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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羞辱

  “是啊!楼学士名满京华,今日有缘得见,可否当面赐教?”

  “周郎君说的是,吾等愿领教楼学士风采!”

  周贺作为新贵,身边自是少不了狗腿子。

  且,即便不是为了奉承周贺,亦有人想要看楼彧的笑话。

  还是那句话,“文人相轻”。

  楼彧年纪这么轻,名声却这般响亮。

  固然有人相信他的真才实学,可也有人暗中怀疑:

  什么第一才子?

  不过是出身好,有人捧臭脚,将三四分的天赋吹成了九成九!

  若真有才学,为何不见他在公开场合展示?

  今日就是个极好的机会啊。

  京中的才子名士、年轻俊彦都在场,楼彧若不心虚,就可以恣意展现。

  几个穿着广袖长袍的年轻男子,纷纷附和。

  周既明也隐在人群中,他没有跟着一起鼓噪,而是默默的围观。

  作为楼彧的同乡,以及半个同门,周既明自是知道楼彧有多优秀。

  只是……周既明抿了抿嘴,他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想法,竟十分乐见楼彧被挑衅。

  许是嫉妒吧,又许是自己不如意而楼彧却青云直上,周既明的心,早已被富贵、权势等所扭曲。

  重生一回,他以为自己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他成功攀附了贵女,提前二十年实现了阶级跨越。

  但,娶了郡君,真正进入到顶级的权贵圈层,他才发现,他以为的“高枝儿”,不过尔尔。

  康宁郡君只是长公主之女,而长公主亦不是圣人的同母姐妹。

  在京城,长公主、公主就有几十个。

  他所攀附的,不过是其中之一。

  且,平宜长公主不是只有康宁一个女儿,她还有好几个儿女。

  她所能分给康宁(也就是周既明啦)的资源,就十分有限。

  去年的圣寿宴,周既明亲眼看到曾被自己嫌弃的农家女王棉,昂首挺胸的越过他,一步步登上他梦寐以求的高位。

  还有如今的周贺,与他一样,都出身卑微。

  可人家攀附的是公主,哪怕才学不如他,也能成为众人追捧的“才子”!

  周既明的内心,愈发的阴暗。

  这会儿看到周贺跑去挑衅楼彧,他居然有种莫名的兴奋——

  就这样!

  你们这些真正的贵人,索性就碰一碰,看看谁更胜一筹。

  存着这样的想法,周既明非但不会凑上去劝阻,反而无比期待。

  “来人,还不快准备笔墨纸砚?”

  “楼学士,您莫不是不愿赐教吧。”

  “……弘文馆上下,都盛赞楼学士好为人师、有教无类,莫非都只是流言?”

  周贺等人继续鼓噪着,楼彧没有立刻应答,落在他们眼中,就是心虚、就是胆怯——

  果然啊,楼含章名不副实,他的第一才子就是被吹捧出来的!

  楼彧表情不变,还是一派温柔和煦。

  原本,他不愿当众表演。开什么玩笑,他是堂堂齐国公,不是取悦他人的伎子,为何要旁人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他无需向众人证明什么,尤其是周贺之流!

  不过,见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楼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这世上愚者更多。

  他不在乎坊间的流言蜚语,却也不好“畏战”。

  就在楼彧准备开口答应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挡在了他的前面。

  “周驸马,想要向沈先生的弟子求教?”

  王姮对于玩儿文字游戏、偷换概念等小把戏,十分精通。

  周贺没想到琅琊公主会站出来。

  他刚才还趾高气昂,此刻却本能的矮了气势。

  那什么,琅琊公主虽然是西贝货,可她的阿母却是实打实的受宠。

  还有她那个同母的弟弟九皇子,更是圣人、皇后都看重的“爱子”。

  小小人儿,在京城,在皇宫,俨然就是团宠。

  就连平安公主,提到九皇子,哪怕心里不喜欢,脸上也要做出好阿姊的模样。

  私下里抱怨的时候,平安公主话里话外也透露着对姜贵妃、九皇子的忌惮。

  周贺能够通过科举,还能攀上金枝,其人还是聪明的。

  他分得清尊卑,顶多就是偶尔嫉妒上头,会冲动行事罢了。

  但,对他认定的贵人,他还是懂得敬畏的。

  周贺或许瞧不上琅琊公主的出身,却忌惮她背后的势力。

  “回公主,贺倾慕沈先生,确实想求教沈先生的高足!”

  周贺恭敬的回禀着。

  在他想来,楼彧就是沈度的弟子。

  所以,他顺着琅琊公主的话,说想要向沈先生的弟子求教,没有问题。

  他身边的几个狗腿子,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隐在人群中的周既明,他既知道楼彧的真才实学,亦了解王姮的“底细”——

  这位女郎君,亦是沈先生的弟子!

