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凶手已经找到了!”
裴少卿正在处理公务,骆闯满脸喜色的匆匆入内,神情激动的说道。
“快说!”裴少卿瞬间抬起头来。
知道他说的是绑刘二狗的凶手。
骆闯沉声说道:“下官这两日发动了所有的关系打探,最终锁定了本地一个叫陈颂的男子,此人年少时家庭富裕,跟着武师习得了一身功夫。
但后来嗜赌如命,家业很快就被他败光,由于疏于修炼,境界至今也就是凝气初期,仗着武道修为平时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为人所不耻。
据认识他的人说,他虽然嗜赌但却是个孝子,对父母很好,有枚家传玉佩一直带在身上,我拿出那枚玉佩让其辨认,确定就是陈颂的那枚。”
“既然此人身为武者,却是常行偷鸡摸狗之事,为何靖安卫不将其治罪呢?”裴少卿的不解的问了一句。
“大人有所不知。”骆闯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陈颂此人一向只图财不害命,而百户所又面临人手不足的困境,所以对这种小案子……”
“本官明白了。”裴少卿抬断了骆闯的话,说道:“既然已经确定了玉佩是他所有,就捉拿归案吧。”
区区一个凝气初期武者。
靖安卫想抓他就是手到擒来。
“遵命,下官早就安排人手盯住了这贼人,现在就去安排。”骆闯重重的点头,一拱手神色严肃的说道。
不到半个时辰骆闯就去而复返。
在身后,两名下属一左一右押着一个披头散发不断挣扎的青年男子。
“大人,陈颂已归案。”
骆闯拱手抱拳大声说道。
“跪下!”
押着陈颂的两名靖安卫分别抬脚踢在他腿弯上,使其重重跪倒在地。
“大人,我冤枉啊!我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干,你们凭什么抓我?”
陈颂梗着脖子大声叫屈,被迫跪下后还试图想要站起来,但是被两名靖安卫一左一右摁住肩膀动弹不得。
“在裴大人面前还敢狡辩!”骆闯转身一脚将其踹得吐血,弯腰一手揪住他的领子,另一只手拿出玉佩在他眼前亮出,“此物是不是归你所有?”
“是……是,大人,您是在哪儿找到的,小人这家传玉佩已经丢了有一段时日。”陈颂眼神闪烁的说道。
“啪!”骆闯抬手一个耳光重重的抽在他脸上,面无表情说道:“死鸭子嘴硬,这玉佩是在刘二狗床底下找到的,现在还敢说你没去过刘家?又还敢说刘二狗的失踪与你无关吗?”
“这这这……大人,您不能因为一枚玉佩就认定是我干的啊!”陈颂哭兮兮的说道:“说不定就是有人专门偷了我的玉佩然后栽赃陷害我。”
“欠打!”骆闯抬手就要挥拳。
“住手。”裴少卿终于开口了。
陈颂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虽然都已经做好了丢命的准备,可死不过是一刀的事,但是挨打真的很痛啊。
能少受点皮肉之苦也好。
接着就又听裴少卿说道:“对这种冥顽不灵之辈,本官有经验,光靠拳头打是没有用的,直接上拶刑。”
拶刑,就是夹手指那个大刑。
陈颂:“…………”
还不如让他打我两拳呢。
随着裴少卿一声令下,两名靖安卫立刻拿着拶指走进来给陈颂戴上。
感受着冰凉的木棍将自己双手的手指全部夹住,陈颂神色惊慌失措。
但是却暗自咬紧了牙关。
“用刑。”裴少卿冷冷的说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拉住拶指两头的靖安卫同时开始发力,陈颂夹在木棍之间的手指被迅速挤压,发出了一阵吱呀的声音,指骨正慢慢的粉碎。
丝丝猩红的鲜血顺流而下,将已经被血液浸黑的刑具又上了一层色。
“啊啊啊啊!”
陈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跪着的他身体瞬间绷紧,双眼外凸,脸色苍白如纸、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汗珠。
痛!痛痛痛!
