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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原来虎叔如此勇猛

  丹霞地内外,尸横遍野。

  最早战死的人已经死了一天一夜,在这炎热的沙漠开始发臭了。

  强烈的尸臭味,弥漫在周围数里的空间,令人作呕。

  闻到越来越恐怖的尸臭,双方战士都是恶心到极点。

  可是惨烈的战斗仍然在继续!

  就是明军主帅朱寅,都亲自上阵杀敌了,开弓射死几个鞑子。

  此时已是下午申时初刻,明军已经到了最后的时辰,很难坚持到今日天黑了。

  火药完全耗尽,能快速补充体力的奶糖也耗尽了。

  刀都砍豁口了。

  五百多战士只剩下三百人,而且筋疲力尽,个个带伤。没有受伤的只有一个人被保护的主帅,朱寅。

  就是天生神力的百人敌兰察,此时也已是强弩之末。

  毛文龙、曹文诏、梅赫等强人,都是身披数创,血葫芦一般。

  即便一直在朱寅身边的丁红缨,也近距离的中了几箭,箭头射穿盔甲,伤到了皮肉。

  小黑也受了点伤。

  今天,连它也开始上阵了。在鞑靼兵攻入十几丈之内时,它冲了上去,封了两个鞑靼兵的咽喉,咬掉了一个鞑靼兵的命根子。

  杀敌三人的战果,换来了几刀,几箭。好在它量身定做的狗甲非常精良,难以被敌人破开,也只是皮肉伤。

  猎隼飞虎抓瞎了几个鞑靼人的眼睛,差点被射中。

  连黑虎和飞虎都参加战斗,可见战况有多紧张。

  从昨天到今天,鞑靼大军总共发起了九次攻击!

  一万人轮流上阵,攻势如火。

  可是此时此刻,丹霞最中心的区域,三百疲惫不堪的战士仍然在死死坚守,朱寅的大旗仍然牢牢的插在最高的丹霞上。

  兰察、毛文龙、曹文诏等人各自统率一队人,站在最外面。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明军的士气也没有溃散,反而越发昂扬。

  三百人,皆有战死之志!

  就是朱寅也准备战死了。如果天黑前援军不到,丹霞地是守不住的。

  朱寅体力还算充沛,清俊的脸上仍然很镇定,那是一种绝然的镇定。

  他是特工出身,当年几次执行危险任务,不止一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能够很坦然的面对死亡。

  他只是不放心宁家姐妹。

  自己如果死了,宁家姐妹就很难护得住庞大的家业。就算是岱山岛和靖州八旗,以后也很难再听命于宁采薇了。

  这个时代对女人的压制太大。宁家姐妹再有本事,也很难像之前那么活着。

  她们必须面对东西方整个世界都普遍存在的强大男权社会,以及森严的封建秩序。

  除非宁采薇有个儿子,以儿子的名义掌控商业帝国和海外八旗,还能勉强维持局面。

  连儿子都没有,海外八旗不会再听命于一个女人。她的商业帝国,也会管理失序,逐渐被占夺、侵吞、瓜分。

  可惜她没有儿子。

  朱家五六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随着自己的死去而烟消云散,包括宁家姐妹原本幸福的人生。

  除非宁采薇命太好,能找到一个有权势、思想开明,又真心爱她的古代男人。

  可惜这点太难了。

  朱寅想到这里,心里慢慢浮现一个念头:他绝不能死!

  他绝对不能死!

  哪怕是最后被鞑靼人活捉,也要尽量活下去。只要有命在,随时都能翻盘。

  忍!大丈夫忍不能忍之事,忍辱负重!

  勾践,韩信,司马懿,慕容垂...都有忍辱之时。

瓦剌留学生还是皇帝呢,不也做过俘虏结果还不是因为能忍,最后不但回来了,还复辟成功,再次登基自己只是个大臣,为何不能被俘后忍辱着活朱寅看着损失惨烈的鞑靼大军,看着丹霞外一脸惨然的火落赤,心里寻思着,如何在最后关头投降,说服怒发如狂的火落赤,饶过自己和部下的性命  此时投降,活命的可能更高。但此时还不能投降。

  朱寅此时想的是,如何把握最后的投降机会!

