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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废两大弊政

  次日,弘历在来到养心殿后,就将自己收到地图和断刀的事,告知给了雍正。

  但,雍正没有龙颜大怒,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而且,弘历眉宇间难掩的严肃,还让雍正有些忍俊不禁,陡然升起趁机教导一下弘历的想法。

  “别太懊恼!”

  雍正拍了拍弘历如今那越发结实的肩膀。

  随后,雍正就说:“我大清,到现在都还在被中外许多人视为非中华之王朝,这里面,甚至有不少我大清的宗室贵族自己,也主动把自己视为中土的外来强占者。”

  “这样一来,外夷也会认为,我们的皇帝贵族但凡只想联合汉人士绅而奴役百姓,过上最舒坦快活的日子,就不会强硬对付他们。”

  “所以,哪怕有夷国被我们打败,被我们给过教训,但他们,依然敢随意恐吓我们。”

  雍正说到这里,就推了推鼻梁上的叆叇,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

  弘历则在这时问:“那按阿玛的意思,外夷肆无忌惮的本钱,还是在于我们自己没把这中土当自己的家,只是临时霸占与索取的地方,且视为百姓为牛马,乃至比牛马还不如?”

  “是这个道理!”

  “他们清楚,我们很多贵胄官绅更在乎的还是防范百姓成贼,而不是征服四夷,最多只是防范四夷做大。”

  “但总体而言,在不少贵胄官绅眼里,防范百姓成贼,也还是比防范四夷做大更重要,如果不能两全,也宁愿接受四夷做大,进而依附做大的四夷,而继续对百姓敲骨吸髓。”

  雍正说到这里就总结性地道:“这就是皇帝以外来征服者自居的弊端!”

  弘历听明白了雍正的意思,知道雍正这是在教他明白罗刹国如此嚣张的底层逻辑。

  “我们若是不愿意承受这份屈辱,就得尽快把大清各族捏合成真正的一体,而实现自天子以下,皆为子民,且互相制衡!”

  雍正又说了一句。

  弘历点头,进而作揖:“儿臣谢阿玛教诲!儿臣明白了,只要还不思进取,只肯勾结汉人士绅躺着过安逸日子,别说罗刹这样的大国,就是蕞尔小邦也能来恶心我大清一二。”

  “没错,这是根本!”

  雍正也点了点头。

  “但,这里面,也有其他不能教训罗刹一二的原因,那就是,准噶尔还未彻底老实。”

  “我大清若是现在就彻底得罪罗刹国,罗刹国就会更加明目张胆地支持准噶尔。”

  “所以,现在只能隐忍,假装不知道这地图和钝刀是谁送的。”

  雍正接着又提起了目前存在的困境。

  弘历对此无奈一笑。

  他承认,现在的准噶尔也是一个实力不小的大国,要不然也不会从康熙打到现在都还没彻底将其打服乃至消灭。

  清朝不能在重兵打击准噶尔的同时,还得与罗刹国为战。

  历来两线作战都是战略大忌。

  尤其是小农经济为主的传统农耕帝国,其经济系统很是脆弱,对气候天时的要求很高。

  一旦在天公不作美时两线作战,就会很容易崩。

  雍正见弘历笑得勉强,也好心安慰起弘历来:“阿玛知道你有心气,恨不得现在就派人去宰了这罗刹使臣,但越是权势大的人,做事就越是要谨慎,不可冲动,因为其言行若无顾忌,给朝廷造成的损害就会越大。”

  “而阿玛作为皇帝,更是如此,一言一行,既可兴四海,也可祸四海。”

  雍正没好直接说弘历将当皇帝,执掌最高权柄后,更是要谨慎,也就只说他自己要跟谨慎。

  但弘历还是听明白了雍正的意思,而作揖说:“儿臣受教,阿玛训谕的很对!”

  接着。

  弘历又主动阐述自己的看法:“但儿臣愚以为,掌权者隐忍当是为后发制人,而不是为了隐忍而隐忍,而应当在这期间,下闲棋,蓄大势,使不利变有利。”

  “说得好!”

  正批阅奏折的雍正夸赞一声,然后转头笑看着弘历:“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大可直言。”

  雍正似乎不忍心看着弘历不开心,也有意比以前还要显得开明。

  弘历则也大胆直言道:“儿臣请废除名存实亡的逃人法与禁关令,给愿意去垦荒实边的百姓,彻底解除绑缚在他们身上的这些绳索!”

  如今,西北青海已平,雍正又借着年羹尧一事,让天下督抚悉为其控制,可谓皇权已极大加强。

  所以,弘历在这时候主动提出废逃人法和禁关令,也没什么不适合。

  这逃人法和禁关令是清初六大弊政之一,也是影响中华文明向外扩增的束缚。

  而弘历之所以说他名存实亡,是因为,逃人法和禁关令在越发严峻的人地矛盾现实情况下,根本无法执行,大量无地百姓与奴仆宁死也要出关逃走。

  再加上。

  外部势力在康熙、雍正时期的崛起,也让康熙、雍正都对这两条政令的执行要求不高,较为宽松,甚至,康熙一度主动给出关者封民爵,雍正也主动庇护出关流民。

  这里面,除逃人法越到后面越是名存实亡外,禁关令还是在乾隆初期再次得到了加强。

  不过,这一世,弘历不是历史上的乾隆。

  在治国理念上,他和雍正还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而不是像历史上的乾隆一样,在做皇帝之前,只是在雍正面前表演得跟雍正一样,但一即位,就开始露出真面目。

  弘历主动提出这个建议,也是希望进一步促进关内汉家人口往外迁徙,而达到实边的目的。

  别小看实边的意义,清末时能收回新疆与平定陕甘之乱,与当时西北已迁去不少汉人关系很大,要不然,兵源和民力不至于那么充足。

  雍正没有立即答应,只露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

  “阿玛,儿臣觉得光是让大臣议论年羹尧罪,还不足以辨别他们是否真正忠心,而应该是在祖训与圣训之间知道怎么选择。”

  弘历也就再次说了一句。

  雍正点头:“朕准了!”