“是我干的!是我干的!”刺骨钻心的疼痛催促着他语速飞快的认罪。
裴少卿慢悠悠的说道:“停。”
等靖安卫取下刑具时,陈颂血淋淋的双手不断颤抖,人也不断哆嗦。
而刑具上也不断的滴落着血液。
“刘二狗在何处?”骆闯问道。
陈颂抿了抿嘴回答:“死了?尸体被我连夜丢进城外河里冲走了。”
“那你为何杀他?以刘二狗和你身份上的差别,他不该有机会与你结怨才对。”裴少卿不满脸解的问道。
陈颂沉默以对。
裴少卿见状又喊道:“再上刑。”
“别!别别别!我说。”陈颂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说道:“因为刘二狗的女儿失踪也是我干的。”
“什么?”裴少卿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陈颂低着头继续说道:“裴大人的神探之名如雷贯耳,正是因为看到刘二狗拦您的车架喊冤,我怕真被您查出蛛丝马迹,一时慌乱之下决定杀了刘二狗,没了苦主,案子自然就不会再查下去,可是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你没因为残害刘二狗女儿一事被抓,反倒是因为想避免被抓而被抓了。”裴少卿冷笑一声。
陈颂听见这话低着头默然不语。
裴少卿缓缓吐出口气,“再说说你为什么要残害刘二狗的女儿吧。”
“我……我那天在赌档里赌到天亮才出来,输了钱心情不好,又去喝了场大酒,神志不清,对刘二狗女儿起了色心,遂将其掳走奸杀,尸体抛进河里。”陈颂声音低沉的讲述道。
“混账!”裴少卿怒不可遏,此等行为简直人神共愤,罪该万死,对骆闯吩咐道:“带他去刘家指认现场。”
古代定罪也有这个环节,只是有时候官老爷自动跳过了,裴少卿以往也是跳过的,但今天主要是想通过这么做来向百姓宣扬一下他破案神速。
同时也是羞辱陈颂。
“是!”骆闯立刻应声而去。
孙有良也跟着一起去了刘家。
陈颂被戴上了重重的枷锁。
这一幕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
来到刘家后,陈颂熟练的指认起犯罪现场,讲述自己当天晚上是怎么潜入刘家,又是怎么绑走刘二狗的。
前院指认完后又来到后院。
“当时刘二狗想跑,我怕他发出声音就将其打晕了,然后掳走……”
“等等!我有没被人掳走啊!”
就在此时院内突然响起道声音。
让众人猝不及防,集体懵逼。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是我!我刘二狗啊各位大人!”
“这大白天的还闹鬼了不成?”
“大人!声音是从井里传来的!”
有人终于发现了蹊跷。
众人顿时是一窝蜂的冲到井边。
低着头往下看,黑漆漆一片。
但很快就看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抓着用来系水桶的绳子缓缓攀爬上来。
看其模样,正是刘二狗。
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而骆闯则是头皮都差点炸开了。
“真是刘二狗?他不死了吗?”
“难道是尸变了?”
“大白天哪来什么尸变,大家别愣着了,赶紧搭把手拉他几把呀。”
而戴着枷锁镣铐的陈颂也懵了。
下意识看向骆闯。
什么情况?
而骆闯此刻又哪有心思注意到他在想什么,额头都已经渗出了汗珠。
大冬天的他手脚冰凉。
额……这好像很正常。
“大人,我在下面听到有人承认杀了我,他在骗你们呐,小人根本就没死。”刘二狗爬上来后大声说道。
孙有良敏锐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你为何在井里?怎么回事?”
“小人……小人怕裴大人日理万机忘了我女儿的事,所以才想伪造出自己因为拦驾被人灭口的假象,让裴大人不得不重视此案。”刘二狗佝偻着身子怯生生的小声解释起了缘由。
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小的在戏文里看来的……兵法?小的绝无戏耍各位大人的意思,还请诸位大人怜悯小的爱女心切才出此下策。”
孙有良微眯起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院子里的各种痕迹都是你自己伪造的,然后躲进井里,当天晚上你家里根本就没来过任何陌生人。”
“嗯嗯嗯,小人在井里面没听见任何声音。”刘二狗连连点头应道。
孙有良眸光一闪,余光注意到骆闯神色不对劲,立刻指着陈颂厉声呵斥道:“好大的狗胆,既然不是你做的为何要认罪?就因为扛不住刑?”
