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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有人问剑有人等

  由于唐朝一行人并没有选择官道,所以行人稀少,当那名身背长剑的男子闲庭信步而来时,问都不用问,肯定是来者不善。

  这边,潘师正还在车厢里观望,春华已经跳下马车,迎了上来,立于马头五步左右,神情严肃。

  潘师正瞪大眼睛,啧啧称奇道:“这姑娘不但长的好看,性情也讨喜,不愧是白无常的侍女。”

  负剑男子立于道路正中,伸手一招,长剑离鞘而出,落在手里,男子双手拄剑于地,朗声道:“可是雍山白无羲?”

  春华皱起眉头,看着这个风尘仆仆却难掩其锋芒的白衣男子,心中有些惊讶,此人为何对公子的行踪如此清楚?出城不足二十里,便找上门来,可不是用巧合二字就能说的过去的。

  春华定了定神,轻声道:“这位先生,拦住去路,可是有事?”

  白衣男子点点头:“听闻白公子少年英雄,剑术通玄,特来讨教!”

  春华摇了摇头,说道:“此处并没有什么白公子,先生想必是搞错了。”

  不想白衣男子大大咧咧道:“错不了,消息是雍京城里的一位贵人传给我的,千真万确!”

  饶是心思机敏如春华都有些转不过来弯,还有如此坦白直率,连自己寻衅的意图都懒得遮掩?

  潘师正摸了摸下巴,微笑道:“终于被我碰上了一个比我还不要脸的,来,让我会会他。”

  祁连城本来要出声阻止,可是看到脸色惨白的唐朝,又打消了念头。

  潘师正掀开帘子,身形飘荡如轻羽,落在春华身旁,笑吟吟道:“春华姑娘,你先回去吧。”春华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白衣男子看着潘师正,皱起眉头:“梯云纵?你是武当弟子?”

  身穿白色道袍的潘师正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门功夫是我偷学的,我是侯府的客卿,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主子有难,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如果真的要打架的话,我陪你如何?”

  白衣男子看着鬼话连篇的潘师正,有些烦闷,这武当小道士真当自己是傻子不成?他手上稍稍用力,剑尖入地三寸,不耐烦道:“管你是不是,赶紧让开,我下山一趟不容易,没功夫陪你玩。”

  潘师正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一挥衣袖,后面的那辆马车里,剑匣开启,一柄带鞘长剑飞了出来,悬停在潘师正身前,微微颤动。潘师正打量了一眼长剑,剑鞘乌黑,剑柄镶钳金丝白玉,他不由得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剑?”

  身后得马车里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龙胆。”

  潘师正赞叹了一声,抬起头笑眯眯道:“出剑吧!”

  白衣男子自嘲的笑了笑,无奈道:“山中不知岁月,现在的年轻人真的让人大开眼界,别的不说,单就这份嚣张跋扈,我自愧不如!”

  潘师正呵呵一笑:“我记得前辈年轻时,可比我跋扈多了,出剑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论对方境界高低,让晚辈心神往之!”

  白衣男子嗯了一声:“小子,你认识我?”

  潘师正点点头:“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前辈乃东海蓬莱山,古山通。”

  白衣男子唉声叹气道:“本来就打算拉下脸皮,做一件违背本心的腌臜事,没想到被你小子认了出来,我就是再不要脸,也不敢玷污蓬莱山的名号,这让我如何是好?”

  潘师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无妨,我出一剑,前辈指点一二,就当我向前辈请教剑术了,如何?”

  马车里,祁连城皱起眉头:“对方似乎来头不小啊!这才到哪啊,就这么大手笔。”

  唐朝揉着太阳穴,淡淡说道:“都一样,反正都是来者不善。如果一路上平平安安,顺顺当当,那才叫见鬼了。”

  被认出来的古山通皱起眉头:“你小子图啥?给我台阶下?没必要,我也不至于。”

  潘师正点点头:“确是如此,那就请前辈出手吧!就当是两个剑客的意气之争!”

  古山通心中叹息,要是武林后起之秀都是这般,也不至于如此糟心。他略一思索,轻轻跺脚,长剑应声而起,剑尖指向潘师正,沉声道:“接好了!”

  古山通单手执剑,轻轻劈下,一道青色剑气滚滚而来,一时间两人之间如同出现了一片汪洋大海,波澜起伏,巨浪滔天,连接天幕!

  传闻蓬莱山剑客,喜好观海而悟剑,剑术极致,能让东海之水立起,气势惊人,与人对敌,往往一剑定胜负!

  车厢里,唐朝瞬间坐直身体,神情严肃:“东海蓬莱山?有些麻烦!”

  与此同时,最后的车厢,谭棉花掀开帘子,目光冷峻!

  潘师正深吸一口气,竟然隐约嗅到湿咸的海风!他神情严肃,双指并拢,在剑鞘上轻轻一抹,长剑出鞘,剑身清亮,寒意横生!潘师正双手持剑,横扫而去!

  剑气雪亮,如一线天!

  两道剑气交汇,原本浑然一体的海水天幕之间,骤然出现了一道细线,撑开天幕!

  海天一线!

