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邪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没什么可问的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
怎么办?
他没有去想创世神伊露维塔想要做什么,因为他永远也不可能猜到。
人之所以对神敬畏,其实就是源于未知。
而这种未知,则源于地位的不同,就像何邪做帝王的时候,凡人也不会揣测到他的心思。
也许伊露维塔只是好奇——咦?怎么有只虫子进到我的碗里了,他是怎么进来的?他进来要做什么?
也许他有更深的思虑。
谁知道呢?
何邪曾想杀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临死前还对他感恩戴德,满心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一个人间帝王能做到的事情,神灵只会做得更好。
所以,反抗不了的。
但何邪不想把自己摆在舞台上,让这位创世主观赏和研究,最后让对方决定自己的命运。
现在让何邪最担忧的是——还走不走得了?
系统会不会是想换个主人了?
回想过去发生的种种,何邪心里一遍遍权衡和推衍各种可能性,他面色阴晴不定,而这幅表情看在他人眼里,却都以为他畏惧了。
瑟兰督伊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是兔死狐悲,又似是畏惧和痛恨。
“双灯纪元后,那时天上还没有太阳。”瑟兰督伊缓缓开口,“诸神将我们的祖先流放到了中土大陆,让我们独自面对数千年的黑暗……但当年的魔苟斯,也是神的儿子。”
他看向何邪:“神显现于世人面前的姿态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怜悯,而怜悯向来出现于最绝望的时刻。龙骑士何,只有当你足够绝望的时候,神才会出现在你面前,让你获得救赎。”
他言语不详,讳莫如深,但何邪还是感受到了精灵一族对神灵既畏惧,又尊敬,且怨恨的复杂情绪。
其实对于神来说,所谓正义和邪恶,光明和黑暗,就像是自家的乖孩子和熊孩子一样,根本没什么区别。
瑟兰督伊理所当然认为神应该庇护光明,厌恶黑暗,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而他认为神的关注对何邪来说并不是一件致命的事情,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只要何邪惨兮兮,父神还是会心疼的。
这也是他想当然了。
何邪的问题是,他是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能一样吗?
别人家的孩子哭了,有奶吃吗?
何邪仰望星空,久久不能自语。
呜呜呜……
此时,半兽人大军已经彻底集结完毕,猛犸军团甚至已经开始向前发起了冲锋。
在西南方的空白地方,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巨大炎魔,也正低吼着向这边走来。
半空之上,三个戒灵骑着飞行怪兽盘旋着,用仇恨怨毒的眼光,遥遥注视着这边。
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史矛革开始不安地晃动,它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样的阵仗,何邪自己也很清楚,即使是精灵们诚心实意地帮他,供他驱使,胜负也在五五开。
而若是他独自面对,只怕是九死一生。
“这是你要看到的吗?想看我的选择?或者想看我被逼上绝境,会怎么做?创世神?”
何邪心中念头百转。
他感觉到,自己在做一个与生俱来,最为艰难的抉择!
取悦于神灵,换取其怜悯?
亦或是不管不顾,我行我素,博一个无怨无悔,死则死矣?
更或者是——向系统妥协?
“主人,我有个不成熟的提议。”史矛革焦躁不安地用一只爪子刨着地面。
何邪低头,看向史矛革。
史矛革做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您忠诚的奴仆绝无质疑您强大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一定要和索伦为敌吗?如果不是特别有必要,也许我们该去亲自找他聊聊,完全不用和他的奴仆们作战。”
这话让莱戈拉斯面色猛地一变。
而何邪的神色却稍稍认真了些,甚至明显在思索着史矛革的话。
“如果不得不战呢?”何邪问道。
“这样啊……”史矛革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大军,加快语速道,“主人,首先声明,您的火龙果对您有着绝对的忠诚,您的意志,将是我的方向,只要你剑锋所指,火龙果绝对不会让您失望。但是……”
“但是不得不提的是,您施展在我身体里的魔法,它在影响着我的发挥,限制着我的力量,也有那么一丁点儿,我是说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儿,在影响着我对您的忠诚……”
史矛革一边谄媚地说着,一边认真观察着何邪的表情变化。
而何邪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它心中颇为振奋,于是它用更加温柔和谄媚的语气道:“如果主人能仁慈地去掉我身体里的魔法,我想那会让您的火龙果对您献上毫无保留的忠诚和勇猛,而作战的时候,也会拥有加倍的力量和勇敢。”
它的语气微微带了一些蛊惑:“想想吧我的主人,一个拥有两倍力量的火龙果,它为您拼死而战,奉献一切忠诚和力量,那一定会让您更加所向无敌。”
何邪有些怔怔地看着史矛革。
他很清楚史矛革怎么想,它这是要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眼看何邪面临这么多敌人,史矛革认为何邪凶多吉少,但它有命脉攥在何邪手里,所以它不能一走了之,不得不提前为自己做打算。
它提出这个建议的时机非常微妙,正是何邪面临生死之际。
如果何邪拒绝了史矛革,那么以史矛革的性格,很可能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但接下来何邪就要小心了,因为史矛革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机会来坑他,他千万不要给史矛革反客为主的机会。
而如果何邪答应了史矛革,那么十有八九,史矛革也会为何邪拼命。
但在最危险或者最关键的时刻,史矛革一定会把何邪丢在万军之中,扬长而去。
史矛革选择在这种时候隐晦地跟何邪摊牌,它自以为掐准了何邪的脉门,但事实上,何邪有的是办法来应付它。
这头恶龙,注定是无法摆脱何邪的奴役。
“这个关系,是不是有些像此刻的自己和系统?”何邪怔怔想着。
“如果我是史矛革,我该如何摆脱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