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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还有我

  季秀娥死了。

  在用一根木棍刺死了黄林汉之后,又以同样的手法捅穿了自己的喉管。

  等狱吏听到动静赶过去,只见鲜红的血液分别从两人颈侧的血洞汩汩涌出,捂都捂不住,不一会儿就没了气。

  夫妻双双,命绝当场。

  “一晌午她疯了似的叫喊着要见黄林汉,可巧下半晌黄林汉还真就来了。

  人来了也不见她怎么开口,一直听那黄林汉在说,夫妻俩连争吵都没有,谁知突然就……

  毒妇果然手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你是不知,那季秀娥临死都是笑着的,亲眼看着黄林汉断气才肯闭眼,不过她那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害得季娘子你家散人亡,如今老天开眼,提前收了她去……”

  女狱吏将情况大致说了说,发了通感慨,然后拿着季妧另给的赏钱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关山走过来包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季妧回过神,答非所问:“季秀娥死了。”

  抿了抿唇,又道:“黄林汉也死了。”

  关山看着她,目光和语气一样平静。

  “他们死有余辜。”

  季妧顿了一下,点头:“没错,他们死有余辜。”

  季妧不想去细思自己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只知道,她要还二房一个公道。

  杀人犯不该死吗?人贩子不该死吗?贩卖亲生子女的那些人难道不该死吗?

  可现实往往需要多方面权衡,最后的结果也只是客观条件允许下的相对公正,某些时候甚至还会出现自罚三杯、大事化了的情况。

  季秀娥虽然被判了死刑,黄林汉却仅仅只是被叫去问话,可是作为所有罪恶的源头,他凭什么?

  二房的惨剧,他们夫妻没有一个无辜。

  律法给不了季妧绝对的公道,她也不想拖到明年秋天横生枝节或变数。

  但其实,在确认季牧已死,在真正见到黄林汉之前,季妧并没有想到要走这一步。

  一切都是在见了黄林汉之后……

  季妧想不通,季秀娥为何会看中这样的男人。

  常听村里人说,她没嫁人之前曾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姑娘。

  撇开一切恩怨不提,她识文断字、勤快能干,且有头脑、有主见,确实强过当下多数女人。

  可这样一个人,最后为何会变成这样?

  若偏执和心狠手辣是骨子里的,那她对黄林汉又为何无底线的容忍。

  真爱?没有沾上赌博前的黄林汉倒是还有可能。

  看来再能耐,终究摆脱不了以夫为天的思想。

  哪怕那个男人就是一滩烂泥,她在他面前也直不起腰,宁可沤死在泥潭里,也不愿断臂上岸。

  对着别人挥舞屠刀,转过头却匍匐在他脚下,任他殴打和吸血,活得狗都不如。

  真可悲,真让人看不起。

  可不管怎样,她总算死了。

  死了就好。

  回到家,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季妧提着祭品一个人去了坟山。

  路倒是不难走,雪虽厚,毕竟没有结冰,就是有些费力。

  等到了地方已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也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借斗篷遮风,将祭品点燃后,季妧在季连松和卫氏的坟前盘腿而坐。

  她仍旧不知该说些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才缓缓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帮你们找回季牧,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也是直到这一刻季妧  本章未完,请点击继续阅读_

  才蓦然发现,自己替他们讨回的公道,在季连柏和卫氏坟前,是如何的微不足道。

  公道讨回来了又如何。

  所谓的报复,只是活着的人的执着与自我安慰。

  死去的人永远无法再醒来,他们已经不需要这种公道了。

  “你们……安歇吧。”

  季妧提起篮子,转身刚走几步就愣在原地。

  小路尽头,是关山挺拔的身影。

  关山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将篮子接过,两人并肩下山。

  下山不比上山,虽然不怎么陡,但脚下容易出溜。

  在季妧滑了两次之后,关山走到她前面,双手撑着膝盖,上半身前倾。

  “上来。”

  季妧虽然脸皮挺厚,但这大白天的,让他背回去,路上万一遇见个人,被打趣一整年都是轻的。

  “算了算了,我能行……”

  关山也不废话,直接用强的。

  季妧好一阵手忙脚乱,稳下来后,一只手揽着关山脖颈,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兜帽边沿,嘴里默默念叨着千万不要有人才好。