  只是,周既明所熟悉的王姮,素来低调,从不张扬。

  拜入沈先生门下也有几年,从未传出过任何的才名。

  周既明虽然知道王姮绝对不似外界所非议的那般“废物”,可也不如楼彧天赋异禀、惊才绝艳。

  此刻,楼彧被挑衅,王姮站出来为他张目,她的才学真能碾压周贺?

  周既明下意识的去看了眼周贺的作品,这人虽然有些“小人得志”,却也是真有几分才能。

  旁的不说,只这一笔飞白,就颇有大家风范。

  王姮想要在书法一道上赢过周贺,未必能成功啊。

  “好,即使如此,本公主便满足周驸马以及诸位郎君!”

  王姮并不在意周既明的揣测,她甚至都没有留意到,人群之中还有个熟人。

  隔着白纱,王姮甜美笑容中带着些许狡黠。

  周贺看不清王姮的容貌,却能听出她的笑意。

  他禁不住想,京中有传闻,琅琊公主如艳绝后宫的姜贵妃一般,都是世间罕见的美人儿。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可惜了,隔着羃篱,他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更可惜的是,这般美人,竟便宜了楼彧一个沽名钓誉的竖子。

  心里暗道可惜,周贺的理智还在:“公主此话是何意?”

  我挑战的是楼彧,你一介女子,跑来凑什么热闹?

  美救英雄?

  倒反天罡啊!

  还是说,大虞的公主都霸道,就连琅琊公主一个西贝货,都想压未婚夫一头?

  王姮笑得愈发灿烂:“怎么?周驸马听不懂我的话?还是说,周驸马不知道我是沈先生的弟子?”

  王姮这话,暗含讥讽:周贺,你丫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耳朵有问题!

  或是听不懂人话,或是不了解敌人就胡乱挑衅……终究不是什么耳聪目明的智者。

  周贺以及他的狗腿子们,全都有些怔愣。

  片刻后,他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哦不,是周贺被琅琊公主简单的一句话给绕了进去。

  周贺想挑衅楼彧,琅琊公主则趁机偷换了概念,将楼彧与沈先生弟子划上等号。

  面对琅琊公主的小算计,周贺不好直接点破楼彧的名讳,也就只能顺势点头:他要向沈先生弟子求教。

  他没有想到的是,王姮一介女子,亦拜入了沈度门下!

  所以,王姮说由她出战,并无问题。

  “再说了,我阿兄是何等人物,他的笔,是用来指点江山的,而非供人消遣!”

  王姮浅笑嫣嫣,再次出口的话,却带着锋芒。

  她就差直接指着周贺的鼻子,骂一句:凭你也配?

  周贺不傻,自是听懂了这近乎明示的嘲讽。

  他又羞又愤,掩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握成了拳头。

  琅琊公主的嚣张,让他不禁想起了在公主府的日子。

  平安公主就是这么的目中无人,言语无状。

  她对他,一言一行都随心所欲。

  她从未把他当成夫君,而是一个可以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玩物!

  平安公主也就罢了,到底是圣人亲女,还是带给他荣华富贵的妻子。

  琅琊公主呢,她算什么东西,竟敢当众羞辱与他?

  王姮:……这就算羞辱?

  呵,你瞧不起谁呢!

  本公主,今日就告诉你,何为羞辱?

  只是用身份压制,那是杀人。

  本公主最擅长的则是“诛心”。

  王姮根本不等周贺反应过来,或是点头应允,她抬脚越过周贺,来到书案前。

  已经有奴婢重新铺好纸,准备好笔墨。

  王姮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右手,却没有直接拿笔,而是用右手捏住了左侧的衣袖。

  捏好袖口,左手拿起了笔,王姮就开始挥毫。

  唰唰唰。

  王姮写得竟也是飞白。

  刚劲有力的笔墨中夹杂着丝丝露白,其势若飞,宛如枯笔所做。

  其笔触,其气势,丝毫不输王姮的老祖宗,那对在书法界堪称至尊的王氏父子!

  周贺又惊又怒:这假公主,竟写得比我都好?

  众人亦是目瞪狗呆:琅琊公主的书法,竟这般精妙?

  在周贺最擅长的飞白上,完全碾压,这还不是最羞辱人的。

  最要命的,还是人家用了左手!

  左手啊,都能完胜周贺,若是用了更为习惯右手,岂不是要把周贺比到尘埃里?

  王姮:……呃,你们想多了!

  我的左手和右手,一样的功力。

  她既不是右撇子,已不是左撇子,而是左右实力相当。

  但,这一次,王姮还真就是利用了世人的惯性思维,继而达到“羞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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