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好各自的饮品,计云引着陆北顾来到那桌前,给陆北顾介绍其中的男子。
“这位是我州学的同学,韩子瑜,出身泸州韩氏。”
泸州韩氏?
陆北顾有些茫然......这特么又不是需要熟背英雄谱再出门的前唐,你跟我说某氏我怎么知道是谁?
但看计云的样子,貌似这个所谓的“泸州韩氏”还挺有名的。
至少,应该比周明远家族要煊赫的多,毕竟计云对周明远父子都是爱答不理的,而对这两人则保持了相当的尊重。2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韩氏在泸州赫赫有名,拥有规模极为庞大的产业和土地,颇有几分从前的豪强做派。
之所以泸州能形成这种大家族却没被官府制裁,是因为这地方跟四川盆地里的那些州不一样。
而正如陆北顾去成都路上沿途所见,泸州除了汉人,还有大量僚人。
泸州的僚人部落分散为罗、胡、苟等姓,形成数十个部族,分别以村落为单位从事农耕,但因其民俗与汉人迥异,所以双方时常爆发武力冲突。
这地方在晚唐五代根本没人有精力管,为了与这些僚人部族相匹敌,汉人里面自然也出现了规模庞大的家族。
所谓“韩氏多文,先氏多武”,从前唐算起,数百年汉僚冲突延续下来,韩、先两家,已经理所当然地在当地拥有了特殊地位。1
韩氏,就是泸州汉人家族里唯一能与先氏相提并论的。
话说回现在。
那韩子瑜约莫二十出头,面容白净,眉目间透着几分多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贵气。
“这位就是陆北顾,此前跟你们说过。”
听着计云的介绍,韩子瑜微微颔首,目光在陆北顾身上一扫而过,说着:“久仰陆公子大名,计云常提起你写的天河水,说是文采斐然。”
因为也确实不认识对方是谁,所以陆北顾只好客套说道。
“多谢兄台赞誉,愧不敢当。”
而韩子瑜旁边的小娘子岁数要小得多,一袭淡青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粉白色的玉兰花,显得清丽脱俗。
“大约是兄妹关系吧?”陆北顾心道。
他这种猜度的原因也很简单,用反推法推导出来的。
这个年岁,二程和张载跟他一样在考科举,朱熹距离出生都远着呢,所以理学完全没有到兴起的时候。
故此,大宋的女子除了参加公开的节日活动,平常在限定条件下也是能够出门的,没到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
对于成年已婚女子而言,如果有出门需要,大多会选择戴着帷帽出去。
所谓帷帽,是兴起于前唐永徽年间的物件,式样就是一种高顶宽檐笠帽,在帽檐一周带上薄而透的面纱,用意是与异性交往需保持距离,避免私相授受。
士大夫阶层会对此严格要求,市井妇女有的也会讲究一下,但是要是乡野村妇,那肯定就不讲究这些了......你不能指望作为劳动力下地或者上山干活的人,还要戴这么一个很容易闷一脑袋汗的帽子。
而对于未及笄的少女,此时礼教约束就相对宽松了,在遵守男女大防的前提下,只要有父祖兄长之类的男性陪同,在公开场合都是不戴帷帽抛头露面的。
看这小娘子年纪小,所以大概率是兄妹关系。
“这是舍妹三娘。”韩子瑜介绍道。
果不其然。
而此时的大宋社会,虽然只要有人陪同对于少女出行露面没有太大要求,但名字是不能告诉陌生男子的,只能以小字或排行相称。
“见过陆兄。”
小娘子礼数不差,起身双手交叠于腹前,俯首屈膝,行了个万福礼。
“见过三娘。”
陆北顾作揖回礼,算是与这位韩三娘打过招呼了。
饮品还都没上呢,总不能都干坐着沉默以对,所以陆北顾开口问道:“两位是每年都来看法王寺沐佛节法会?”
“正是如此。”韩子瑜答道,“法会盛大,我们年年都来祈福。”
“陆兄呢?每年都来看吗?可是合江本地人?”
面对韩子瑜的问题,陆北顾坦诚答道:“非也,在下是古蔺人,在合江县学读书,说来惭愧,此前没看过法王寺的沐佛节法会,只是久闻其名。”
见陆北顾虽然衣着朴素,但谈吐诚恳且毫无唯唯诺诺之感,韩子瑜心里也是点了点头。
才学之类的另说,但就论这份气度,计云确实没给他们引荐不入流的人物浪费时间。
“喔......”韩子瑜说道,“那陆兄可不要错过沐佛节法会,白日里从早晨便开始游街庆祝,过了正午,寺中还举办有禅林雅会,听说今年有不少四川其他寺庙的雅僧前来。”
对方看起来家世不凡,自然是寺里的座上宾,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理所当然的态度,并没有炫耀的意思。
但这种法会后在寺庙里举办活动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有门槛的,不可能让人随便参加。
而计云这时候补充道:“韩兄是法王寺的‘大檀越’,与我这种‘功德主’不是一回事儿,故而禅林雅会必定邀请。”5
“大檀越”这个词,在如今的大宋社会,特指为佛寺捐赠巨额财物或土地的香客,佛寺会将其名字镌刻于功德碑,以彰其德。1
而捐了很多的,则叫做“檀越”,捐的多但没那么多的,则叫做“功德主”。
陆北顾点了点头,那对方看起来确实家境不一般,应该比大书商计家还要富有。
就在这时,那老丈把一碗紫苏饮子端了过来,随后又拿了个碟子,碟子上面有一小块茶饼,茶芽蜷曲排布的很紧密,整个茶饼在粗陶碟里泛着墨绿色的光泽。
陆北顾仔细研究了一下,似乎跟现代压制出来的差不多。
老丈拿着青石小槌和细密罗筛问道:“客官可要试试手点茶?”
“不会。”
陆北顾诚实答道,随后问计云:“你会吗?”
“我怎么会?我倒是会喝!”计云一惊一乍的。
“我来吧。”
这时韩三娘接过了这活,她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将茶饼搁在桑皮纸上,用手握着槌子细细敲碎。
随后开始煮茶,一边煮,一边用茶筅击拂出雪沫般的茶汤。
渐渐地,茶香随着细密水痕在水面绽开。5
什么地位做什么事,感觉越写越偏题了,还没考上进士就急于表明自己的政治主张,等于打明牌,肯定引来一大波政敌的打压,而激进改革派又把主角当成刀子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