  到了山脚,放眼望去一片旷野,还真没什么人影。

  苍茫天地间,仿佛只有她,和背着她的这个男人。

  关山每一步都走的极稳,季妧趴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很有一种安稳之感。

  然后她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不是季家的亲孙女,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些你都知道了。

  但其实,我娘最初本没存着嫁给我爹的念头,她只求有个安身之处,然后偿还我爹买她的那二十两。

  不过大丰村这种地方,你待这么久应该也清楚,没有充足的理由,怎么可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那样的话我娘照旧能被全村的唾沫星子淹死,我爹以后也别想再说亲。

  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那还不如干脆成亲。”

  季连柏有一手精湛的木工活,在乡下是很理想的夫婿人选,那几年上门说亲的人不断,他一直不肯点头,直到遇见卫氏。

  他不仅对卫氏伸出援手,还一帮帮到底,季妧不禁怀疑,在路见不平和同情之外,是不是也有一见钟情的因素?

  毕竟记忆中的卫氏,真的是个很温柔很美好的女人。

  “我娘她不仅知书识礼,还有一手好绣工,光靠寄卖绣品,就帮季家赚了不知多少个二十两。

  可她仍然觉得亏欠季家……

  康婆子或许就是拿准了她这种心理,愈发变本加利的压榨。

  你大概不知,我刚落地时,康婆子差点将我掐死,是我爹将我从她手中抢了下来。

  她还要赶我们母女走。

  之所以没赶成,不全是因为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还因为他们想要两个会干活的牲口。

  我爹在的时候,康婆子会收敛些,毕竟家里的经济来源一多半都是靠我爹。

  但我爹一年当中大半时间都要在外做活,很少有时间回家。

  他一走,就是我和我娘的噩梦。

  好在我娘虽习惯沉默,却并不软弱,她将我护的很好。

  每当康婆子朱氏骂我,她就把我抱回房,亦或让我去找堂姐玩,然后一个人承受康婆子升级后的怒火与惩罚。

  生生累晕倒这种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但她从不对我爹说……”

  愧疚是卫氏心中最大的软肋。

  在她心里,季家对她和她的女儿有活命之恩,而她又和季连柏欺瞒老人家在先,所以不管他们怎么过分,她都报以理解的态度,不曾有一句怨言。

  毕竟孙女不是亲的,季家门楣蒙羞,这些都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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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尝试着从这个立场去理解季庆山和康婆子的种种行为,然而终究是不能。

  看看季明方和季雪兰的遭遇就知道了,亲不亲生对他们而言真的没那么重要。

  他们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和动机罢了。

  就算季家于卫氏母女有恩、卫氏母女于季家有欠,不管是以工抵债还是以银抵债,也该报完还完了。

  他们的恶行又何曾停止过?

  撇开那些长年累月的非人的奴役和折磨不提,拖死亲子、耗死儿媳,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

  卫氏后悔吗?应该是后悔的。

  当她跪求季庆山和康婆子救季连柏而无果,当她躺在四处漏风的牛棚静等死亡来临,她就已经后悔了。

  不然她不会在弥留之际告诉季妧去京城云英巷……她已经预感到,在她死后,她的女儿也不会有善果。

  可是太晚了。

  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小季妧,哪里知道京城是什么?就算知道,她也去不了。

  所以最后她还是死了,被活活逼死了……

  二房的惨剧里,季秀娥是元凶,季庆山和康婆子也难逃责任。

  然而律法根本无法管制这种“间接责任”,更何况他们还有“孝道”这块免死金牌。

  不过没关系。

  如今的季家已四分五裂,好强的季庆山病榻残喘,康婆子还要被她那宝贝儿子继续吸血。

  报应虽晚,报应不爽。

  咯吱咯吱的踏雪声中,听到关山问。

  “你想不想去京城。”

  季妧很干脆的摇头。

  她不知道京城云英巷里住的是卫氏什么人,是她的亲人?还是她孩子的父亲?

  不管是谁,季妧都不打算去找麻烦。

  “我虽和季家再无瓜葛,但季连柏永远是我爹,我也不需要别的亲人。”

  关山故意掂了掂她。

  “你还有我。”

  季妧揽紧他的脖颈笑出了声。

  “对,我有你,还有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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