  接着,雍正就又笑着说:“你心情不好,朕给你放假一天,今日不用上课。”

  “谢阿玛!”

  弘历大喜。

  他知道,雍正这是要趁他不在场的时候,把他刚才提的这个建议推行下去。

  因为,他虽然是皇帝,有决定一切的权力,但要废止一项律例,为表现出自己是慎重决定的样子,自然还是要召集中枢执政议一议,乃至先让人传传口风出去,听听朝堂反响的。

  所以,在雍正让人故意散播要废逃人法和禁关令消息的情况下,罗刹国使臣拉古金斯基不久后也知道了这事。

  这让拉古金斯基非常震惊与忌惮雍正。

  “你们这位皇帝陛下不愧是一位有大志的贤明之主!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

  拉古金斯基为此还在钱名世面前夸赞起雍正来。

  钱名世附和着点头:“他确实是贤明之主。”

  “难得是有如此魄力,而但凡是明主,肯定会在这种情况下大力实边,以备将来;上策是谁都能想到的,但难得的是,愿意选择上策。”

  “所以,你们这位雍正爷是位可怕的帝王。”

  拉古金斯基继续说道。

  钱名世惨笑了笑:“您说的很对,因为今上非同一般,所以您做的事,反而促使了这两项国策出现。”

  拉古金斯基摆手说:“我管不了那么许多!”

  “鄙人明白,您更在乎的是四阿哥能不能被您吓唬到。”

  “因为,无论如何,当今皇上虽是圣主,却春秋难久,而这位四阿哥态度如何,才是您现在最需要的答案。”

  钱名世笑着拱手回道。

  拉古金斯基点头一笑。

  接着,拉古金斯基又道:“也不知道你们这位四阿哥有没有被吓唬到,而在他将来当皇帝后,愿意更改国策,也愿意为了守内虚外,要对我大国采取退让方略。”

  “个人坚信四阿哥会是一位不喜征伐之事的苟安守成之君。”

  “因为,他在处置年羹尧等人时流露出不忍,很愿意对王公大臣采取宽仁态度,只是碍于皇上现在更喜他从严做事,而不得不有所表演。”

  钱名世这时回道。

  拉古金斯基很愿意相信钱名世的分析。

  因为,他在清廷待了不少时间,也听闻过当今四阿哥有先帝仁厚遗风。

  于是,拉古金斯基也就继续说:“但愿如此!希望他能尽快成为皇帝,而可以早日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无论如何,我不能白吓唬他!”

  “四阿哥就是城府太深,虽有仁风,但到底不如三阿哥实诚。”

  “可惜呀,三阿哥已失去了争储的资格,朝野中外也就只能瞩目于四阿哥。”

  钱名世感慨不已。

  拉古金斯基问:“你们不是还有一位年长的阿哥吗?”

  钱名世苦笑:“五阿哥更是捉摸不透,没多少人在他身上看出对大位的志向来!”

  接着,钱名世又说:“无论如何,四阿哥是聪明人,也愿意和光同尘,将来真要继承大位,很可能选择坚持守内虚外,仁待贵胄官绅,不与贵国这种万里之外的大国争边。”

  拉古金斯基笑了笑:“不说他了,眼下贵国皇帝确实让人头疼的圣君,我得先回去一趟,你在京师替我盯着这位四阿哥!”

  很快,拉古金斯基就向雍正上本申请回国,而得到准许。

  他是需要回国。

  因为,他得跟他的君主好好谈谈,说说雍正这位新皇帝的态度与能力,而希望自己君主允许给他更大的让步空间。

  毕竟,雍正已经为实边废了逃人法和禁关令。

  至于,这是雍正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向雍正提供的建议,对于他而言,已是不重要,因为雍正既然同意,就足以证明其态度。

  而雍正倒是在下达废逃人法和禁关令后,对弘历嘱咐说:“不能对人说,这废逃人法与出关是你自己建议的,只能说你并不理解,无奈只能相信朕所做的是英明之举。”

  “儿臣遵旨!”

  弘历还含泪答应。

  “无论如何,欺君虽有罪,但欺骗天下人无罪!”

  雍正则狡黠地笑了笑。

  而弘历刚被雍正这么嘱咐一番,且在阿哥所后,就收到了老八的邀请。

  弘历不知道老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还是去了廉亲王府。

  因为雍正准他私底下和老八接触。

  而老八在弘历来时,已为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且在弘历表示自己不值得被八叔如此厚待时,而对弘历说:“弘历呀,你为保全八叔如此苦心孤诣,八叔心里是感动的。”

  “八叔既然感动,为何非得跟汗阿玛对着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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