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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争

  当看到梁校尉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护卫冲了上来,人群立刻如潮水般向两边分开,唯恐避之不及。开玩笑,别的先不提,单是那些护卫腰间悬佩的刀,就很有震慑力了。这种制式长刀,只有军方才能配备,平民若是被发现持有此刀,那对不起了,全家充军!你不是喜欢用军刀吗?那就让你用个够!

  怒火填膺的梁校尉推开那些动作稍慢的客商和乡民,来到人群中央,眼神凶狠的扫视了一圈。背对梁校尉的一名锦衣青年转过身,神色倨傲,一脸不耐,但是看到气势汹汹的梁校尉,愣了一下,在看到那些护卫和军刀,又愣了一下,如同变脸似的换上满脸热情洋溢的笑容,躬起身子,轻声细语的向梁校尉说道:“这位,额,这位爷,小的是永乐商号管事,朱韵文,给爷请安了。”

  梁校尉看都没有看朱管事一眼,而是死死盯着对面一位手握长弓的汉子,这个汉子面色黝黑,脸上满是冻疮,粗布衣裳,看样子是附近的乡民,但是和其他乡民相比,他的身上透着着一股勇猛剽悍的味道。或许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但还是咬紧牙关,一步不退。

  梁校尉强压怒气,指着他手里的长弓,语气不善的问道:“是你射的箭?”

  那名汉子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一旁的朱管事抢先开口:“回这位爷的话,确是这个贱民胆大包天,恃武行凶,差点伤着小的。”

  梁校尉对朱管事的话充耳不闻,完全把这个人当做空气。朱管事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被无视而有所不满,只是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几分。

  梁校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汉子,发现他未曾习武,体内没有一丝真气涌动,但是气血旺盛,奔腾不休,怪不得刚才那一箭差点伤着自己。要知道梁校尉可是实打实的承意境,度过了化形、炼气两大难关,一身肌肤已是纹理精密,虽不能说是坚不可摧,但还不至于被一名从未习武的汉子一箭伤了掌心。梁校尉注意到了那名汉子手里拿的长弓,那弓很明显是这汉子自制的,手法粗陋,用料平常。梁校尉心中感叹,这汉子要是有一把好弓,那他这一箭,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接住!

  梁校尉心中一动,拿定了主意,若是能将这名汉子招揽到侯爷麾下,就算自己这次赔本了,那也是大功一件啊!看着那名汉子,板着脸问道:“你为何要在这人群稠密之地射箭?若是伤了人,你可是要被拿送官府的!”

  那名汉子似乎不善言辞,口齿笨拙,想要分辨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脸涨的通红,伸出手激烈的比划着。这时,周管事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眼珠一转,用略带华阴郡口音的大雍官话,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位兄弟,不要急,有话慢慢说,我相信兄弟不是无故伤人,把事情讲清楚,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冤枉你。”

  那名朱管事脸色微变,正要开口,梁校尉笑眯眯的走过来,伸出左手轻轻搭在朱管事肩膀上,朱管事转头看着梁校尉,满脸惊骇,最终还是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那名汉子终于镇定下来,指着朱管事说道:“这个人,他上次给我换的盐,里面掺着沙子,根本吃不成,白拿了我十几张兽皮,我今天是来要回我的兽皮的。他不给,还骂我爹娘,我气不过,就射了他一箭,我不是故意要射你的。”

  梁校尉和朱管事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些客商良莠不齐,时有缺斤短两、以次充好,但是在食盐里掺沙子,梁校尉还是第一次听说。永乐商号是朝廷指定的盐商之一,算是皇商,居然干出这等事,真的是混蛋至极!

  梁校尉放在朱管事肩头的手稍稍用力,低头大声问道:“这位兄弟说的可是真的?”

  朱管事感觉自己肩胛骨要被捏碎了,疼的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拼命的摇头。他打死都不敢当众承认,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永乐商号这块金字招牌肯定是砸了!

  周管事摸着八字胡,心里有些嘀咕。这汉子说食盐里掺沙子这事儿,十有八九真的。可要是永乐商号打死不承认,也没什么好办法。捉贼捉赃,可是现在一点证据也没有,有点难办。估计永乐商号的人也清楚这一点,这帮子人,也就敢在这等偏远之地坑蒙拐骗,欺负这些乡民老实憨厚,无权无势,要是在外面敢这么干,非被扒掉一层皮不可!

  梁校尉可不管这些,常年在战场厮杀的他最恨的就是就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正准备加重力道,给这些打着朝廷名义胡作非为的奸商一个教训时,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响了起来:“放开朱管事,我饶你不死。”

  梁校尉心中一凛,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暗中做了个手势,侯府的护卫纷纷抽刀出鞘,将梁校尉和周管事团团围住,警惕的扫视着人群。梁校尉抬起头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于是他高身喊起来:“什么人藏头露尾的,出来说话。”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头出现在人群中,那些客商和乡民吓了一跳,忙不失迭的向后退去,留出了大片空地。

  这个老头看起来有点贼眉鼠眼,绿豆大小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扎着长长的辫子,须发皆是花白,一撮山羊胡子上沾着一些油渍,粗布衣服上满是油污,简直就是一个老叫花。他看着梁校尉,张口打了一个充满酒气的饱嗝,一边挖着鼻孔,一边说道:“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聋了,我让你放开朱管事你没听见吗?”