骆闯顿时是松了口气,原本已经握紧刀柄的手也下意识的缓缓松开。
幸好孙有良没怀疑自己,否则他真就只能痛下杀手然后亡命天涯了。
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愿如此。
“大……大人,那玩意儿真没几个人扛得住啊!我都说了我不知道玉佩怎么在刘家,但你们不信,还非对我用刑。”陈颂委屈巴巴的哭诉道。
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孙有良脸色漆黑,叹了口气对骆闯说道:“骆百户,看来我们这是白忙活一场呀,速带陈颂还有刘二狗这自作聪明的憨货回去面见大人吧。”
“这两人真是岂有此理!我看他们都非得各自杖责三十不可!”骆闯脸色铁青,眼神不善的恶狠狠说道。
他心里恨不得把刘二狗掐死。
草尼玛的!一个死穷逼不研究怎么赚银子,他妈研究上兵法了,还假装被灭口扩大事态,引发官府重视。
有点小聪明尽他妈用来坏我事。
刘二狗被他眼神吓得一缩脖子。
一行人心思各异的返回千户所。
裴少卿看见刘二狗后也傻了眼。
原本坐着的他瞬间站了起来。
“刘二狗,你怎么还活着?”
凶手刚刚才认完罪,结果转眼死者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演聊斋呢?
“请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刘二狗自知自己理亏,也不辩解,扑通一声跪下认错,不断的自扇嘴巴子。
骆闯连忙上前用孙有良刚刚那番话解释道:“大人,这老小子根本就没有失踪,一切都是他为了扩大事态引起官府重视而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陈颂是清白的,之所以认罪完全是因为扛不住刑罚,至于那枚玉佩他确实是丢了,但是怎么会出现在刘二狗家中,这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
裴少卿听完后眯起了眼睛,这里面很有问题,他下意识看向孙有良。
“大人,下官不敢苟同骆百户的看法。”孙有良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骆闯瞬间扭头惊愕的看向他。
这他妈不就是刚刚你的分析吗?
我只是重复了一遍而已。
结果你现在给我来一句不认同。
孙有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骆百户,我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陈颂的玉佩出现在刘二狗床底,这两个人无论是从哪方面讲都是毫不相干,毫无交集的两人。
另外,陈颂刚刚指认现场时可是对每处痕迹都熟记于心呀,与他的供词一一对应,这您又怎么解释呢?”
骆闯顿时咯噔一声,明白孙有良先前在刘家时就已经对自己起疑了。
只是因为当时在刘家的都是自己下属,他自知寡不敌众,所以才说了那么一番话来误导自己、安抚自己。
而现在就露出了真面目。
“孙总旗是什么意思?”骆闯虽然心里慌得一批,但表面上不动声色。
孙有良冷笑一声,“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这个案子是你主动要过去的,千户所的人在刘家搜了几遍都没发现的玉佩是你的人发现的,陈颂也是你锁定的,更是你抓回来的。
这一切的一切,在骆百户到来后都如此顺利,是不是太巧了?如果不是刘二狗没死,那他失踪一案和他女儿失踪一案几乎都要就此了结了。”
他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听得懂。
“孙有良你不要血口喷人!”骆闯顿时暴怒,目呲欲裂,扭头对裴少卿拱手说道:“大人,我骆闯行的端作的正,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本官从不信巧合,也很讨厌被人欺骗愚弄。”裴少卿摇了摇头风轻云淡的说道:“骆百户也不必急着为自己辩解,事情真真假假,本官自然有法子判断,来人,给陈颂用刑。”
三木之下,都是老实人。
旁边吃瓜的陈颂瞬间头皮发麻。
怎么突然就又要对我用刑了哇?
“大人,跟我没关系啊!”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手指现在都还隐隐作痛呢。
“但本官看你知道地挺多,没去过刘家却连刘二狗他自己伪造出来的痕迹都了如指掌。”裴少卿冷哼道。
陈颂身体一僵,这点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的,眼看刑具又要戴在血肉模糊的手上,他干嚎道:“我说。”
骆闯脸色一变,抬掌打过去。
“放肆!”裴少卿的身形如幻似影一般挡在他面前,一拳迎向其手掌。
“咔嚓!”
