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你是不知道,当日与这头猪魔交锋之时,师姐差点被他那九尺钉耙打死。
我那流光剑倒是趁其不备刺中两剑,却连皮肉都没伤到,气死我也。”
欧阳兰想起当日凶险,想起自己躺了三天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才养好伤势的过往,仍自有些心惊。
此时看着无头的朱烈尸首,也是心怀大畅,呵呵笑道:“这家伙虽说攻击起来有些粗手笨脚,但是,偶尔攻出一手,却是又狂又猛,完全不能硬挡。”
她向前数步,气血沸腾,内力运足,一剑刺向朱烈的裸露手臂皮肤。
哧……
一道红印出现,剑锋滑开。
“咦,死了还有这么强?”
众人见着这一幕,就忍不住转头看向陆无病。
眼中不由得泛起佩服之意。
尤其是姬长歌、云逸几位与朱烈曾经交过手的一流高手,更是震惊不已。
朱烈身为魔门万兽堂排行第二的高手,先天阴虚武意层次,一身防御强横到号称能与阳实交锋。
本来,大家对这话也没当回事。
江湖中人惯常吹捧自己,贬低他人。
不真正打过,谁也不知道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有些时候,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家伙,也可能被吹成天下无敌,全看他怎么操作。
但眼前这头大野猪一样的魔门高手,绝不是这样。
他是有真本事的。
当他功法运转之时,身上一层黑气缭绕,剑光根本斩不进去。
姬长歌等人本来以为,假如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只要能够破掉对方体表那层黑气,就能破去防御,胜过此人也不是妄想。
欧阳兰当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结果呢?
刚刚欧阳兰试了那一剑之后,她们才发现,自己几人却是想多了。
就算她们的修为再进一步,或者再进数步,真的破掉了对方的玄元厚土功外放真气,想要破掉对方如同金刚般的坚固皮肉,也是十分艰难。
可是,这么一个厉害的大高手,在陆无病的手里,就如同泥捏的一般。
只是一个照面,就斩杀当场。
不管他是用什么方式斩杀的……强者为尊,总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不看原因,只看结果。
这样岂不是说,陆无病的战力,早就达到了阳实境先天高手的层次,甚至,还这在之上。
‘他修练才多久啊?’
就算是姬长歌如此清淡的性子,此时也忍不住心中哀叹。
内心多了几丝惭愧。
自己兼得两派之长……幼习鸣凤阁功法,年纪稍大,又精研明月宗剑法。
如此修练了二十余年,却不成想,竟然远远比不过眼前这位只修练了几个月的师侄。
让人说什么才好?
欧阳兰则是感觉理所当然。
笑嘻嘻的问道:“小师弟你是怎么做到,让他没法闭眼,直接中招的?”
刺伤眼睛,直穿首脑,看起来很容易,实际上,万分艰难。
别说是高手,就算是平常未曾修练过的普通人,遇到敌人攻击之时,眼睛也是想闭上就闭上,想睁开就睁开。
其眼皮张合的反应力,更是远在出手挡格的速度之上。
而朱烈的眼皮防御力,肯定也是不一般。
能让他睁大双眼挨刺,可想而知,这一剑快到什么程度。
“善泳者死与水,此人或许因为真气坚韧至极,平常作为倚仗习惯了,根本就没有太多躲闪的意识……
因此,咱们无论是擅长于哪一门功法,就算是剑法比所有人都快,也万万大意不得。强中更有强中手,不可小视了天下人。”
“小师弟多虑了,我们哪里会骄傲啊?只要想到小师弟你的剑法武功,简直就已经无地自容了好吧。”
欧阳兰呵呵笑道。
也顾不得场中情形十分脏污,微微摒住呼吸,蹲下身体,去搜这头猪王朱烈的怀中内袋。
她与陆无病一路从江州到香州,路上相依为命,一分资源要用出十分效果来。
早就习惯了斩杀敌人,就要摸尸的行为方式。
并且,不觉得这是在亵渎死者,只认为是尽最大努力,获取战利品。
她更是清楚,陆无病就是在一次次的摸尸之后,才得到一些好东西,让自己飞速成长起来的。
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做出这种事情来。
陆无病都有些没眼看。
转头一瞧,就见姬长歌嘴角微微翘起,又强忍住不笑,一本正经。
云逸和沈心竹更是装做察看敌踪,四处张望。
他终于也没忍住,跟着蹲下身体,搜了搜其他几位高手的内袋。
心里却是微微自省。
自己这剑术武功虽然进步许多,也有了些许名气,却也不至于就放不下身架,搞出一个偶像包袱出来啊。
该寻宝还是得寻宝。
这是立身之基。
虽然没想过在他们身上摸出太好的东西。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万一弄出一砣大肉来,那就是意外之喜。
事实证明。
意外之喜,并不是那么容易就遇到的。
两人喜滋滋的摸出一些金银和药物,至于秘谱和宝物之类的东西,那是没有的。
欧阳兰就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这头猪王会把玄元厚土功带在身上呢。
此功如此强横,若是让小师弟得了,一身横炼就能更进一步,日后行走江湖也更安全一些,可惜了。”
小兰师姐不愧是小兰师姐。
还是那么贴心。
随时随地的想着自己这个小师弟。
陆无病心中一暖,笑着摇头。
“其实,功法也不是越多越好……这门功法应该吸纳土元之气,让身体变得厚重凝实,对身法有些影响。拿到手,最多也只是用来借鉴,修练则是不必。”
朱烈的防御,在姬长歌和欧阳兰等人眼里或许神乎其神。
在他看来,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我能说我的防御力,比他还强上许多吗?
