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吉日,宜嫁娶。
寅时三刻,天光放亮。
晨曦光晕洒落人间,整座金陵城都沐浴在了金色的光晕之中。
城内各处街道,都站满了肃穆的红巾军。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更是如山似海。
署理礼部左侍郎的陶安,持节带领队伍前往郭府。
之前的纳采,问名,纳吉等步骤,都已经走完流程。
今天就是最后一步的亲迎。
来到府前,陶安按照流程进行。
屋子里,蓝氏以女方家长的身份,为马秀英穿戴上了镶着金线的嫁衣。
蹙金绣鸾纹的大红嫁外,是一米多长的霞帔。
长条带子从从颈部绕过,垂挂于胸前,在最末端缀有坠子。
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件披肩。
嫁衣与霞帔上的纹饰,都是翟纹。
这是最顶级的命妇们,才能使用的纹饰。
翟,是一种鸟。
再往下,则是孔雀纹,鸳鸯纹,练鹊纹。
“姐。”马秀英感动的握着蓝氏的手“多谢你了。”
“嗨”
蓝氏的目光之中,满是艳羡之色“你我之间,无需说谢。”
“你这一身,可真俊”
“我当年成亲的时候,不说也罢”
当年她嫁给常遇春的时候,两家都没什么钱。
哪怕是咬了牙筹备,也就那样。
与此时的马秀英比起来,完全没办法提。
蓝氏抹了下眼角,取来了凤冠。
所谓凤冠,乃是以漆竹扎成帽胎,编制为丝网,辅以丝帛面料。
前部饰有九条金龙,口衔珠滴。
下有八只点翠金凤,后部也有一金凤,共九龙九凤。
金凤凤首朝下,口衔珠滴。
翠凤之下,则是红蓝宝石组成的珠宝钿,其间点缀着翠兰花叶。
冠檐底部有翠口圈,上嵌宝石珠花。
后侧下部左右各饰点翠地嵌金龙珠滴三博迭,博髯上嵌镂空金龙,珠花璆珞。
整体观之,似金龙奔腾在翠云之上,翠凤展翅翱翔于珠宝花丛之中。
金翠交辉,富丽堂皇。
“妹子可真是好命。”
蓝氏扶着她赞叹“明王为了你下令,允许天下百姓成亲之时,可以借服使用凤冠霞帔。”
“只此一事,全天下的女子,都要感念你的恩情。”
历史上允许民间使用凤冠霞帔的来源,有两个。
一个是熟知的马皇后,还有一个尽然是完颜构。
当然,这两个故事都是民间传说,并无确切的史料记载支持。
对于林道来说,完颜构这个混球,自然是没资格享有这个名声。
吉时到了,全身披挂的马秀英,走向了她的舞台。
行走之间,每行一步皆闻环佩琳琅。
鎏金凤辇的顶部,是九羽金凤衔东珠垂旒。
四周帷幔,则是以蜀锦织就的百鸟朝凤纹。
前行之时,每遇风口便漾起一片流霞般的绯浪。
凤辇一路来到了王府前。
穿着玄衣纁裳的林道,等候于此。
凤辇停驻,陶安高唱‘降辇’
马秀英出来,抬手接住了林道递过来的五色缕。
雅乐骤起,编钟与瑟鼓应和着《诗经·关雎》。
告天青烟袅袅 两人执同心结,立于铺满嘉禾的紫檀拜垫。
三叩九拜之间,俯身时现山河纹,起身时显日月章。
署理礼部左侍郎陶安,高声宣读册宝。
整个王府,热闹了一整天。
吃喝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一直等到众人散去,林道方才返回了房间。
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嘱咐外面演奏《霓裳》的也可以停下,各自回去休息。
林道拿起了桌子上和田玉做的连理杯,倒上酒水来到了马秀英的面前。
之后就是饮酒礼成的环节。
至此,一切流程全部走完,接下来就是人尽皆知的步骤。
此时,马秀英却是向着林道行礼请罪。
“只是仰慕明王,想要报恩”
“并未有过非分之想”
坐在床榻上的林道,敛容以对“既如此,那你就过来赎罪吧。”
“是。”
在明王的教导下,马秀英取下了凤冠,扎起了秀发。
赎罪的过程有些复杂,暂且按下不表。
风停雨歇,漱口归来的马秀英,终于说出了自己与蓝氏之间的约定。
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林道,对此并无意见。
“结亲可以,不过要人品过关。”
“除此之外,别的也就无所谓了。”
马秀英顿时欢喜不已,开始畅想未来。
“明王,若是男孩,取什么名字为好?”
林道困的睁不开眼,随口敷衍“你有什么想法”
“不如叫标儿如何?”