三百战士谁也想不到,一脸决绝的朱寅,心中却转着投降活命的念头  丹霞之外的火落赤,脸色惨然。

  从昨天打到今天,九次攻击下来,自己的大军死了四千!最精锐的甲兵,也只剩下一千多人。

  一万大军,眼下还能上阵作战的,不到六千人。

  损失太惨了。

  就是兀哲和阿台两员心腹大将也阵亡了,被明军中使狼牙棒的猛将和使长戟的小将杀死。

  多罗土蛮部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火落赤台吉,心疼的无法呼吸。

  他此时很后悔,为何要和朱寅死磕。昨天初战失利后,就应该忍气吞声的撤兵,真的不应该死磕到底啊。

  肠子都悔断了。

  可是,他如今越陷越深,损失这么大,又怎么能退兵退兵之后回到西海,他的台吉之位都难保!

  眼下只有一条道走到黑,挺住最后一口气,消灭这股可怕的明军。

  灭了朱寅,他还有机会。

  火落赤郁闷到极点,闻到强烈的尸臭味,忽然再也忍不住的呕吐起来。

  五六千疲惫的鞑靼战士默默看着自己的台吉,目光都有点呆滞,呆滞中带着冷漠。

  之前生龙活虎的剽悍武士,此时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打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硬是没有消灭只有几百人的明军。

  这股明军,太可怕了。

为什么  他们不想再打,可是眼前的明军已经成为他们的执念了。

  “呕......”忽然有士卒呕吐起来,呕吐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竟然数千人一起呕吐。

  他们呕吐,不仅仅因为战场上难以忍受的尸臭味,也因为这场噩梦般的战斗。

  仅存的千余名土达勇士,此时更是如在梦中。

  这一次,他们有三千多人跟随火落赤出征。可是一天下来战死近两千人!大半的土达勇士,都在蒙古将领的驱赶下战死了。

  他们心中绝望,愤怒,恐惧......却又麻木、冷漠。

  火落赤呕吐完了,忽然抽出腰间的匕首,划破自己的脸。

  鲜血流出,火落赤满脸血污的发誓道:

  “我火落赤向佛祖发誓,如果灭不了眼前的明军,蟒古斯会吞噬我的身体,毛兀思婆会吃掉我的灵魂......”

  正在他面血誓之间,朱寅的话也从丹霞上传来:

  “你们是被长生天抛弃的人!驱逐你们送死的台吉,是忘记祖宗的鬼怪!不是你们的台吉和主人!不要再受到他的蛊惑,来攻打草原牧民的庇护者!”

  朱寅眼见火落赤面血誓,就知道他一定会杀自己。

  既然最后投降也会被杀,那就拼到底。

  很多鞑靼人听到朱寅的话,看向台吉的目光更加冷漠。尤其是土达兵,对火落赤更是心生仇恨。

  可是他们只剩千余人,又没有盔甲,也做不了什么。

  火落赤感知到部下的目光,更是怒不可遏。

  “妥妥特木尔!”火落赤厉声喝令自己的亲军大将,“率三千勇士,继续攻击!直到灭了这股明军为止!”

  “喳!”妥妥特木尔只能领命,硬着头皮组织三千人,将盔甲全部匀出来给参加进攻的人。

  第十次攻击,再次发动了!

  可是这一次攻击虽然同样声势浩大,鞑靼兵的战意却低落到极点。

  事实上,他们也很疲惫了。

  鞑靼组织兵力准备进攻的同时,朱寅也在准备。

  之前一直没有用过的战马,终于用上了!

  距离丹霞之东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一支疲惫的大军正在赶路。

  正是一万三千余人的明军主力!

