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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改稻为桑,自解两难

  熙丰七年,四月二十五。

  淮水,江岸。

  轻风吹渡,江波起伏。

  不时有文人书生、巧工商贾、贩夫走卒,或是走来走去,或是翘首注目。

  粗略一观,少长咸集,人山人海,足有千人以上。

  其中,更是不乏厢军开道,五步一人,肃然非常。

  而就在泊船的正中位置,立着约莫三五十人,皆是朱红紫披身。

  官位低者,为一州知州、同知。

  官位高者,为一司主官、主事。

  凡此三五十人,或可影响一州,或可影响一路,无一不是日理万机,震动一方的人物。

  就此中阵容来说,甚至都可大言不惭的来上一句“淮南官员尽聚于此”。

  规模之大,阵容之重,令人咂舌!

  一切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一件事——大相公江昭,就要还乡!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主要是为了一窥大相公的真容。

  作为淮东人,江大相公的存在,自有其独特的意义。

  百年国祚,淮东人中不乏有披紫挂绯,甚至是入阁拜相者。

  但,始终无有一人,可与江昭媲美半分。

  无它,江昭在淮东人的心中,地位实在是太高了!

  或许是沿江的缘故,淮南东路的海运一向都相当发达。

  海运发达,自然也就意味着淮南东路是重工商业、开海禁两大政策的核心受益者。

  这五六年,淮南东路可谓是行商兴盛,工商繁荣。

  行商兴盛,意味着有不少人可借此“逆天改命”。

  工商繁荣,也即意味着商品经济兴盛,以及资本主义的萌芽。

  诚然,资本家很可恶!

  但不可否认的是,相较于封建主义来说,资本主义就是一种非常先进的制度。

  由此,也就使得“人工费”也就慢慢拔高了起来,就算是简单卖苦力的平民百姓,也可借此成为直接受益者。

  可以说,自熙丰二年以来,但凡是淮南东路的人,上上下下,无一例外,都是变法革新的受益者。

  平民百姓是愚昧的,但也是淳朴的。

  大相公让其受了益,自然也会心中知恩。

  也因此,就算是江昭从未还乡,其影响力却也在一日一日的壮大,名声更是一日胜一日。

  此外,江昭还是典型的正面人物。

  其一生为官,堂堂正正,大公无私,无论是官声,亦或是名望、政绩,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自从有了江昭,凡谈及淮东人文,淮东人便可昂首挺立,以其为蓝本,说得头头是道,自有一股自信气度。

  毫不客气的说,这就是淮南东路的活招牌!

  变法新政,知道吧?

  这是淮东人主持的!

  开疆拓土,知道吧?

  这是淮东人的功绩!

  大一统,知道吧?

  这是淮东人的政绩!

  报纸、棉花、海商、竹纸、长米、半免费教育......都是淮东人的主意!

  淮东人,就是有大功于国。

  我是淮东人,我就是骄傲自豪,不行吗?

  而导致这一切的江昭,说是称得上一句“淮东领袖”,也是半分不假。

  难得大相公还乡,平民百姓自是心头好奇,希望一窥真容。

  而对于淮东官员来说,主要就是为了不失礼节。

  大相公荣归桑梓,你来恭迎,大相公可能记不住你。

  但你不来.....

  嘿嘿!

  当然,这仅仅是一方面的缘故。

  另一方面,也真的是为了巴结一二。

  以大相公的影响力,但凡真的得其重视,自此可就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咦?”

  “王大人呢?”

  新任江都县令陈辅,大致扫了一眼,略微皱眉。

  作为安抚使,王拱辰竟然没来?

  “王大人新官上任,忙于庶政,却是未曾过来。”安抚副使羊轩走近,低声解释道。

  其实,他也不太理解王拱辰的脑回路。

  但,这不影响什么。

  反正,就算是吃亏,也是王拱辰吃亏。

  作为安抚副使,他办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

  “这——”

  陈辅皱着眉头,有些不太爽。

  且知,淮南东路的治所,其实就在扬州城的中心。

  从安抚司到江岸,也就三五里左右而已。

  这也不算远吧?

  好友子川,那可是宰执天下的大相公啊!

  区区安抚使,这点面子都不给?

  “好了。”

  知子莫若父。

  转运使陈使望了一眼,三步两步,走近过去,低声道:“莫要生事。”

  “是。”

  陈辅一叹,连忙点头。

  他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胡乱生事的。

  不过,这任安抚使有点差劲啊!

