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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铁路

  万敬说道:

  “铁路?子霖兄说的可是矿山里用的铁路?”

  苏泽点头,他听张明远说过,房山的煤矿铁矿已经开始使用铁路。

  当然,这种铁路并不是蒸汽动力的铁路,而是使用骡马拉的矿车。

  最早的铁路,就是铺设在煤矿里,用来从矿井里运输煤炭的。

  “我听房山县吏张明远说过,房山县的煤矿已经用了铁路,矿山铺设了铁制的轨道,一匹马可以拉三辆矿车,大大节约了运输成本。”

  “既然矿山可以用铁路,那是不是可以修建一条铁路,连通房山和京郊,将房山的铁矿和煤矿拉到京师来?”

  这下子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傅顺都愣住了,他说道:

  “子霖兄是说用铁轨连通房山和京师?”

  苏泽点点头,傅顺忍不住惊呼道:

  “这要多少钢铁啊!”

  万敬也觉得苏泽这个计划疯了!

  大明的钢铁产量是在爆发增长中,但是也没有奢靡到可以将钢铁铺在地上。

  傅顺说道:

  “房山县的矿山我也听说过,铁轨只是用在矿洞中,最长也不过百丈,从房山到京师要近百里路程啊!”

  房山县放在原时空,开到京师正阳门下,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路程。

  但是放在大明朝,驿马程需行六个时辰。

  这六个时辰的路程都要走官道,如果走别的路时间还会更长,对马车也有消耗。

  所以别看只有不到百里路,但是实际上运输成本是很高的。

  当然,这是马车的速度,如果是加急军情传递是不需要这么久的。

  给一百里的路铺设铁轨,就连工部最有想象力的官员都不敢想。

  但是苏泽却知道,铁路几乎是工业的必然成果。

  不需要蒸汽机,早期铁路就是马拉着车厢在铁轨上跑。

  仅仅是这样,就能大大的减少货运成本。

  其实苏泽提议修造铁路,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拉动钢铁的使用。

  工业,实际上就和活面一样,就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

  现在就是钢铁又开始过剩了。

  随着更多大型铁厂的建设,京畿地区的钢铁价格又开始下降。

  没办法,如今钢铁的几个用途,铸炮、建筑、日常铁器制造,这些行业虽然也有增长,但是比不上新式铁厂的炼铁增量。

  钢铁就是这样,一旦技术飞跃,铁炉日夜不歇,就能爆发出恐怖的产量。

  这其中,既有官办投资的铁厂,也有民间看到炼铁利润,投资建设的铁厂。

  就比如在直沽,就有商人投资建设的铁厂,这些铁厂都是为了沿海造船需求而建造的,其中最大的一家民营铁厂,已经追平了京畿官办铁厂的产量了。

  而铁厂这类重工业,投资都是有滞后性的,价格也有周期性。

  也就是说,在产业需求旺盛的时候才会有人投资,但是很容易因为投资过热而价格狂跌。

  然后投资减少,需求钢铁的时候又会造成价格上涨,再带动下一轮的投资。

  这种周期性的增长,也会拖慢工业化的速度,甚至可能出现产量过剩的经济危机。

  随着新一批钢铁厂的落成,靠着前一轮建设拉动的钢铁需求也开始减少。

  要避免这种周期,就需要新的需求。

  钢铁过剩,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需求。

  铁路,就是消耗钢铁产能最好的去向。

  “两位兄台,你们想一下,如果在房山和京畿建设铁路,几匹马就能拉着几车矿石运送京师,那这一年能运送多少货物?”

  “铁路投资的成本是高,但是一旦落成要比再修官道要划算多了。”

  万敬和傅顺听完,竟然有一丝被苏泽说服了。

  两人都是在工部做实务一步步升迁上来的,也主持过大明的重大项目,于是两人真的开始计算起来,修造房山铁路的可行性。

  苏泽让人拿来纸笔和算筹,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其实用木质轨道也是可以的?”

  “不行,木质轨道容易磨损腐烂,维护起来费用更大。”

  “木质轨道上包裹铁皮呢?”