  昨天晚上连夜行军,将近一天一夜,明军急行军超过两百里,都是人困马乏。

  本来,火落赤的骑兵斥候应该早就发现了他们,可是火落赤如今一心攻打丹霞地,放松了东方沙漠的警惕,还没有意识到一支明军已经靠近。

  可是明军有魏忠贤的带路和指引,斥候已经发现了鞑靼大军。

  这就是魏忠贤的高明之处了。他是个记忆很强,同时也很心细的人。早在昨天出发时,他就用心记下了一路的地形,以及大致的方位,距离。

  哪怕在沙漠中,他也能记得住之前的大概路线,能将明军主力带到这里。

  要是换个人,哪怕稍微粗心一点的人,也许就很难再找回来了。

  郑国望身穿华丽的盔甲,眉目如画的脸上风尘仆仆,却难以遮掩她的美丽容颜。

  郑国望的本性虽然是女子,可毕竟是学过武艺,精神还算不错。

  郝运来就不同了。

  郝运来是个纯粹的书生,他满眼血丝,神色疲惫,快坚持不住了。如果不是仗着年轻,根本走不到这里。

  熊廷弼和李如柏却仍然精神抖擞。

  郑国望忽然勒马,看着魏忠贤说道:“魏忠贤,你的方向对么还有多远”

  魏忠贤不露痕迹的说道:“方向肯定没错,最多二十里就到了。

  他刚说完,前面就出现两个骑兵,却是明军的斥候探马。

  “启禀按台相公!”探马神色惊惶的禀报道,“西边不到二十里,鞑靼大军正在围攻沙漠中的一个小山坡...”

  “什么!”郑国望脸色一变,“不是我军在围攻叛军“

  探马道:“肯定不是我军在围攻叛军,外围都是鞑靼兵马,被围攻的肯定是我军,应该就是抚军相公...”

  魏忠贤听说鞑靼大军还在围攻,顿时如释重负。

  果然,主公还在坚守!

郑国望和郝运来又不傻,哪里还不知道被魏忠贤骗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大捷!没有什么已经包围庆王和拜!

  不但不是大捷,而且朱寅还被鞑靼大军围困,危在旦夕!

  郑国望要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魏忠贤,怒道:“魏忠贤!你胆敢欺骗本官”

  郝运来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魏忠贤!哪里有什么大捷!你谎报军情!你好大的胆子!”

  魏忠贤唱个喏,笑嘻嘻的赔罪道:

  “在下哪敢欺瞒两位道长,抚军亲率五百人,以身犯险,甘当诱饵吸引鞑靼大军。鞑靼大军一万人攻打,抚军却岿然不动。而鞑靼人必然已经损失惨重,军心荡然,这还不是大捷这就是大捷啊。

  郑国望和郝运来面面相觑,居然无言以对。

数百人硬抗一万敌军,坚守到现在,这难道不是大捷  似乎也是啊。

  这个魏忠贤,实在是太好了。

  可转而一想,若非魏忠贤使诈蒙骗,自己听到朱寅被鞑靼大军围困的消息,多半为了后军安危,不会连夜出兵。

  主帅的确重要,可是主帅又没有大军重要。站在朝廷和皇帝的立场,一万三千大军肯定比主帅分量更重。

  在朱寅已经陷入重围,可能已经战死或者被擒的情况下,最稳妥的法子不是立刻出兵救援,而是保住一万三千大军。

  因为就算出兵救援,多半也来不及了,反而会被张网以待的敌军伏击。

  那么,拒绝出兵就是老成稳妥之策,朝廷也挑不出错。

谁知,魏忠贤居然谎报剧情,硬生生骗了自己率军前来。倘若因此中了鞑子的伏击,岂不冤死  两人连杀魏忠贤的心都有了。

  熊廷弼听到这里,恨不得开怀大笑。

  很好,抚军相公没事!还将鞑靼大军钉在这里!

  却见魏忠贤忽然大声道:“两位道长,李将军,熊将军!抚军相公就在那丹霞地坚守,鞑子大军伤亡惨重,士气低落,已经被抚军相公重创,正是一举歼灭之时!”

  “你们可是赶上了好时候!这可是抚军相公为你们创造的立功机会,机会稍纵即逝!鞑靼大军快要发现我军了,趁着他们还没有逃走,果断出击!”

