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四十七分,星城某高端住宅区。
星城的夏夜闷得像蒸笼,亮堂堂的客厅中,张静仪正歪在沙发扶手上啃西瓜,空调风掀起她宽大的白色衬衫,衣摆下露出半截藕荷色绸质短裤。
她随意扎着松散的花苞头,几绺碎发被汗黏在修长的天鹅颈上,素颜的脸蛋被电视机映得发亮,鼻尖还沾着刚抹开的青草膏。
因为江倾的缘故,每一期桃花坞她都有追看,大结局自然更加不会错过。
650的三句半舞台逗得她咯咯直乐,“四小天鹅”的表演也令她笑弯了腰,8号房的“最炫名族风”吓得她赶紧调小音量。
小小的一个8号房,竟然有两位灵魂歌姬!
可怕!
这么一听,自己的“春天花会开”也还行啊!
苏茫的表演终于让张静仪安心的欣赏完全程,这时她犯起了嘀咕。
怎么都表演完了,江倾还没上台?
正想着,她看见画面里的江倾动了。
“青花!”
看清屏幕上呈现出江倾要表演的歌曲时,女孩突然直起腰,西瓜汁顺着指尖滴在地毯上。
画面里熟悉的面孔正在调整麦克风,他在台上长身而立,和两个月前清吧里那个与她对望的身影逐渐重合。
“是他!”
茶几上遥控器被女孩无意识踢飞的瞬间,西瓜皮在地毯上划出滑稽的弧线。
她忽然想起,在鹭岛时江倾几次的欲言又止。
所以,那时他就已经认出了自己?
张静仪忽然翻起身赤脚冲向储物间,光裸的脚踝撞到藤编杂志架,去年十月刊封面上的自己正冲着现在的她笑。
翻出那个装着蓝海星的玻璃罐时,她突然想起鹭岛防波堤上咸涩的海风。
跑回到客厅,江倾的演唱正要开始。
那天他也是和此刻画面里一样,将袖口挽起卷到臂弯。
“转两圈半.”
她对着屏幕喃喃,看着江倾调试麦克风时无名指勾住支架转动的弧度。
记忆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那天清吧里他晃着酒杯的右手,也是这样漫不经心转着杯底残留的冰块。
手机突然在茶几上震动,特别关注的提示音惊醒了发呆的人。
江倾刚更新的朋友圈里,久违的发了一张星空照片,没有配文。
倒是像他会干得事。
张静仪跌坐在沙发上,空调风吹起她垂落的发丝,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在她光洁的小腿镀了层银边。
她无意识摩挲着玻璃罐里风干的海星,忽然听见节目里传来吉他扫弦声,正是“青花”的前奏。
记忆如潮水漫过脚背。
她脑海中闪过鹭岛夜市的套圈摊,江倾投中瓷娃娃时扬起的眉梢。
想起防波堤涨潮时他卷到膝盖的裤管,最清晰的是咖啡馆初遇那天,他倚着椰子树说“遇到你这样的台风,再精准的模型都会失灵”时弯着眉眼的模样。
手机突然弹出视频通话请求,张静仪手忙脚乱要关小音量,却怎么也按不准。
等她看清来电显示是经纪人,江倾的歌声恰好唱到“遗憾无法说,惊觉心一缩”。
“静仪你明天”
经纪人说到一半突然噤声。
“你在看桃花坞?脸怎么这么红?”
张静仪把手机摄像头转向天花板。
“空调坏了!正想找师傅修!”
挂断电话时,节目正播到周野红着眼眶的镜头。
以往她会磕生磕死的画面,自从鹭岛回来后便没了那种感觉,此刻更是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她忽然想起什么,光脚冲进衣帽间,一条薄荷绿真丝睡裙从衣柜里滑出来落在脚踝也没在意。
当翻出那件沾着沙茶酱渍的牛仔外套时,鼻尖似乎又萦绕着鹭岛夜市的烟火气。
回到客厅时,江倾的演唱已经结束。
张静仪抱着外套回到卧室滚进蓬松的被褥堆,脸颊上方突然笑出两个小括号。
月光爬上她猫眼般上挑的眼尾,在卧蚕处凝成小小的光斑。
她摸到枕边那个套圈赢来的瓷娃娃,指腹蹭过底部歪扭的“江”字刻痕,突然想起那晚大排档里,他低头擦衬衫时表情无奈的模样。
女孩赤脚走到落地窗前。
目光所及之处,星城的霓虹在二十三楼之下流淌成河。
玻璃映出她乱糟糟的花苞头和蹭花的素颜,却比任何红毯造型都要生动。
“原来.”
她对着玻璃举起瓷娃娃,脑海中想起那天踏入清吧时听到那首歌。
“爱人错过是这个意思啊。”
女孩倏地笑开,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提前离开,是不是我们之间的故事会变得不一样?
她想起自己先前看节目时磕到不行的“江周渔火”,想到那位比自己大上一级的学姐。
不出意料的话,他们现在至少也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吧?
可是学姐,我好像……
脑海中忽然涌现鹭岛那晚烟花漫天的景象,其实她知道,自己在看烟花时,他在看自己。
可能在他心里,也觉得十分神奇吧。
茫茫人海中,我们却能遇见两次。
“原来一直都是你。”
摩挲着手心里的瓷娃娃,张静仪轻声呢喃,眼睛被笑意浸染的格外明亮。
原来鹭岛夜空的烟花不是刹那,是潮汐写给月亮的情书,而我们不过是循着星图跋涉了两次的归人。
虽然遗憾认出你晚了些,可既然能遇见两回,又何尝不是一种命中注定?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倾,你我之间的故事 鹭岛,“开端”片场。
7月30号,下午三点十七分。
鹭岛的烈日把柏油路面晒出氤氲热浪,剧组临时搭建的公交站台前,鼓风机正卷着沙粒扑在江倾脸上。
他攥着赵妗麦的手腕往站台外拖,道具组提前撒的碎玻璃在运动鞋底咔咔作响。
“这次必须下车!”
