恭谨。

  向来是做得多,说得少。

  他也是没法子,上一任刑部右侍郎也是由左副都御史升任的,却是因同满尚书走得太近了些,又有依附皇子阿哥嫌疑,被革职地。

  不管是两位素来作摆设的满卿,还是两位夹着尾巴做人的汉卿。

  对于噶礼弑母案都极为愤慨。

  就是向来只打瞌睡不应声地敦多礼,今晚也是横眉竖目地坐在堂上,等口供。

  张廷枢早年审过噶礼同张伯行案,见识过噶礼的刁钻,原本还怕他抵死不肯认罪。

  毕竟他是功勋之后,没有圣旨,轻易是不能动刑地。

  没想到,待到刑部大堂开审。

  噶礼却极是痛快地认下罪责。

  虽则他说是由他拿主意,由他指使人往厨房投毒,但是刑讯了厨房下人婆子等,供出来地却是其子干都指使。

  待到审讯到干都,干都对自己所犯罪责供认不讳,并且声称只是自己“小人之念”。

  其父并不知情。

  噶礼父子过后是色尔奇,他认下了与侄儿合谋下毒之事,却也不承认是噶礼主使。

  张廷枢倒是有些糊涂,搞不清楚这几人这般供述意图何为,难不成他们还以为能跑了谁不成?

  他们都是觉罗氏的子孙,就算不是亲手下毒之人,起了杀念,便是忤逆不孝到极点。

  觉罗氏因是诰命,又是上了年岁,因此得以在堂上坐着。

  听着儿子孙子一个个道出详情。

  老人家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眼圈红红的,却不肯当众失态。

  几位尚书侍郎的脸色都不好看。

  敦多礼年轻时曾同噶礼之父有旧,算是瞧着他长大的。

  待听到他认下谋杀嫡母的罪状后,老爷子愤怒不已,拄了拐杖上前,狠狠地抽了噶礼一下子,骂道:“这混蛋玩意儿,早晓得你这小子手上不干净,这是被钱烧地,丧尽天良啊!”

  噶礼站在那里,并不避闪,整个人木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说有两位尚书在,实轮不到敦多礼这个侍郎发作,但是他八十多了,是康熙向来优容的老臣,谁会同他计较。

  赖都“咳”了一声,唤了两个差役,将老侍郎搀扶到座位上。

  敦多礼气喘吁吁,嘴里还是咒骂不已。

  赖都却是看向张廷枢,如今谋杀嫡母的案情已了,又在噶礼之妻屋子里起获大量财物,贪污地罪名是早就定下地。

  如今,到底要如何判断?

  噶礼身上还有董鄂一族与裕亲王、诚亲王、九贝子府的姻亲关系,这要是闹得太难看,指不定哪位爷心里扎刺儿不痛快。

  虽然他不通部务,但是对于京城这权贵道道儿,却是通透,要不也不会爬到这个位置来。

  张廷枢心里顾忌地,却是康熙地脸面。

  这噶礼可是圣旨明喻天下赞过的百官中的“大孝子”,如今竟弄出弑母案来,也实是骇人听闻。

  虽说他心中,对于噶礼等人谋害觉罗氏之事也满是愤慨,但是出于种种考虑,他还是转过头,对觉罗氏问道:“老夫人,案件已经明了,您这儿可还有其他说辞。

  虽说噶礼谋害其母是大罪,但是毕竟觉罗氏无碍。

  法理虽说大于人情,但是本着“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要是此时觉罗氏改口为儿孙说几句好话,那在量刑时可从轻。

  觉罗氏闻言,抬起头来,看看了噶礼等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张廷枢心里叹了口气,命人将噶礼等人先带下去羁押。

  对于觉罗氏,也吩咐人请下去安置。

  堂上,只剩下几位堂官,与两个文书。

  张廷枢对赖都抱抱拳道:“大人,案件已明了,当斩、当绞、当流,这到底是应从轻判,还是从重判?”

  赖都心里是想着从轻的,但是觉罗氏不说话,没有从轻的余地,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就听有人道:“噶礼身为大臣,任意贪婪,又谋杀亲母,不忠不孝已极,自当重判!”

  却是八阿哥同九阿哥联袂而至,几位堂官忙起身执礼。

  在方才初审前,刑部便使人往八阿哥府,请这位主事阿哥过来。

  八阿哥只说是有恙,请几位堂官先审。

  八阿哥冲众人点头示意,被让到案后主位坐了。

  他拿起案上刚才录好地卷宗,匆匆看过,却是心里有数。

  赖都拱手道:“八爷,噶礼虽已供认不讳,但是观其弟其子口供,似乎另有隐情。

  八阿哥摇了摇头,道:“噶礼本是不忠不孝之辈,事到如今,仍是巧言令色,哪里有什么隐情?这是皇阿玛钦点的案子,又是忤逆大案,怎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嗻,奴才晓得了!”赖都躬身应道,示意张廷枢结案。

  既是有皇子阿哥出头,那张廷枢只有听命的,叫了两位刑名,初步拟定了一个判决:噶礼谋杀嫡母,是十恶不赦的罪过,斩立决;噶礼弟色尔奇、子干都为从犯,斩监侯;噶礼妻亦是忤逆之罪,绞监侯;色尔奇之子干泰,发黑龙江当苦差,家产并入官。

  八阿哥看了,却是不满意,将噶礼改为凌迟、色尔奇同干都改了斩立决、噶礼妻改了论绞才算满意。

  从户部衙门出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九阿哥有些疑问,问道:“八哥,用做到这个地步么?”

  八阿哥苦笑道:“皇阿玛是要我拿主意呢,虽说重判会伤了些人情,但是也比轻判犯了他的忌讳好……皇阿玛老了,怕我们成第二个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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