默默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琉璃不破金身,估量一番,陆无病就满意的叹了一口气。
在东海郡得了海量的血玉珊瑚之后,都可以大笔供应身边众弟子修行,他自己更是放开了肚量吞服。
以他经过无限生机洗炼过,晶莹无漏的强悍金身,吸纳血玉珊瑚中的奇异能量,只会比别人效率更高,数量更多。
由此造成的后果就是。
他体内的血罡,壮大得连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有多么强横?
每时每刻,都有长河大江般的能量汇聚,凝结成浩浩荡荡的气血河流。
这股罡气,几乎成为固态结晶一般。
有着如此浩瀚的血罡能量,再反哺己身,把大日琉璃功、金缕衣、龙筋虎骨拳,全都推进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隐隐约约的,就要把整个身体,炼成一柄千锤百炼的无双神剑。
以人为剑,万劫不磨。
一旦真的炼成圆满神剑之体,别说是受到致命损伤了,同级别的高手与自己交手,哪怕打掉一块油皮,都算对方功高盖世。
不过,陆无病对外显示的,只是自己的剑术和内气修为,体魄强横到不可思议这个底牌,深深的藏在海底。
就连身边的人也不知道。
因为,这很不合常理。
没法去解释。
自己修练剑法极快,还可以说是悟性超强……天星宗祖师那里有着先例可循,不算太过惹眼。
但是,连体魄也修练得这么快,就不太好理解。
在别人眼里,简直是如妖似魔。
‘唯一的为难之处就是,以后若是寻个道侣,也不知她能否承受得了?’
想到这里,陆无病又有些苦恼。
会不会稍稍用力,就刺出个窟窿来?
夭寿啦。
看来,不把肉身和剑意,全都修炼到返朴归真的境界,还是不要起什么花花心思为好。
否则,害己害人。
想到先前在金玉堂面对紫阳宗左狂左师伯的遮天手攻击,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一拳把那位左师伯打得生死不知,半边身体都破碎不堪。
在场的人或许都是极为震惊他的力量之强横,拳法之刚猛,却万万想不到,他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
对方那一掌遮天、火化四色的极阳掌功,在他的力量体魄下,就像被大海卷过的小小火堆。还没怎么发力,就什么也没了。
“小师弟放心吧,我记着的。”
小兰师姐就是这一点好。没有太多的争强好胜的心思,更不会有多余的嫉妒心思。
看到陆无病强大,比她自己变强还要开心。
骨子里的欢喜气息,洋溢到每一根毛发上面,让人心情也突然间变得很好。
陆无病眼中带笑,忍不住就要摸摸她的头,想到身边有这么多人看着,伸出的手转了个弯,摸到了自己的鼻子上,转头看向仍然略显尴尬的岳灵风。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大师兄,我听师娘说,你留书出走,就是为了斩杀那横江大凶金满江,不知那凶徒可曾伏诛?”
陆无病转头问道。
他刚刚斩杀了几名高手,除了猪王朱烈,其中比较出挑者,还有白毛厚唇青年,这位修为达到一流二品,应该是十二凶兽之中的兔兽。
还有一位,头上皱纹刻出深深的王字形,气势雄烈威猛,一式钢爪更是凌厉无匹。反应极快,出手威力很强,甚至不让朱烈。
不用问,这位就是十二凶兽之中的虎山君。
按说这位也是万兽堂中坐四争三的厉害人物,结果,在陆无病的剑下,就如普通的喽啰一般,众生平等得很,死得没有一点风波。
除了这三位之外,在座的就没有一位一流高手了。
全都是四品左右的强手。
如此就可以断定,那位能让大师兄岳灵风惺惺相惜,舍不得当场斩杀的横江二凶老大并不在现场。
“这,因为金兄是新近投靠者,并不得朱烈信重。因此,被派出去巡城,如今可能正在急急赶来?”
岳灵风吱唔答道。
这一次,就连欧阳兰都皱起眉头。
更别说姬长歌与云逸几人。
能看到她们两人的脸色都微微发黑。
陆无病心想,若非大师兄是天星宗弟子,她们不好出言训斥,此时恐怕早就勃然大怒。
称呼一个爱吃小儿的妖邪凶徒,称之为金兄。
大师兄你是怎么想的?