“啊!”骆闯惨叫一声,他的小臂被硬生生打断,半截骨头刺穿肘关节的皮肤裸露在外,还挂着丝丝血肉。
叶寒霜带着香风而至,手里的长剑横在骆闯的脖子上令其不敢动弹。
骆闯捂着断臂,脸色煞白的望着裴少卿,“请裴大人给我个痛快吧。”
“哼!你让我不痛快,现在还想让我给你一个痛快,做梦。”裴少卿轻蔑一笑,抬手封他丹田,回头俯视着陈颂,“现在还不速速如实道来。”
“是是是,我现在就说。”陈颂像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一样乖巧,抬手指着骆闯说道:“是他,是他让我认罪的,我玉佩也是他拿走的,刘家现场的具体情况也都是他告诉我的。”
“他许了你什么条件,让你心甘情愿认罪受死?”裴少卿好奇的问。
陈颂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三万两银子,我染上赌瘾败光了家产,活着也只会让爹娘痛苦,还不如死了让他们解脱,能用烂命一条为他们换够下半生衣食无忧的银子,对我来说值,而且很值。”
裴少卿眉头一挑,看来骆闯早上那番话里也还是夹杂着几句实话的。
至少陈颂的确是个孝子。
赌瘾一来,六亲不认。
梭哈完毕,孝子贤孙。
“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裴少卿挥了挥手示意将陈颂带走,然后又看向骆闯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做?”
“裴大人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说的。”骆闯语气平静的回答道。
裴少卿和他对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最讨厌这种不怕死的硬骨头。
他只能推测道:“刘二狗女儿的失踪你与有关是吗?你这么做就是想让我尽早结案,以继续防查下去查出更大的事情,比如其实所有妙龄女子的失踪其实都与你有关,对不对?”
骆闯的脸色顿时有了明显变化。
“王八蛋!你还我女儿!”刘二狗发了疯似的将骆闯扑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一边打一边歇斯底里吼道:“我女儿在哪儿!在哪儿啊!”
“拉开。”孙有良立刻下令。
两名靖安卫上前将刘二狗拉走。
“女儿,我的女儿呜呜呜……”
“呵——tui!”骆闯挣扎着站起来吐了一口血沫,胸腔剧烈的起伏着。
“看来我说对了。”裴少卿捕捉到了骆闯刚刚细微的表情变化,又继续说道:“而你身后还有人,否则你大可以直接认罪,而非是一言不发。”
“够了!”骆闯有些恼羞成怒的打断裴少卿,咬牙切齿说道:“不肯给我个痛快,那就公事公办,你说失踪案与我有关,有什么证据?莫非只凭陈颂的一面之词就想给我定罪吗?”
“阶下之囚还那么嚣张?”裴少卿嗤笑一声,“来人,给骆百户上刑。”
很快,骆闯就享受到了陈颂刚刚的滋味,但他的骨头确实硬,虽然痛得满头大汗,嘴唇都耀破了,但依旧不肯出声,双眼还死死瞪着裴少卿。
“啊!”
直到一根手指硬生生被夹断,他才叫了一声,然后又很快闭住了嘴。
“停!”裴少卿抬手,看着骆闯狐疑的说道:“什么人值得你维护他到这个程度?难道是陆兄也参与了?”
“与陆千户无关,他对我干的事一无所知。”骆闯声音沙哑的说道。
裴少卿点点头,“我信你这话。”
随后又话锋一转,“既然不是出于感情维护身后的人,那就是怕家人被报复了,本官应该没有猜错吧?”
骆闯的脸色再次微微变化。
“又猜对了,这个理由的话,让我很生气。”裴少卿阴沉着脸说道。
骆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不明白裴少卿生气的点在哪儿。
下一秒,裴少卿突然俯身凑到他面前吓得他一哆嗦,四目相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怕你昔日的伙伴报复你的家人,都不怕我这个你现在敌人报复你家人,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你……你不要乱来!你可是朝廷命官!”骆闯听见这话顿时慌了。
裴少卿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说道:“你不也是朝廷命官吗?你乱来得可比我过分,来人,速速去抄了骆家,将所有人全部都捉拿下狱。”
“是!”孙有良立刻大声应道。
“裴少卿!祸不及家人!”骆闯双目赤红,挣扎着咆哮道:“始作俑者其无后呼?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的家人也被你牵连,你又会是什么想法?”
“我会觉得理所应当!”裴少卿掷地有声的回答道,他这个人有时候双标有时候很不双标,“要是我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他们既然享受了我带来的好处那也该承担我该受的惩罚。
何况我都死了,他们活着也好不到哪儿去,还不如跟着我一起死。”
骆闯顿时哑口无言,他觉得跟这种脑子有问题的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但同时,他也信这个疯子真的干得出拿他家人来威胁逼他招供的事。
“你说的对,那就让我家里人陪着我一起遭罪吧,反正我若是说了不该说的,他们也难以幸免。”骆闯突然抬起头冲着裴少卿咧嘴一笑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