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品味,多么威风的名字,她却一脸不认同。
要不是“狗剩”这名儿给了汗血马,“不吃香菜”给了自己……
取名太烧脑了,赵孝骞忍不住挠头。这个领域不是他的强项,自己取的名字都有点上不得台面,但当爹的给儿子取名是天赋之权,不取不行。
来回在屋子里踱步,袅袅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听着赵孝骞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猪肉荣,山鸡,蕉皮”……
袅袅的脸色渐渐铁青,一双粉拳死死地攥住了被褥。
这个混账,嘴里的名字没一个正经的,一个比一个难听,自己的亲儿子以后长大了如何见人,别人一介绍,“这位是郡王家的长子,猪肉荣”……
不知儿子是什么心情,反正现在袅袅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把将身边吃饱喝足还在胡乱手刨脚蹬的儿子抱在怀里,袅袅瞪着赵孝骞厉声道:“官人再不正经点儿,妾身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赵孝骞一惊,急忙抬起手:“忙着!有话好说,先把人质放下。”
袅袅怒道:“快取名,取个好听的。”
赵孝骞走到桌边,迟疑了一阵,开始提笔写字。
很快字就写好了,赵孝骞递给袅袅,一脸小心地看着她:“夫人可还满意?”
袅袅接过纸,愤怒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狠狠剜了他一眼,道:“官人明明能想出正经名字,偏要作怪。”
“这个名字还算不错,有广大无边之意,气势雄壮,一时无二,不错,以后就叫‘赵昊’了。待他冠礼之后,官人再给他取个表字吧。。”
说着袅袅一脸温柔地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不停地唤他“赵昊”。
赵孝骞目瞪口呆,取过自己刚写的字,忍不住道:“我明明取的是‘日天’……算了,赵昊就赵昊吧,这个名字似乎比日天好听一点点。”
抱起儿子,赵孝骞一脸宠溺,道:“丧彪,从此以后你的大名就叫‘赵昊’了,喜欢吗?”
儿子咧嘴无声地笑,看来他并不反对。
赵氏皇族和宗亲,这几代取的都是单字名儿,比如赵煦,赵佶,小皇子赵茂,赵孝骞的父亲赵颢等等。
所以赵昊这个名字也不差,至少笔画不多,读书后被先生罚抄名字一百遍时,儿子一定会默默感谢他的。
大名取了,谢天谢地是个正经名字,袅袅此刻的心情好极了,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尤其是一泡未满月的童子尿撒到赵孝骞身上,袅袅愈发高兴了。
“官人带昊儿出去转转吧,让他多看看外面的风景,他太小,对一切都好奇,官人多耐心了。”袅袅柔声道。
赵孝骞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道:“又撒你爹一身尿,对你爹有啥意见你直说呀,尿你爹一身多没礼貌……”
一边念叨一边抱着儿子出了屋,大声招呼丫鬟过来换尿布。
抱着儿子逛了小半个时辰,赵孝骞有些累了,在前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儿子也扔给了婆子照料。
身体的伤还没恢复,比未受伤前的状态差多了,算算日子,约莫还要三四个月才见好。
三四个月,不知汴京和析津府驻军又是什么状况了。
正思忖间,陈守匆匆走来,道:“世子,王府来了两位信使求见。”
赵孝骞一愣:“两位信使?啥情况这么重要,要送两次?”
陈守摇头:“一位是从汴京赶来的,是王爷身边的人,另一位是从析津府赶来的,是许副使所遣,两人前后脚几乎同时赶到郡王府。”
赵孝骞眉头微皱,然后道:“把许将派来的人请去偏厅,把我父王派来的人叫到这里来。”
片刻后,一名穿着普通百姓衣裳的男子走进来,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赵孝骞第一眼便知道,这位又是活爹手下的死士,这副死德行太熟了。
“说吧,我父王要你送什么消息?”赵孝骞淡淡地道。
男子垂头简洁地道:“汴京出了变故,官家轻信术士,服用丹药后吐血昏迷,朝中已现乱象,如今是政事堂章惇主持大局,向太后主持宫闱事。”
“王爷请世子万不可卸下兵权回京,哪怕抗旨也在所不惜,兵权必须牢牢掌握在世子手上。”
赵孝骞当即站了起来,震惊道:“官家吐血昏迷?情况严重吗?”