“巡城啊,卖力得很,他是有多么想要加入魔门万兽堂啊,吃宴没他的份。干活,倒是做牛做马?”
陆无病语气中带着丝丝讥诮。
他当然知道巡城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搜出百姓来,清扫一遍,再就是迎战明月宗派来的高手……
朱烈这是把他当炮灰用了。
“朱头领,可是有敌入侵,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县衙外面,传来一声暴吼。
院墙左侧,一个高大身影跃将出来。
身形还未落地,一式横斩,啸叫着斩破堂内石柱花树,疾冲而来。
“大师兄,去完成你的心愿吧,除恶就是行善。”
陆无病转头看向岳灵风。
心想再怎么说,这位都是天星宗大师兄。在明月宗师叔面前,给他一点面子,就是给自家宗门脸面。
多少得挽一下尊。
否则,笑话就闹大了。
“小师弟,这……能不能留他一命?”
岳灵风面色更苦,抽剑拦了一拦,把金满江刀光刺落……
出剑如风,连点几处大穴,刺得这位横江大凶连连后退。
陆无病注意到,岳灵风的剑光起处,四周空气随着他的剑风起舞。
也没灌输进入多少内力,却是隐隐之中风雷大作,威力无俦。
“好剑法,不过,有些错犯过一次,你还要犯第二次?我就想不通,为何你偏要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多吃几个小儿吗?”
陆无病对岳灵风的剑法有些好奇,却只是好奇而已。
他更好奇的是,这位大师兄,简直好像是鬼迷了心窍。
“岳兄弟,男子汉大丈夫,生死看淡,岂能不战而逃?
让开,这位应该是天星宗少掌门南剑陆无病吧,早就如雷贯耳。让我看看,是否浪得虚名?”
“无知。”
陆无病冷哼一声,身形就已然变淡。
一剑光芒闪动。
已然跨过七八丈,到了金满江胸前。
剑未至,锋锐气息,已然穿透他身前三尺气罩,哧的一声,刺穿皮肉。
“小师弟。”
岳灵风惊呼一声。
剑化风雷,轰的一声,堪堪把陆无病的剑锋刺歪三寸,正正错过金满江的心脏,剑气穿胸而过。
“你竟然为了救一个贼人,挡我剑锋?”
陆无病简直是惊讶至极。
“他救过我的命……当日我败在朱烈九齿钉耙之下,就要身死,还是金兄出言求情。否则,如今你们当是再也见不着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无病身上气机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压得院中空气都恍如胶质。
“你救得了吗?”
啪……
这一次,再不是随手施为。
剑光微闪,化为疾浪狂涛。
拍开岳灵风手中剑,拍散他身周缭绕的激荡风雷,拍得他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十数丈。
重重跌落地上。
溅起灰尘。
望着眼中终于露出惊恐神情的金满江,冷然笑道:“一个双手沾满弱小者鲜血的水贼,也配说一声大丈夫,笑话。”
说完挥剑。
剑光如七彩长虹,化为浩浩流光。
无论金满江如何挥刀,如何躲闪,直直退出十丈之远,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流光缓缓斩过自己的脖颈,斩得头颅冲天而起。
看着血泉喷出。
高大身形仰天倒下,陆无病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暗叫一声晦气。
这岳灵风怎么一回事?
你跟他说大义,他跟你说恩情。
你跟他说师门,他跟你说兄弟……
卧了个大槽。
不过,这只是个人立场,善恶观念上面出了问题。
自己虽然身为少掌门,却也不太好越过师尊欧阳正,来处置他。
就算有权力在身,以少犯长,终究不是那么好听的事情。
只能当做看不见吧。
可惜的是,这事已经被别人看到了。
尤其是明月宗两位师叔,与门下诸多弟子,全都看呆了。
沈心竹肩头一抖一抖的,也不知是不是在暗中忍着笑……
这姑娘去了心中块垒之后,行事也没有以往那般谨慎,倒是露出了几分真性情。
这是你该笑的吗?
心竹师姐。
欧阳兰摇头苦笑,走近缓缓爬起,嘴角咳血的岳灵风,递了一个药瓶过去,“大师兄,好好治伤吧,咱们与魔门厮杀连场,损失惨重。明月宗师姐们,更是多有身亡者,你要报恩?罢了,随你吧。”
“多谢小师妹,我有药。”
岳灵风深深的看了欧阳兰一眼,并不接那药瓶,转身扶剑,一蹶一拐的向外走去。
他心中即失落,又难过。
感觉到,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十分奇怪和陌生。
就连往日里跟在自己身后,如同跟屁虫一般叫着师兄的小师妹,眼中也带着一些陌生和些许厌烦。
不过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也不过就是力有不及,示弱求存而已。
我这是犯了什么罪了?
他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