  未时。

  江面上,渐渐飘起一抹朱红。

  “来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淮水两岸,霎时为之一寂。

  却见江波如炼,一二十艘大船,有序航行,颇为肃然。

  而就在船头上,赫然都立着两面大旗。

  其中一面,乃是中枢颁布的“国旗”,非受中枢允准,亦或是可代表中枢者,不可立下此旗。

  简而言之,凡立下此旗者。

  要么,是代表的国之“公器”的大军。

  要么,就是可代表中枢的个人,也即内阁大学士!

  余下一面旗子,上书一字:江!

  两面大旗,自有威严浩然之气度。

  嗯.....有此两面旗,肯定是没有水匪敢乱来的。

  “昭儿,终于来了啊!”

  一人抚须,欣慰点头。

  却是新任礼部右侍郎江忠,他还并未入京。

  一声大呼,惹得不少人注目过去。

  却是一名读书人,三十来岁的样子。

  经其一声起头,有人反应过来,高声大呼道:

  两声大呼,不少人为之触动。

  于是乎.....

  淮水两岸,唯余呼唤。

  经久不衰!

  淮左,安抚司。

  “嗒——”

  “嗒——”

  一起一落,一步一动。

  上上下下,唯余淡淡的踱步声。

  却见安抚使王拱辰,背负着手,自有一股苦恼之意。

  “嗒——”

  “政绩!”

  “何来的政绩呢?”

  王拱辰沉吟着,揉了揉眉心,颇为犯愁。

  他很急。

  非常急。

  无它,政绩关乎着他的仕途。

  古往今来,但凡为官入仕者,无一例外,肯定都是以入阁拜相、位极人臣为核心目标。

  王拱辰也不例外。

  甚至于,相较于常人来说,他心头对于入阁的期许与渴求,其实还要强烈不止一筹。

  毕竟,王拱辰可是从二品的封疆大吏。

  封疆大吏,主政一方,上头的人已然是寥寥无几。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内阁大学士的位子,从来就不是虚构的存在。

  不说摸得着,却也差不了太大。

  如此,却又怎能让人不心生渴求?

  一旦入阁,位极人臣,名留青史,就在其中!

  当然,也正是因此,王拱辰心头异常苦恼。

  主要在于,他好像有点升不上去。

  无它,缺乏政绩。

  王拱辰一向都不擅长治政。

  上一次的政绩大考,他没升上去,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政绩不好。

  而今,要是政绩也还不行,那入阁是事情,就算是彻底打了水漂了。

  甚至于,就连入正二品,恐怕都是千难万难。

  “政绩.....”

  王拱辰皱着眉头,喃喃念叨着。

  就在这时。

  “大人。”

  一声轻呼,安抚司属官吴庸拾着文书,三步两步,走近过去。

  “大相公还乡了?”王拱辰一副心有了然的模样,沉声道。

  “是。”

  “大人洞见非常,一语中的。”吴庸点着头,习惯性的恭维了一句。

  “都有谁去了?”王拱辰又问道。

  大相公主动自贬,幕后肯定是有官家的推动。

  为免惹得官家生怒,平白染上祸事,王拱辰却是选择敬而远之,未有半分攀附之心。

  为此,就连相迎一事,他都并未参与,而是让副使予以全权负责。

  不过,让副使全权负责,却并不意味着仅有副使参与。

  其他的一些官员,都有谁参与其中,王拱辰却是有心关注一二。

  通过此事,也可大致了解淮南东路的官员关系状况。

  “安抚副使、转运使、转运副使、学道学政、兵马都副总管、梅花书院院长、提举常平司主事、提点刑狱司主事、监察御史、十州知州、同知、通判、团练使.....”

  一道道名字,一一报出。

  单就是吴庸认识的官员,就足足报了有三五十息。

  其余的一些不认识的官员,起码也得是七八品的县令、县丞、县尉。

  王拱辰脸上一黑,心头甚是意外。

  这是都去了啊!

  一般来说,安抚司、转运司、提举常平司、提点刑狱司,就是治政一路的主要班子。

  而自从大相公推行新政以来,监察御史的规模一下子就大了不止一筹。

  以往,一路也就一名从八品的监察御史,以此负责监管一路。

  如今,却是县、郡、路皆有单独的监察御史。

  一路之地,单是御史可能就有几十人,规模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规模大起来,地位自然也就不可同日而语。

  由此,监察御史也就成了实质意义上的第五大班子。

  以此为基准,粗略一观,除了他以外,其余几大班子的主官、副官,竟是无一人缺席。

  不是,这对劲吗?

  此外,学道学政、书院院长都是典型的“学术性”代表人员。

  十州知州、同知、通判都是“中坚”治政力量。

  这怎么都去呢?

  这些人,难道就不怕被牵连啊?