  梁校尉皱起眉头,有些不悦,沉声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山羊胡老头弹了弹指尖上的鼻屎,唉声叹气道:“现在的这些个后生,一个个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快四十了吧?怎么还是承意境?连定神境的门槛还没摸着,比起老子当年可差远了。”

  梁校尉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感情波动。但是他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这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底细,这绝对是个高手!随便一个商队居然有这么一个高手随行,难道永乐商号已经财大气粗到这种地步了吗?

  梁校尉思虑再三,还是放开了朱管事,朱管事头也不回的跑到了老头身后,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脸谄媚的说:“陈长老,您来了,一路辛苦。”陈长老不耐烦的挥了挥衣袖,没好气的说道:“老子本来在雍京待得好好的,每天吃肉喝酒逛窑子,都是你这小王八蛋,害的老子快过年了也不能清静,真想一巴掌劈死你!”一股恶心油腻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朱管事差点吐来。朱管事强忍住恶心,对着陈长老连连鞠躬:“是是是,都怪我,等回到商号交完了差,我请陈长老去万花楼,给您赔罪。”

  陈长老很是满意,一巴掌把朱管事打了个趔趄,说道:“你小子虽然人品不咋地,不过很懂事。老子很喜欢!哈哈哈哈哈!”说着陈长老得意的仰天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不要紧,周围的人纷纷捂住耳朵东倒西歪,在地上挣扎翻滚,嘶声惨叫!距离他最近的朱管事更是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梁校尉一手搭在摇摇欲坠的周管事后心,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避免被陈长老的雄浑气机震伤。他周围的护卫一个个神情萎靡,以刀拄地。梁校尉红着眼睛看着陈长老,强忍住自己体内的真气震荡,厉声喝道:“你胆敢以武犯禁,滥杀无辜,真当我雍朝无人吗?”

  陈长老咧开嘴,露出满嘴黄牙,得意的说道:“我就是欺负你了,你怎么着?老子习武几十年,多少次死里逃生,才有了如今的境界,不干倚强凌弱的勾当,都对不起老子当年吃的苦!”

  梁校尉挥手打晕周管事,接着示意那些遭受池鱼之灾的客商和乡民都赶紧走,众人顾不得收拾财物,一个个慌不择路,狼狈逃窜。只有那个黑脸汉子强撑着站起来,满脸是血,眼角都崩裂了。梁校尉心中大急,却又无可奈何,他死死的盯着陈长老,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陈长老任由那些客商和乡民逃命,也不出手阻拦,只是打量着那个黑脸汉子,啧啧称奇道:“体脉坚韧,气息厚重绵长,看样子还是纯阳之身,没想到在这荒野之地还能遇见这么一个武胚子,虽尚未入门,但只要稍加打磨,登堂入室,指日可待。那小子,如果你肯拜老子为师,老子可以饶你不死,如何?”

  黑脸汉子唰的一下从腰间摸出一把猎刀,强撑起身,怒视着陈长老,举起猎刀,在身前挥舞了几下,虎虎生风。陈长老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就敢在我面前舞刀弄枪,有种!”不见陈长老有何动作,那把猎刀就从黑脸大汉手中直飞过来,落入陈长老手中。陈长老拿着刀看了一眼,嗤笑道:“什么狗屁玩意儿,这也算刀?”屈指一弹,猎刀瞬间断成几截,闪电刺飞向了侯府护卫,穿心而过,留下一地尸体。

  梁校尉悲愤交加,怒吼一声:“大胆!你竟敢杀侯府甲士!我梁冲对天发誓,必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为这些袍泽报仇!”

  陈长老一愣:“侯府?哪个侯府?”

  梁冲双眼通红,一字一句说道:“大雍一品军侯!戈!阳!侯!府!”

  陈长老脸色一沉,一品军侯?这可麻烦了,若是被人知道了自己杀了这么多军侯府的甲士,就是十个永乐商号也保不住自己!想到这,陈长老不由得怒上心头,你堂堂一个军侯居然暗中经营商队,还派遣甲士随行,还撞到老子手里?!真正该死!

  陈长老一挥衣袖,侯府校尉梁冲顿时如遭雷击,狂喷一口鲜血,向后跌飞出去,生死不知!接着,他眼中凶光闪动,一指点向黑脸汉子眉心,狞笑道:“好徒儿,老子下辈子再收你为徒,这辈子就先对不起你了!”

  劲风扑面,黑脸汉子不由得为之一窒,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听天由命!突然黑脸汉子直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仿佛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脚下一实,又落到了地面上,耳边响起一声温醇清亮的嗓音:“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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