“嗯嗯嗯?!”
林道陡然一惊,睡意全无。
“明王?”马秀英也是惊讶“怎么了?”
“这”
他有些挠头“这个名字不太好,总感觉有些短命的样子。”
这话说的马秀英顿时花容失色,连忙‘呸呸呸’。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明王。”她小心翼翼的询问“你觉得取什么名字好?”
“棣。”
数十万红巾军,浩荡北伐。
西路以陈友谅为将,大军出湖广行省,直奔襄阳南阳而去。
东路则是以徐达为主,常遇春为副,由两淮北上徐州,直入山东。
中路,则是林道亲领大军由金陵城出发北上,朝着汴梁城而去。
陈友谅那边,走的是传统出征路线,依靠大批随军民夫以及汉江水道,提供后勤物资保障。
徐达那边,则是顺着大运河北上,后勤物资主要就是靠着大运河。
之前贾鲁治河,疏通了大运河。
本意是用来取代海运,从江南掠夺物资送去大都。
结果却是被林道切断了大运河运输线,之后更是连江南都给丢了。
现如今,这条花费无数人力物力,甚至激起了红巾军大起义的大运河,又成了北伐军的重要物资补给线。
元廷的这波操作,算是亏到姥姥家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当时元廷上下,也没人能想得到。
汉家子们的起义,竟然是如此的恐怖。
至于中路这里,却是没什么后勤负担。
他们的明王,甚至能凭空造物。
吃穿用度什么都有,完完全全的神迹。
正因如此,红巾军的士气爆棚,战意昂然。
所有的红巾军将士,心中都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有明王在,一定能赢!
大军的行军速度很快,一路北上自颍州入汴梁路境内,距离汴梁城已然不远。
此时的汴梁城,已经是被李察汗王保保父子围城数月。
城内早已经是到了弹尽粮绝的程度。
可自从明王北伐的消息传来,城内守军的士气顿时暴涨。
他们拆房烧火,抓捕老鼠,剥下树皮当粮食,拼死守城。
李察汗父子,虽然拥兵数十万,可急切之间难以破城。
“驱逐胡虏,恢复中土。”
看着手中的檄文,李察汗连声叹气。
虽说自泅渡高邮湖逃出生天之后,父子俩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北方各地的红巾军,几乎都被他们给打平了。
可当初高邮城外的那一战,却是宛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一想到那台可怕的机关兽,父子俩都会从梦中惊醒。
那是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存在。
用王保保的话来说就是,哪怕成吉思汗与当年横扫世界的蒙兀铁骑军团复生,也打不赢。
破不了人家的防,跑的也没人家快,攻击力更是一打一大片。
根本就没得打。
“阿布。”
王保保进言“退兵吧。”
“这汴梁城别打了,就算是打下来也守不住。”
他说的是实话。
打下汴梁城又如何,城里只剩下了一群宁愿啃树皮,也要跟他们死战到底的疯子。
就算是杀光了他们,待到那林道的大军开过来,被围在城里等死的,就换成他们了。
“我知道。”
李察汗苦笑摇头“打不了,也不能再打了。”
“可”
“就算是汴梁城这里不打,退了以后还能在哪里打?难不成是在大都打?”
“现在的大都,与汴梁城有什么区别?”
缺乏物资的大都,已经是人间地狱了。
不但是缺粮,甚至还爆发了瘟疫。
皇帝与太子,都已经是刀兵相向了。
与其在混乱的,到处都是拖后腿的大都打,还不如在汴梁城开战。
“实在不行的话。”
王保保叹了口气“那就只能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了。”
李察汗,自是听懂他的意思。
彻底放弃中土,回到大草原上去。
可在中土享受了数十年美好生活的蒙兀人,真的能回去吗?
不提大都城内的那些整日里,沉迷于享乐之中的贵人们。
单单是他李察汗自己,都不愿意走。
他李察汗,出生地是在颍州。
而王保保,则是光州人。
他们出生在中土,成长在中土。
更是长期受到中土文化熏陶。
让他们跑去草原吃沙子?
再说了,草原上的那些穷亲戚们,其实并不欢迎他们回去。
忽必烈当年,可是连哈拉和林都给烧了的。
元廷就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们不说,现在缺粮缺物资,还派出军队去草原上劫掠 至于更加遥远的土地,那些远房亲戚们,更是早已经分道扬镳。
元廷倒霉,非但不来救援,反倒是幸灾乐祸的派使者来取笑。
天下之大,竟然不知道该退往哪里去。
“大元。”
李察汗连声叹息“这才几十年而已,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旁的王保保,也是默然无语。
大元,崩溃的也太快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察汗叹息下令。
“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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