赵妗麦用力甩开他的手,发梢扫过江倾渗着汗的下巴。
监视器里,她泛红的眼白里缠着血丝,像极了原著里李诗情经历二十三次循环后的状态。
场务老张蹲在遮阳伞下掐秒表,道具组组长对着对讲机倒数。
“爆破组准备,五、四”
“等等!”
孙默龙从导演椅弹起来。
“麦麦你后退的步幅再大些,要带出破釜沉舟的劲儿!”
“好的孙导!”
赵妗麦咬着皮筋重新扎头发,江倾接过陈铎递的冰毛巾按在颈动脉处。
这个鬼天气,拍摄不止考验演技,也是对耐力的挑战。
刘奕军捧着保温杯踱过来,警服领口别着的微型风扇嗡嗡转悠。
“江博士这青筋爆得够真实,比我当年演心梗戏还豁得出去。”
“你当时是真晕倒了吧?”
黄决举着小风扇凑过来插科打诨,脸上挂着揶揄的笑。
“哪都有你,一边去。”
“你看,恼羞成怒了。”
江倾与赵妗麦相视一笑,已经习惯了这两位每天的斗嘴日常。
场记板第27次拍响时,三角梅的香气混着海风灌进片场。
赵妗麦踉跄着撞进江倾怀里,原著里李诗情正是在这次循环中确认了对肖鹤云的感情。
“3号机推近!”
孙默龙嗓子哑得像砂纸。
镜头里,江倾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抖落的阴影,恰好掩住瞳孔里刹那的动摇。
爆破组组长突然举手。
“导演,西侧鼓风机过热!”
“拿备用顶上!”
孙默龙抄起喇叭冲江倾喊。
“江倾你现在摸下耳垂!对!就是这种无意识的焦虑感!”
赵妗麦的眼泪恰在此刻坠在江倾手背,监视器前的刘韬突然捂住嘴。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戏骨,此刻正被年轻演员的爆发力震得眼眶发酸。
砰!!!
当爆炸声伴着橙红色火光冲天而起时,江倾把赵妗麦护在身下的动作比任何一次排练都迅猛。
飞溅的塑料碎片擦过他颧骨,在皮肤上拉出细长的红痕。
“卡!过了!”
孙默龙摔了耳机跳起来,扫视着现场。
“我宣布,开端正式杀青!”
片场静了两秒,突然炸开海啸般的欢呼。
“杀青了!”
“哇靠!终于熬到头了!这破天气!”
“解放了!导演万岁!”
灯光师大李把反光板抛向空中,妆造组的姑娘们抱在一起直蹦跶。
赵妗麦还蜷在江倾怀里发抖,直到场务撒的彩带落在鼻尖才噗嗤笑出声。
刘奕军第一个冲过来。
“好小子!最后那个扑救够专业!”
他把江倾肩头拍的啪啪作响,
“刘老师再拍就要出工伤了。”
江倾笑着摸出纸巾递给赵妗麦,女孩接过时指尖还在轻颤。
黄决举着自拍杆挤进人群。
“老张快给我们拍个全家福!杜局您往中间站!”
刘韬抹着眼角笑骂。
“就你猴急!”
手上却利落地帮赵妗麦摘掉头发上的彩带屑。
执行制片推着五层蛋糕撞开人群,孙默龙举着香槟喷泉般乱晃。
“今晚海鲜大餐,杀青宴走起!”
泡沫溅到江倾身上,他低头扫了眼,然后冲孙默龙讨债。
“孙导你欠我的三顿早茶还没兑现!”
孙默龙咧着嘴丝滑转身,那叫一个熟练。
赵妗麦看的捂嘴直乐,踮脚凑近江倾耳畔。
“其实第8次NG时,我真以为你要罢演了。”
她指间还捏着擦泪的纸巾,迭成了歪扭的千纸鹤。
“当时你在发抖。”
江倾转着矿泉水瓶冲她轻笑。
“像只淋雨的麻雀。”
“江博士可真会形容。”
女孩冲他扬着下巴,笑得明媚动人。
四点时分,海风掠过片场外围的凤凰木,道具组正在拆卸爆炸装置。
孙默龙挨个发杀青红包,路过江倾时特意多塞了个。
“江总这份是你经常请客的谢礼。”
“孙导你这也太抠了吧?”
江倾摸着手里薄薄的杀青红包吐槽,引起现场一顿哄笑。
夕阳坠到海平面时,全体演职人员挤在公交车残骸前合影。
刘奕军非要重现剧里“张成掏警官证”的经典动作,结果摸出个皱巴巴的红包引发哄笑。
赵妗麦被推着站到江倾左侧,比着剪刀手时突然破音。
“我们终于出循环啦!”
江倾表情惊讶的看她,惹得女孩瞬间羞红了脸。
不知谁先起的头,沙滩上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肖鹤云牛逼”。
这时,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车上走下三人,两男一女。
当看清为首那个身穿骚包花衬衫头戴墨镜的瘦高个时,江倾眼尾一挑。
这货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