  “腐烂的问题怎么办?还有铁轨承压这么大,变形怎么办?”

  “铁轨也有沉降的问题啊?官道使用一段时间,道路就会凹陷,重新夯路,砖石地面也同样有这个问题。”

  “铁轨会面临这个问题,那将轨道下方的土夯实?”

  “沉降是个难题,但是只要控制车速不出轨就行,更重要的还是成本。”

  两人开始计算。

  万敬曾经筹办过京师的铁厂,他一边计算一边说道:

  “如果直接在房山建造铁厂烧煤冶铁,用产出的钢铁来制作铁轨,要比市面上的更低。”

  傅顺有着丰富的土木工程经验,他思考说道:

  “可以从房山沿着铁路铺设下去,铁厂生产的铁轨直接拉上马车,那也不需要太多的工匠。”

  这么一算,苏泽说的铁路计划似乎还真的可行?

  正如苏泽所说的那样,铁路铺设完毕,就能源源不断的产生利润,光是京师两座水泥厂需要的煤炭和矿渣,就能节约大量的成本,更别说对运输效率的提升了。

  作为工部官员,一条近百里的铁轨!?

  这对于两人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傅顺的呼吸急促起来:

  “子霖兄,你能上书朝廷,请求开建房山铁路吗?”

  万敬想的更远一点,他说道:

  “应和兄!子霖既然都提了铁路的事情,他必然胸中有了定策,我等只要配合子霖兄就行了。”

万敬又看向  “子霖兄,你吩咐吧。”

  苏泽看向两人,他也没想到两人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万敬和傅顺,也是苏泽铁路计划的执行人,他们能全力自己,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两位兄台,这铁路的事情,主要还是钱财的问题。”

  两人点头。

  万敬和傅顺身为工部主事,是工部的中层官员,他们对工部的情况自然最清楚。

  万敬说道:

  “雷阁老在部里定了调子,明年工部的预算要用在修造河工上。”

  “潘侍郎和王侍郎,正在为了治黄还是修运河争执。”

  “想要工部再挤出钱来修铁路,部里首先就不会同意。”

  雷礼升任阁老后,工部尚书的位置空缺。

  工部侍郎潘季驯,和担任漕运总督兼任工部侍郎的王之桓,在竞争工部尚书这个位置。

  而从雷礼入阁的路径上,皇帝的意思也很明确。

  工部尚书一定要会造工程。

  想要成为工部尚书,就要拿出实际功劳来。

  整个隆庆四年,工部好不容易开源节流了一笔款项来,到底这笔钱用在哪里,工部上下争论不休。

  在这种情况下,万敬和傅顺更不敢开口要预算了。

  苏泽笑着说道:

  “如果不用工部的钱,就能将铁路修成呢?”

  “不用工部的钱?子霖兄是想让陛下从内帑掏钱?”

  傅顺连忙说道:

  “内帑好啊,只要内帑掏钱,工部一定配合,子霖兄你有什么妙策?”

  苏泽无语的看着两人,合着自己整日就想着让陛下掏钱是吧?

  万敬也说道:

  “雷阁老也曾经说过,这满朝文武,只有子霖兄能从陛下内帑里掏出钱来,只要陛下肯出钱,那铁路之事就没有阻碍了!”

  苏泽连忙摇头说道:

  “铁路这么大的投资,就是陛下也会慎重。而且陛下也看不到投资铁路的收益,内帑怎么肯出这笔钱?”

  听到苏泽不是从皇帝内帑搞钱,两人有些失落。

  万敬又问道:

  “难道子霖兄准备让太子出钱?”

  苏泽看向两位好友,原来自己在群臣中的形象就是这样?专门从皇室口袋里掏钱?

  万敬这下子迷糊了,他问道:

  “工部不出钱,陛下不出钱,太子不出钱,子霖兄被打哑谜了,这钱从哪里来?”

  苏泽微笑说道:

  “这笔钱可以从民间筹措。”

  “什么,子霖兄要加税?这可万万不可!”