  看似弱不禁风,却势不可挡,水天连接之处被强行分开,天地重回分明!

  于是,风平浪静,碧海蓝天。

  待古山通剑势平息,潘师正也恰好剑气用尽,可谓恰如其分!

  潘师正随手一甩,长剑归鞘,飞回剑匣。摊开手掌,满是鲜血,他咧咧嘴,抱拳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古山通回想起潘师正刚才那一剑,心道武当山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剑道高手?蓬莱山偏安一隅,久不入中原,虽然与世无争,但也有些井底之蛙,看来还是要多多下山走动。他面无表情的收回长剑,朝着潘师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十分潇洒。

  潘师正转身上了马车,瞬间龇牙咧嘴,叫苦不迭。祁连城连声问道:“如何?”

  潘师正没好气道:“死不了!”

  祁连城罕见怒道:“说什么混账话!”

  唐朝死死握住微微颤抖的右手,尽量将它藏于身后,轻声说道:“怎么回事?”

  潘师正答道:“来的是蓬莱山古山通。此人喜好在东海之上追逐风暴,一剑劈散,死在他剑下人,往往是被劈成两半,死无全尸。不过他应该是有所忌惮,没敢倾力出剑,只是点到为止。就算如此,一剑也震断了我两根骨头,实在不敢想象,他的全力一剑有多恐怖!”

  唐朝冷笑道:“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雍京城外如此大动干戈,真以为公孙足不出城便拿他没办法?要论千里飞剑取人头,公孙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潘师正疑惑道:“那为什么千机阁不把公孙排到柳永前面?”

  唐朝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曾经和某位剑道前辈探讨过,他认为,柳永的一身纯粹剑气,足够让他立于不败之地了,柳永和公孙在大雍南境的那场巅峰对决,两人一开始都是岿然不动,任由自身的剑气剑意互相绞杀蚕食,你想想一下,两人遥遥对望,漫山遍野都是雪白剑气往来拼杀,气冲斗牛,震动宵汉,何等壮阔!只是最终还是公孙略逊一筹,率先出剑,所以,千机阁便把柳永排在前面了。”

  潘师正和祁连城两人都有些震撼,暗自咋舌,同时又有些遗憾。

  山上风光好,只是登高难。

  有这样的前辈,对天下剑客来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潘师正疑惑道:“公孙既然如此超凡脱俗,为何要给大雍皇室当供奉?岂不是沾染红尘因果,于大道不利?”

  唐朝眼神晦暗不明:“不清楚,可能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吧!”

  潘师正一脸嫌弃:“你也太信口开河了吧?”

  唐朝哈哈一笑:“玩笑而已。但是此事缘由,当事人肯定清楚,只是无人敢去问。我猜,应该是他和某位皇族有了不小的牵扯,无法脱身。但是有一点很有意思,就是他似乎和某人约法三章,一共可以为大雍皇室出剑三次,三次以后,便是闲云野鹤。三次未满,就要一直坐镇雍京城。”

  祁连城皱起眉头,沉思不语。潘师正也一惊一乍,大呼小叫:“还有这等事?看来这位大剑豪果然和皇室牵扯极深,连这等丧心病狂的盟约也能点头答应!”

  唐朝斜斜躺下,眯起眼睛:“谁说不是呢,有这么一尊大神坐镇,真让人有些束手束脚,天知道嘉信会不会铤而走险一把,唉,整日里提心吊胆,还不如死了痛快!”

  祁连城无奈道:“别装了,你巴不得嘉信跟你撕破脸,这样一来,一拍两散,且不说公孙能不能杀了你,刚刚稳定下来的朝堂,又要乱成一锅粥了。”

  潘师正也冷笑道:“虽然千机阁发话,大雷音寺、上雍学宫和儒家文祠一脉,无论何人,皆不得入天下十人之列,可谁都清楚,这几个地方的怪物层出不穷,况且学宫在大泽以北地位超然,除非嘉信疯了,否则不可能对你出手!”

  唐朝心里叹息,自己确实希望能和嘉信一拍两散,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如此处心积虑,大费周章了。

  潘师正突然问到:“有没有人劝你放下仇恨,以大局为重?”

  唐朝意兴阑珊:“怎么没有?无非是说我如果执意复仇,就会刀兵四起,生灵涂炭,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祁连城淡淡说道:“将心比心,便是佛心。天下人,有几个能做到?”

  唐朝叹了口气:“是啊,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人不知我,不怪人,也不怪我。”

  潘师正偷偷在祁连城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咳嗽了一声,沉声问道:“你有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去哪?”

  唐朝抚摸着身边的剑匣,脸上有了笑容:“杀鸡儆猴,自然要去一个比较遭人恨的地方了。”

  潘师正看着唐朝脸上的笑容,心里一紧。

  得,又有人要倒霉了。

  官道上,古山通负剑而行,不疾不徐,突然,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片刻,一跺脚,身形一闪,飘向了一旁的山林中。

  一个身披狐裘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棵大树下,出神的看着枯黄的树枝。中年男人看着从远处飞来的古山通,大笑道:“东海一别,古大侠风采更胜往昔。!”

  古山通面无表情,抱拳道:“见过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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