  “有没有没去的?”王拱辰背着手,沉声道。

  人人都去了,就他不去,这倒是显得他有点不懂事了。

  吴庸一怔,微低着头,回忆起来。

  约莫一二十息左右,灵光一闪,连忙道:

  “海州通判,称病未去。”

  王拱辰一听,揉着眉心,摆了摆手。

  海州通判是庞籍、吕公著一脉的人。

  而今,已是时年五十有九,就要退下去了。

  韩章、江昭师徒二人,抢了庞籍一脉的内阁椅子,这一脉的“余孽”心有不满,实属常情。

  海州通判就要致仕,趁此机会暗中表达不满,也不稀奇。

  “这——”

  王拱辰微眯着眼睛,连连皱眉。

  有名有姓的人物,还真就只有他没去!

  “哼!”

  “去与不去,相差也不大。”

  王拱辰摇着头,调整好心态,沉声道:“人人都攀附上去,无非是认为大相公尚有入京的机会。”

  “然,天下之大,也未必就非得大相公不可。”

  “大相公遭贬,自有官家的算计。”

  “以某言之,大相公二次入京,难矣!”

  这句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通常来说,版本更替,自会诞生新的版本之子。

  至于旧的版本之子,无非是苟存于世而已。

  大相公江昭,俨然就是“旧版本之子”。

  新时代的船,注定容不下旧时代的人。

  就算是大相公侥幸起势,恐怕也得等到小皇子赵伸登基。

  关键,小皇子何时登基呢?

  二十年,三十年?

  太久了!

  二三十年以后,攀附上去的人,又有几人还尚且在世?

  由此观之,攀附大相公几乎不会有任何赚头,何必呢?

  吴庸垂手,并未作声。

  当然,他其实也是如此认为的。

  长久的跟在王拱辰左右,已然让其思维较为趋近于王拱辰。

  “方才,观大人面有难色。”

  吴庸沉吟着,主动问道:“不知可否与下官说一说?”

  “也好。”

  王拱辰沉吟着,点了点头,也不藏着掖着。

  作为安抚司属官,吴庸已是五十有五,不单是秘书,其实也是“师爷”。

  “政绩!”

  “王某是在为政绩犯难。”

  王拱辰背着手,沉声道:“今岁,王某已是五十有七。若是政绩不足,怕是一生就此止步啊!”

  “嗯~!”

  吴庸一怔,不免沉吟起来。

  约莫一二十息左右,似是心头有了成算,一脸郑重的分析道:“以下官拙见,政绩是无非与财有关。”

  “解决了财的问题,一切自解。”

  王拱辰点头,予以认可。

  官员考绩,素有优与劣的区分。

  无论是上交赋税,亦或是兴修水利,其本质上,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有钱,一切就好办。

  其中,政绩考核的核心点,更是一年税收的增长率。

  若是上交的赋税一年胜过一年,便可引人注目,可称上乘水准。

  “可,该如何挣钱呢?”王拱辰略有犯难,继续问道。

  但凡是人,肯定都知道核心还是在钱。

  可问题是在于,钱不是说有就有的。

  特别是江浙一带,繁荣已久,具体的工商业、农业开发,可谓是相当完善。

  要想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再做出一定的政绩,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自古税收,无非两种法子。”

  “为掠夺,为布政。”

  吴庸心有稿腹,分析道:“淮南之地,富庶非常,藏富于民,可掠之。”

  “设下良政,经济上行,为布政。”

  简而言之,要么抢钱,要么做大盘子。

  其中,抢钱较为简单。

  无论是罚小摊小贩的经营钱,亦或是查抄贪官,都是典型的敛财法子。

  布下良政,则是较难。

  这种法子,还挺考验真本事的。

  “掠夺?”

  王拱辰摇了摇头。

  这一套行不通。

  淮南东路,水太深了!

  涉及掠夺,肯定不可避免的触及到地方大族的利益。

  非是逼不得已,还是不要这么干为好。

  “布政?”

  王拱辰辰又思量着,问道:“邦献可有妙计?”

  “以下官拙见,或可让百姓种植值钱的东西。”

  “如此,自可征税丰足。”吴庸恭声道。

  种的越贵,税收也就越多。

  这其中,破有点“馊主意”的意思。

  “这——”

  王拱辰沉吟着,并未作声。

  不过,目光却是不免越来越亮。

  汴京,御书房。

  一君一臣,相对而坐。

  “启禀陛下,都已齐备。”

  新任大相公韩绛,拾着一道文书,传了过去。

  “嗯。”

  赵策英拾起文书,注目着淡淡点头。

  其后,抬起头,目光渐远。

  就要去泰山了啊!

  也不知江卿,可已平安抵达淮左?

《知否:我,小阁老,摄政天下》花雪飘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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