“据说这一次很严重,小人从汴京城出发之时,官家仍未醒来,太医束手无策。”
赵孝骞眼眸渐沉,心情很复杂。
他是穿越者,对赵煦的命运很清楚,赵煦英年早逝,阳寿不长,二十多岁的年纪便溘然逝去。
史书上对他的评价大多比较惋惜,认为他是大宋历代帝王里为数不多的明君,若能多活几十年,兴许大宋有中兴之望。
赵孝骞的出现,已经改变了许多历史轨迹,让它彻底走向了另一个方向,然而有些人的命运却仿佛注定了似的,仍一丝不苟地走向他最终的结局,半点没有改变。
定了定心神,赵孝骞冷静地道:“我父王还说了什么?”
“殿下说,他在汴京会妥善布局,请世子放心,只要世子紧握兵权不放手,赵佶便当不成皇帝,大宋的下一任帝王,殿下为会世子筹谋。”
赵孝骞眼皮一跳:“他,他竟然打算……”
男子抬头,直视赵孝骞的眼睛,道:“是的,殿下说了,他要扶世子即位,既然皇位是兄终弟及,为何不能轮到宗亲?殿下想试试。”
“世子这些年南征北战,手中握着一支精锐之师,大宋如今的局面皆是世子亲下来的,以世子的身份和功劳,以及朝野间的赫赫威望,这皇帝为何不能是世子?”
赵孝骞满眼震惊,咬牙道:“这个……大逆不道的孽父!”
说不上什么心情,赵孝骞只觉得身子微微发颤。
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被赵颢如此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赵煦昏迷不醒,赵颢的野心终于不再掩饰,原来他的目的不是自己当皇帝,而是要为儿子争一争。
不知道赵颢这些年的心路历程,赵孝骞估摸以前的赵颢是有夺位自己当皇帝的野心的,至于儿子赵孝骞,在此之前只是个浑浑噩噩不通世故的纨绔,赵颢根本没做过他的指望。
只是后来赵孝骞突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处处显露出他的锋芒和本事,而且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大宋的现状。
无论从哪方面看,赵孝骞更有资格带领大宋这个国家走向强大,赵颢于是果断地改变了目标,誓将儿子扶上位。
反正肉烂在锅里,父子俩谁当皇帝何必计较?赵颢当个太上皇不也挺香的。
赵孝骞猜测过后,大抵明白了赵颢的意思。
他的野心从未改变,并且这些年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只不过如今他的目标变了,一位父亲对孩子最大的宠爱,便是把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送给他。
在赵颢的认知里,皇位无疑是最美好的东西。
赵孝骞此刻脑子有点麻,坐在石凳上抚额叹了口气。
“这孽父,简直……特么的,都不知该怎么评价他了。”赵孝骞咬牙道。
垂头看着男子,赵孝骞道:“你回去,告诉我父王,官家仍健在,我不会反,这是我的底线。”
“世子,王爷说的是官家驾崩以后的事……”
“那就等那一天到了再说,”赵孝骞心烦意乱地道。
“是,王爷再三叮嘱,世子万不可回汴京。”
“知道了。你退下吧。”
坐在石凳上,赵孝骞独自沉思许久,表情却越来越沉重。
不出意外的话,赵煦的时日无多了。
如果这次赵煦没能醒过来,那么汴京朝堂将会大乱,各方势力都会出手,为各自看好的皇位继承人争夺厮杀。
向太后,章惇,曾布,赵宗晟……
赵煦的几个兄弟里,他们都有各自支持的人。
如果赵煦这次能醒来,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那么赵孝骞就要面对赵煦临死前的扼制了,扼制他的力度将会越来越大,甚至不惜动用刀兵。
这是皇帝的本能,赵孝骞理解并尊重,但不认命。
那就再等等汴京方面的消息吧,不管是好是坏,赵孝骞都有充分的准备。
为了家人,妻妾,儿子,赵孝骞不会容许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砍下去,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效法李世民,来一出宋朝版的玄武门之变。
定下心神后,赵孝骞又想起偏厅还有一个送信的人,于是命陈守将人请过来。
信使是许将身边的禁军,他送来的仍是坏消息。
钟承等三十余将领下放军中后,各种宣讲忠诚,各种严明军纪,对不服的将士动辄打骂体罚,已引起了军中将士的普遍不满,将士们敢怒不敢言。
许将很担心会出事,送信请赵孝骞来析津府,主持军中大局。
听完信使的话,赵孝骞不由冷笑。
刚开始时,对钟承这些人他还有点担心,确实怕他们分化了军心,挑动军中将士内斗。
可现在听到他们的迷之操作,赵孝骞突然不担心了。
这些人,不配成为他的对手。