  “不是加税,是借。”

  苏泽站起来说道:

  “可以发行官府公债,从民间募资建造铁路。”

  “等铁路建成之后,扣除每年的运营费用,剩余的收益用来还债。”

  “当然,如果是这样,百姓还是很难购买公债,还需要官府担保,每年会按照回报率,回购固定数量的公债。”

  “如此一来,等于官府向百姓借钱,可以将铁路建设的成本分担到多年。”

  “而百姓也能从铁路公债中获得收益,这就是两难自解的办法。”

  两名土木人都被苏泽一堆“股”“债”给绕晕了。

  听来听去,还是要让百姓掏钱。

  万敬问道:“子霖兄,真的可行吗?”

  “事在人为,两位兄台回去工部,帮着苏某研究如何建造铁路就行,只要技术上没问题,苏某一定会竭力促成此事的!”

  听说只要自己负责技术工作,傅顺和万敬都松了口气。

  只要苏泽能将资金问题解决了,两人就是累死在工地上,也誓要将铁路修出来。

  腊月十五。

  年关将近,今年京师的过年气氛比往年更浓。

  百姓这一年都赚到钱了,过年自然要消费消费,商店和集市也顾不得休息,将货物堆满了货架。

  那些外地商人是又高兴又痛苦,他们一边忙着进货,赶在年前赚上一笔,一边又给家人带信,自己是没办法赶回老家过年了。

  大同范氏的族长范宝贤揉了揉眼睛,看来他今年也回不了山西过年了。

  这次范宝贤来京师,没有住在大同会馆,而是购下了大同会馆旁边一座三进的大宅,作为范氏在京师的落脚点。

  以前范家人来京师,都是住在大同会馆内的,但是从去年以来,范氏发现,他们的业务越来越离不开京师了。

  蔗酒要在京师的大宗粮食市场进货,草原的货物和山西的煤矿最终销售地点也是京师,就连票号的主要业务也在京师。

  《商报》的报馆设在直沽,但是发行的部门在京师。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通报,范宽已经回来了。

  范宽这个《商报》总编,如今在范氏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了。

  报纸这项业务,和范氏其他业务比起来,只能说是勉强收支平衡,根本算不上挣钱。

  但是现在谁也不会因为《商报》赚钱少,而轻视范宽。

  反而如今范氏各房,都想要巴结范宽。

  范宽手上随便漏点消息,就能让人发财,而如果能在《商报》上打点,生意更是会红火起来。

  作为族长,范宝贤看中的是《商报》的影响力,以及范宽的消息渠道。

  范氏到了这个地步,范宝贤反而更加如履薄冰。

  照这个财富累计速度,范氏的财富会达到一个前无古人的夸张数字。

  这放在历朝历代,都可以当作肥羊宰了。

  所以范宽掌握的朝廷情报,反而是范家最需要的东西。

  范宝贤来到花厅,见到了从直沽赶回来的范宽。

  “族长!”

  执掌一家报社,洗去了范宽之前身上那股掮客的猥琐气息,他戴着眼镜,一股读书人的气质扑面而来。

  看到范宽的气质,范宝贤更加坚定要让子弟读书。

  “仲立(范宽字)兄,是什么急事,让你从直沽赶来,还非要当面和我说?”

  范宝贤是被范宽约在京师见面的。

  范宽立刻说道:

  “族长,在下听到消息,苏翰林准备募资建造铁路。”

  募资?

  范宝贤自然明白募资的意思,铁路是什么?

  范宽说道:

  “族长,您忘记了?咱们山西的煤矿也有这东西,就是两条铁轨,用马拉着马车运输煤矿,铺设完铁路后,能省下大量人工。”

  范宝贤想起来了铁路是什么,正如范宽所说的那样,范家在山西的煤矿中,已经有铁路了。

  造铁路要募资吗?

  就为了这点事情,范宽从直沽赶回来面谈?

  范宝贤拿起茶杯,试图用喝茶的动作挡住脸上的不满。

  但范宽接下来说道:

  “苏翰林提议要修一条从房山到京郊的铁路,全长百里。”

  噗,范宝贤嘴里的茶水全部喷出来,他剧烈咳嗽过后,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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