  郝运来和郑国望本来还想问罪魏忠贤,可此时又被他的话牵引,一时间也顾不得问罪了。

  因为魏忠贤说的对,此时的确是千载难逢的破敌良机!

  这个机会,是朱寅创造的。

  他们虽然是朱寅的对头,也不可能放弃这个战机。

  郑国望一张俊美的脸蛋涨的通红,忽然拔剑喝道:

  “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此时!鞑靼大军必然疲惫,抚军还在坚守,传本官将令,全线出击!李将军!你统带骑兵率先攻击,两翼包抄!”

  “熊廷弼!你率一千五百江南步兵,紧跟骑兵突击!”

  “张炯!你率本部三千兵马,保护粮草辎重!”

  “剩下的兵马,随本官和道长,中间突破!”

  “郝道长,你可有异议”

  郝运来的官职和监军之权虽然和郑国望一样,可他是郑氏党羽,当然要唯郑国望马首是瞻。

  “没有异议!”郝运来说道,“就照郑道长的话办!”

  郑国望转头看着没事人一般的魏忠贤,杏目圆睁的娇叱道:“魏忠贤!此战过后,本官再找你算账!”

  说完喝道:“出兵!”

  一声令下,大军顿时轰隆隆望西而去!

  此时的丹霞地,最后的血战终于爆发。

  发动进攻的三千鞑子,强打着精神,在妥妥特木尔的率领下,踩着血迹斑斑的黄沙,杀向尸骸狼藉的丹霞地,

  “杀!”身披两层战甲的朱寅,亲自上阵冲杀。

  这一次,明军没有分开攻击,而是在朱寅的率领下,凝聚为一股,选择最利于俯冲的一条通道,竟然主动杀出丹霞,直扑火落的大!

  骑兵冲击!

  什么!火落赤预想了很多,可万万没想到,朱寅会主动率领骑兵,杀出丹霞,直取自己!

  “轰隆隆”三百明军骑兵俯冲而下,犹如一支利剑,冲破妥妥特木尔的兵马,凶狠的冲向鞑靼大军的哈拉苏鲁锭!

  朱寅戴着一个鬼面面甲,骑着白马,手持一杆长槊,犹如神将下凡!

  一身狗甲的小黑,在他马前奔驰,猛虎一般!

  第一次,朱寅以战将的方式,亲自率军冲击!

  数年来苦练武艺,这一次终于彰显出威力。

  他手中长槊闪电般一击,一个首当其冲的百户长就被击杀!长再一挑,又一个鞑靼兵被刺死!

  纵马横槊之间连杀两人,又快又狠。

  “汪呜”黑虎的身子腾空而起,迅捷无比的锁住一个鞑靼兵的脖子霜牙一咬,那鞑靼兵喉管破裂,顿时鲜血狂!

  即便是对朱寅很熟悉的丁红缨,也愕然发现,原来虎叔如此勇猛!绝不在年纪相仿的曹文诏之下!

  三百死士眼见朱寅如此勇猛善战,还亲自率军冲锋,战意更是燃烧到极点,人人犹如战神附体!

  仅仅三百骑,气势却犹如千军万马!

  此时的鞑靼兵没有骑马,顿时在朱寅亲自率领的战队之下,破布一般被撕裂。

  “杀!大明必胜!”朱寅扬起带血的长槊,冰冷的鬼面狰狞无比。

  此时此刻,他完全不像个文臣,而是个地地道道的猛将!

  “大明必胜!”三百铁骑居高临下的俯冲而下,排山倒海一般。

  火落赤顿时亡魂直冒,喝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他的亲兵拼死上前,拦住俯冲而下的三百铁骑。

  正在这时,东方传来雷鸣般的轰鸣,似乎有大队骑兵奔腾而来。

  一个斥候惊慌失措的纵马而来,“台吉!东方有大队明军,最少有万人!他们的骑兵已经杀到了!”

  火落赤脑中嗡的一声,差点摔下马背。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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